老道士仙风道骨的坐在蒲团上,指着眼前翻开膛破肚的几个死物慢悠悠发问:
“小娃~~,这只白色的妖狐,是你诛灭的吗?”
“不是。”
“那这只灰色的妖狐,是你诛杀的吗?”
“也不是。”
“真是个诚实的孩子,好吧!连这只黑色的妖狐一起,老夫全送给你了,拿回家红烧的红烧,熬汤的熬汤,哎!出手这么重皮子全毁了,连个围脖都凑不齐,可惜可惜!”
打死我都没想到,都打算原路回家,却峰回路转被老道成功收为徒弟。
道童回来看到我把妖狐放了,整个人都傻了,没有发脾气,没有辱骂我的祖宗和体重,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等我摸着藤蔓一路出了洞口,道童也刚好从另一个洞口出来,站在巨石神像的背后,他满身是血,两手拖着血肉模糊的狐妖尸体,一幅很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我,宛如刚吃完人肉的修罗恶鬼。
他竟是出去给我作弊了,替我打来的妖狐尸首陈列在地。
大禹鼎前,三个人都各自怀着激烈的心事。
老道心想:卧槽刚才差点尿在蒲团上,这下如何是好,原来那只妖狐长什么样子已经完全忘掉了呀!这下只能收这胖子做徒弟了,以后得浪费武当多少粮食!
道童心想:好了以后有师弟洗衣做饭倒马桶了。
我心想:他们心里想的,如果真是我这么想象的就好了。
结局是令我能开心回报给梅奶奶听的,被录取了。录取过程并不轻松,甚至是惊悚恐怖,从我入门的第一天起,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道童因为帮助我舞弊受到师父责罚,鞭刑二十。
师父鞭打他时要我在旁边看着,不许眨眼不许说话。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门师兄弟,你师兄今天承受的每一鞭都是因为你的无知和无能,如果能掌握九字真言哪怕不能诛灭妖狐,为师都会给你机会。但你没有,你疏于修炼,临时抱佛脚还不肯虚心请教,自以为能蒙混过关,犯了修行大忌。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不如回家做你的凡夫俗子。”
训斥间,苍白青灰的背脊一道道血红惊心夺目的绽放开来,每落一鞭我都眉毛一抖,五脏六腑刀绞一样疼。但我这次没有哭,也没有尿裤子,哆哆嗦嗦的看着道童接完这结结实实的二十鞭。
“离邪,为师打你,是因为你偷学道家禁术,否则以你的修为断不可能连诛三只,加起来近两千岁的妖狐,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时为师带着你入定数月都片寻不着,你定是起了越禁的心思,为师说的没错吧!这顿打有没有冤枉你!到底偷学哪门哪派的禁术!?从实招来!”
“师父打我肯定是没酒喝了心情不好。至于有没有受冤枉,不重要!”
“还顶嘴!”师父扬手又要打却被我一把抱住死不撒开,拼命向师父求饶。
“师父你听他解释啊,你都不听他解释的!?大人以为判断正确的事也不见得都正确,师父求你听听他解释吧! 再这样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
“我没有偷练禁术,搜寻狐妖有何难,只要在狐妖出没处散开灵力,用自身做诱饵诱到第一只然后恶斗中将其诛杀,后面的就好办多了。妖狐向来就有吞噬同类以获得灵力的贪婪习性,杀死首只黑狐将尸首扔在空地,将掏掉的内脏和血气抹在身上进入龟息状态躺在它旁边。
妖狐狡诈多疑,除非见到同类死透才会靠近查探,又看到我毫无生气倒在一旁必定是两败俱亡,到时等它们凑到跟前,一手一个趁其不备斩首就可以,哪有师父说的这么麻烦,还要入定离魂去山野搜寻这么麻烦。“
“既有良策何不早说。“
“师父你何时听我说过。“
师父没吭声了,让我带他下去疗伤,我们走后很久,师父一向笔挺的肩膀耸了下来,刚才还威严肃静的面容尽是疲惫之色。如果不是我回来找师父拿药,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
“师父啊……老了!”
没想过师父还有这样的一面,平日里那个混吃混喝,邋遢不正经的样子,只是他想让世人看到的而已。他也有声色俱厉,严苛授徒的一面,还有感叹岁月不饶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声叹息。
……………………
“师父这两个字,第二个字是父亲的‘父’,不是‘傅’,千万别写错,不然我打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上,闻着大禹鼎里的犀角香,一笔一划照着师兄教的写。在拜师仪式前有一段很长的准备工作,沐浴更衣,七天七夜的斋戒沐浴,背诵尊师文,敬天符箓,以及学习一些最基础的道家礼仪和常识。
自从鞭刑事件后,我们师兄弟老实了三天,第四天就因为一颗卤蛋开架了。
三天时间,死人头只要三天连疤都淡了,黑皮腿伤却一个多月都没下床。我觉得师父其实没下狠手,他老人家只是胳膊挥得用力而已,而死人肉紧咬牙关各种隐忍中透着痛苦的表演欺骗了我幼小的心灵。
正式拜师的日子定在阴历十五,辰时。在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完成整个仪式。届时道宗各处掌教会全数到齐,有我认识的全真络腮胡子陈掌教,内丹派赤道掌教,戴个圆片眼镜的龙虎山符箓派——张存放掌教。他是师父的师弟,也是拜师仪式的司仪,我们村里叫主持,我奶奶还特意给他借了套特土的宽肩西装。
地宫是武当禁地,师父说拜师大典不能在这里,这里没有电,打麻将看不清牌。所以大典地点定在了武当展旗峰下的紫霄大殿。
我妈每个礼拜都会打次电话,这次本想让奶奶帮我接的,刚好师父出了状况耽误了。从白面家接完电话就赶去树林跟师父他们汇合。
“有没有在电话里告诉你妈你要出嫁了啊!“
“出家,不是出嫁!如果你一路平安没有被老虎野兽吃掉,活着撑到我拜入师门的话!我就叫你一声师哥!”
“如果你能活到不被我打死再说吧!”
‘好啦,都给我住手,不要耽搁赶紧上路!”
师父一声怒吼震住了我们和山中飞鸟。这是他老人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阻止我们开架,因为他前晚宿醉,导致我们出发的时间已经晚了一天,所以准备妥当后师父便马不停蹄的带着我和死人头赶路。
我们在拜师大典的前两天出发,翻山越岭,穿洞过江,据说走的都是大巴山原始森林里的密道捷径。沿途竟然都有道士和村民接待,等我们从一处地底洞窟重新回到地面,竟然已经到了武当的地界——老君岩
龙虎山张掌教早已等候在老君岩一处伸出悬崖的角亭里,我把奶奶带给他的西装给他,他黑着脸拒绝了,说如果穿了这身去主持道友们会以为参加的不是拜师礼而是他的婚礼。
一路悬崖峭壁,迎着浓雾山风一行人攀着石阶上山,放眼望去千百年树龄的油松银杏将红墙青瓦的行宫暗暗隐藏在内,不为外人知道。在路过飞生崖的时候,死人头说,飞生崖的意思是从这里飞出去就长生了你要不要试试,懒得理他的玩笑话,我现在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想吐。
在南岩宫歇息半晚,起初远远眺望过去看到山体上凸出的一小点,以为只是在山壁上的一处小建筑而已,进到里面才发现原来山体被掏空大半,里面厅堂卧房甚至还有灶台一应俱全,床单毛毯生活用品也在我们到来前准备齐全。
浓重的雾气将衣服打得透湿,还有身上的汗气憋得难受,在几个小道士毕恭毕敬的接引下,师徒三人沐浴更衣稍打了个盹,三更起来喝了点用香炉煲熟的米粥、换上灰纱道袍就出发了。
出门时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天空中飘飘荡荡撒下清辉无数,落到脸上眼帘上凉凉的,竟是下雪了,反倒没我们刚上山时那么冷,路也好走许多。此时天地间黑白分明却又似融为一体,真是神仙一样的地方。
“瑞雪,大吉!”张掌教伸手接了片雪花,笑了。
“死人头,我有点……”随着拜师大典的迫在眉睫,紧张焦虑,脑子混沌一片,年纪小了还是有些怕事的。
“你不会又尿裤子了吧!我打死你!”
露怯的话还没开头,就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吊梢眼,黑夜里橘红灯笼的光影下,那双狡黠顽皮的眼睛正冲我笑着,正想质问他又有什么恶作剧就被他拢了团雪砸得满身都是,好容易穿好的衣服鞋子又因为一场恶架搞乱了。
“你个死人头,我第一次穿道袍,这怎么办,都是雪下面全湿了跟尿了裤子一样,你赔,你赔!”
“张师叔不说这是瑞雪吗!那你的尿也是瑞尿咯!”
“我没尿,真没尿!”
“尿了,就尿了!”
伺候我们的小道们不敢劝,师父和张掌教拉了拉毛绒绒的披风领口,叹了口气也懒得管我们,远远走在了前头。
“难得见离邪这么高兴。掌门师兄,您是真的决定了么!”
“嗯!”乌眉老君只此一字再也不做声,只往那紫霄大殿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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