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九州 第十五章 轮回仙人

    王盗慢慢的走进大堂之内，这里和当年的羽化殿倒没多大变动。府堂的正中间，摆放的依旧是莫一道人的画像。而殷拙，正抄着手，面对着莫一的画像，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正思索着什么。

    感受到两人的到来，殷拙慢慢的转过身去，微笑着看着王盗。

    重新见到羽化门掌教的一刹那，王盗的心再一次被触动了。

    天呢，这分明就是个年过八旬的老人，那里还是当年英姿飒爽，豪情万丈的殷拙。殷拙的脸庞干瘪苦涩，深深皱纹如同沟渠布满面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显得有些枯燥。

    “你终于回来了，如果王师弟知道你没有死，应该会很开心的。”殷拙的外貌虽然枯槁，可是他的笑容让王盗心中一暖，

    王盗仿佛又想起当年，那个满脸笑意的羽化门掌教对一个初入道门的小子所说的话，‘在我羽化门下，你的修仙之路会变的异常辛苦。即便这样，你还要选择我们羽化门么？’

    当年，即便没有王恕霸道的干预，王盗相信自己也会点头答应的，因为殷拙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温暖，直到今天，这份温暖依旧存在。

    想到这里，王盗脸色肃穆，恭恭敬敬的跪下，对着殷拙，和他背后莫一道人的画像，说道：“弟子王盗，拜见掌教真人及历代祖师。不肖弟子外出游历时，不慎身陷囹圄，幸得先祖庇佑，方得以逃脱。多年未归，望掌教恕罪！”

    静，死一样的安静。

    殷拙静静地看着王盗，也不说话，路凯则站在一旁，闭目休养，只剩下王盗跪在这大殿之上。

    这时，一股轻柔之力，托起王盗的身子，将他慢慢的拉起来。王盗明白，这是殷拙释放出的灵力。

    “回来就好，想我偌大的羽化门，现在也就几个知心人。王师弟游历九州，至今未回，褚凡师弟忙于其他门派之间的政务，路师弟和我镇守羽化门，而元仪她……唉，现在师侄回来了，终于可以为羽化门分担一些事务了。”

    元仪师叔？

    王盗心中惊奇，听殷拙的言语之意，似乎元仪发生了什么大事。

    似乎能够看穿人的内心世界，殷拙淡淡的看着王盗，忽然开说道：“你元仪师叔，已经不在世间很多年了！”

    什么！王盗心中大撼，元仪居然死了？

    “师兄，你……”路凯大为失色，好像很诧异殷拙的言语。

    殷拙挥挥手，神色淡然。“这么多年了，就算我再不能接受，也该放下了。这些年辛苦诸位师弟为我圆梦，让我还活在元仪的世界里。可惜梦再美好，还是有醒过来的一天，这或许就是我和元仪的命运。”

    命运？王盗愕然，又是命运！这五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侄先前质问路师弟，说他不应该将彭毅的元婴藏于羽化殿下，永世受业火焚烧之苦。其实师侄误会路师弟了。外面用来装饰的金丹和元婴，都是我一人所为，包括彭毅的元婴承受业火焚烧的下场，也是我的主意，和诸位师弟没有关系。”殷拙的语速平缓，神色中没有一丝波澜。

    “哼，要不是我一直在沉睡中，我也会这么做的，他们害死了元仪师姐，有这种下场实属罪有应得，师兄无需解释！”路凯愤恨的说道。

    果然，也只有元仪的死，才会令殷拙性情大变，王盗心中暗暗想到。

    殷拙摇摇头，说道：“错了，路师弟！元仪的死令我迷失，看不清眼前的路。王师弟离去时说的很对。我再这么执迷下去，就会永远堕入魔道，是时候放下了……”

    说完，殷拙凌空一指，一道法决从指间弹出。王盗惊奇的发现，大殿外面被困住的元婴和石柱上的金丹，居然破除了对自己的束缚，离开了困住他们多时的地方。这些金丹和元婴呼啸着，‘蹭’的一下飞往天空，化作缕缕灵光，消散于不老峰上空。

    羽化殿下，那个被业火焚烧多年的元婴，居然也能破除禁制，冲出向高空，消失不见了。

    殷拙看着这些被他一手禁锢的金丹元婴，重获自由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开始迷离，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用一种轻柔的声音对他鼓舞道：“师兄，加油，我们一起振兴羽化门！”

    师妹……

    轰隆，天地异象，浓厚的黑云快速的在不老峰顶凝结，电闪雷鸣。云团深处，不时地散发出森森阴冷之气。

    天劫！王盗和路凯纷纷骇然，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会降下天劫。

    谁在渡劫，两人心中早就知晓，定是刚刚为那些修士解除禁锢的殷拙。

    殷拙抬头看看上空，他的世界开始变黑，昭示着毁灭的天雷正在不老峰顶端酝酿着。

    “天劫么？不，不对，只不过放下了一些包袱，何来天劫？天道，你又在迷惑我！”

    殷拙凌空一指，仿佛在向天道挑衅，黑云中的闪电变得异常汹涌，似乎也在不满殷拙的动作。

    “道，是放下，放下我心中的执念！当年师门毁灭，师尊惨死，我拿起了仇恨！我恨天道不公。各大仙派杀我同门，夺我宗门福地，我拿起了仇恨！我鄙夷人性的贪婪。王师弟天资聪颖，以元婴之力斩杀合道成功的黄泉，我再次拿起了仇恨！我嫉妒他的天资。路师弟巧夺造化，居然悟出了生死之道，我还是拿起了仇恨！我嫉妒他的机缘。直到元仪师妹，师妹死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痛！

    痛，意味着永远的失去！杀黄泉，灭璇玑，屠戮临泽，将那群反对我的修士的金丹，元婴葬于羽化宫殿，炙烤，羞辱他们的灵魂，每天看着他们的痛苦样子！我以为能减轻我的伤痛，可惜不行，那种来自灵魂的绞痛，复仇永远也弥补不了！

    我累了，所以我要选择放下！因为放下，所以我得道了。”

    道，就是放下！

    ……

    不老峰顶，那团黑色的劫云渐渐消散，天雷也自然消失不见，一缕阳光穿透进了羽化殿内，照射在众人身上，异常舒适。一切仿佛都在印证着殷拙说的话，种种假象都是天道的迷惑。

    此时，王盗和路凯睁大了双睛，惊讶的大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殷拙，一手复兴羽化门的掌教真人，在一番与道的自我争辩后，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此刻，他脸上深如沟渠的皱纹不见了，干瘪的脸蛋也变得圆润，刚毅。只是一头的白发依旧格外显目。

    在殷拙身上，王盗感受着一种从未意会到的气息。沧桑感，于九州世界相同的沧桑感，与那个老人变幻出来的浩瀚星辰相同的沧桑感，这是多么古老的气息啊！

    殷拙仿佛成了一位是看破生死，历经轮回的仙人！

    “轮回仙人！”一旁的路凯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