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已明朗开来,柔和的月光洒进屋内映在易山痛苦的脸上。他仰着头,两行苦泪从紧闭的眼角留下。
老者默默地看着他,他们已经半个时辰沒有说话了,就像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活了下来?”易山的声音不大,像是在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窗外的那轮明月,也像是在质问那月光所无法触及的黑暗!
“既然老天让你活了下来,就一定有它的原因!”老者的话语意味深长。
易山转头看向老者,可是除了平静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开口问道:“你找我到底是什么目的,以你的武功还有杀不了的人吗?那个吕问生又是何人?”
“别急,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有三件事,”老者眉毛一掀,伸出了三根指头,见易山只是侧耳倾听,他竖起食指继续道:“这其一,就是告诫你不要在查贺家的事,至少暂时不要在查下去。”看着易山又要发狂,老者赶忙加了一句。
“为什么?”易山忍住怒火,心道:“这老头既然说自己是父亲的非常要好的朋友,为何友总是劝说自己不要查下去了,难道,难道此事与他有关?难道,方才他对自己所说均是谎言?难道,他知道幕后指使是何人?如果此事与他有干系,他刚明明可以杀了我,又为何不杀我?”他心里一通胡思乱想,却始终不得其索。
老者见他眉头时皱时分,双目也是时暗时明,大致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你大可放心!我与当年的事绝无干系,只是你现在已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盯上了,他们极可能是当年幕后主使所派的杀手死士,而且……”说话间,老者停了下来看向易山,眼神有些古怪。
“而且什么?”似是从老者话语和眼神中觉察到了什么,他急切的问道。
老者捋了捋胡须,缓声道:“而且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又怎会骗你?”
“什么?”易山惊的有些懵了,“是你救的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错,我本不想将此事告知与你,不过你似乎仍是不太相信我,”老者轻笑着摇了摇头。易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便被急切所替代:“那你可曾看见我爹娘的……”他沒有说出‘尸体’两字,他内心仍不能释怀。
老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当我赶到贺府时,贺府及府院周遭已然是一片火海。庭院内四处散落着被烧焦的尸体,我四处寻找,最后才在正厅找到了你和你娘等另外几人,至于你爹,并不在其中。”
“不在其中?这怎么可能?”他讶然道,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说是无比的震惊, 因为在昏迷前他分明看见两把刀在父亲背后出现,那么近的距离,尽管平日里他对父亲的身手很有信心,可也不太相信在那样的情况下父亲能逃脱,而最重要的是他在昏迷的一刹那所听到的两下刀捅入身体的“噗嗤”声。
“不错!他的确不在其中!”老者捋着胡须肯定道,“不过……”
“不过什么?”易山忙问。
老者右手搓额沉思片刻后道出了心中的猜测:“当时地面上有一滩血迹较之其它的来说较新,应该是不久前刚留下的,可是血迹并不完全还有一点拖痕,可能是你爹的。如果你爹是自己离开的话,四周的地面上应该会有血滴的痕迹,可是我却并沒有发现。”
“怎么会?”易山惊道,他现在的脑子太乱了,他觉得昏迷后发生的事竟然比之前更复杂更离奇,让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极有可能的是你爹被他人救走了,可能还活着。”沒有理会易山的反应,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又道出了另一个他心中最大的猜测。
“还活着?爹还活着?”老者的话让易山眼前一亮。
震惊片刻后,“对!爹一定还活着,爹一定还活着!”他双手握拳显得兴奋异常。
“你也不要高兴地太早,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测。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他还活着,那救他之人是好意还是歹意也不尽得知,而且,他如果还活着又为何久久不曾现身?”老者的话似乎又触怒了易山的心,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老者对于易山如此变化自是看在眼里,他心里颇有些失望,心叹:“哎!几番试探下来,此子心境仍是太过狂躁,性急不可耐,虽报仇之心可怜,然太过急躁,长久下去,怕是极易丧失理智走上极端之路,最终执拗一生难逃厄运。”心思如此,当下狠声道:“就你目前的实力来看,最好是静观其变,不要再轻举妄动!”
“不可能!”
“沒有不可能!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在轻举妄动,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老者脸色忽地一暗,沉声喝断了易山的疯吼,他的声音蕴含着内力犹如古刹钟声“嗡”的一下冲进易山的脑海深处,不断回荡,挥之不去。
“噗”突然的变化让易山始料未及,促不及防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佛门正音?”他心里一惊,脑中清醒不少。
老者沒有理会他,仍自怒喝道:“丧刀是吗?你真的以为像丧家犬一样乱咬就能解决一切吗?你真的以为你的命比石头还硬吗?你真的以为这几年你每次险处逢生靠的是自己吗?”
老者的话像无情的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稍稍清醒的头脑又开始疯狂,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要爆发,他要爆发,他要爆发!
“啊!”随着一声怒吼,他抽刀而出,这一刀似要将所有的愤恨劈出,霎那间一片刀影罩向老者,声势倒是不容小觑。反观老者,却是毫不在意,只见他轻描淡写间伸出右手两指直插刀影之中,旦听“嘣”的一声轻响,已从凌乱的刀影中将刀刃稳稳夹住,任凭易山如何用力,都无法将之移动。
“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老者突地贴身至易山耳边问道,语气中满含嘲讽。
“呀!”又是一声吼,易山猛地抬起右膝磕向老者肚子。“啪”老者左掌下拍,巨大的力道震的易山右腿不住的擅抖。
“看来只有这点能耐啊!”老者嘲笑道。
“啊!”还是一声吼,易山忽地用头撞向老者头部,如此近地距离,真个出人意料。
“执迷不悟!”却见老者左手鬼魅般掐住了易山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举了起来,他右手两指轻轻一动,易山手中的刀便落至其手中。
“看好了!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报仇!”语罢,老者手中的刀“霍”的一下劈向圆桌,乍时一片刀光闪过,转瞬即逝,紧接着只听“叮”地一声响,老者已将那刀射入地面寸许,在看那张圆桌竟是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
易山仍被老者掐脖举着,他双脚不停地乱踢着,脸色早已涨得通红,可是看到这一慕他停止了挣扎。
老者将他放下,自顾自地说道:“方才那一刀是你爹所创枯叶刀法中最后也是最强的一招‘枯木生辉’,如果有一天你能将此招领会,大可安心去寻仇,我自不会再加阻拦。”老者说罢转身看向窗外,不再理会他。
窗外已不见明月,四处漆黑一片,已是深夜时分。
易山一边躬身大口喘气,一边盯着那张圆桌,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第三件事是什么?”沉默良久,他开口了,脸上再无表情,声音也变得冰冷。
“我和贺翔还有一战之约,现在他生死不知,无法履约,”老者转过身来,“那本《枯叶刀法》中有一些我对其中招式的见解和修正,望你勤加练习,不要辱沒你爹的名声。十年后的今天你可前去无风谷找我徒儿吕问生一战,也算替我们了却此事,”老者言及此处忽地脸色一沉,补充道:“我希望这十年间你能好好活着!”
“如果我赢了!我会杀了他!”易山瞪着老者狠声道。
“哈哈哈哈!”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者放声大笑道:“凭你!不过,这样也好,沒有赌注的确无味。如果他赢了!你要遵他为主终身为他命侍从!如何?”
“你对他就那么有信心?”易山皱眉道。
“你对自己就那么沒信心?”老者不答反问。
“好!我答应你!”易山坚定道,语罢,他向自己的刀走去,“滋”,那把刀已被他拔起。然而,他刚将刀身入鞘,身前的圆桌忽然“轰”的一下碎裂开来,原本一张完整的圆桌,此刻已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易山愣了,半晌后,他扭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老者,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你娘!”老者突然开口,易山的身子抖了一下但他沒有回头,“我将她埋在贺府后山的那棵大树下。”
易山走了,带着满腔的愤恨走了。
没过一会儿,店小二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碎木,脸上很是惊讶。不过他没敢询问什么只是对着老者单膝跪地,恭敬道:“城主!三位少主已在楼下恭候多时了。”
“知道了!你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老者挥手说道。
“是!”店小二应声退出了房间。
老者望向窗外,漆黑的街道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向远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希望这十年你别令我失望,不然我就愧对贺老弟了!”
一阵风吹过,一片枯叶飘至身前,老者将手摊开,那枯叶刚落入手中,又飘向远方。老者眯着眼看向那片枯叶,良久,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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