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央。”桑衍突然开口,她犹豫的轻一眨眼,什么都没说,可慕流央看见她的眼睛,自己也是一怔,几乎是慌乱的挪开了眸子,他盯着一处青苔,垂落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许行素见到这二人诡异的互动,稍一眯眼,凑到桑衍身侧,低声问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桑衍并没有直接做出回答,她望着仍在身侧游动的青蛇,声音有些低,勉强还是听得清。“但是我们又何其相似呢。”
孤身一人而来,怀抱着天赋与幸运。
这些保护自己的,也正是能够杀死自己的。
桑衍知道话到此许行素足够明白什么了,这件事对慕流央来说一定是心口最重的一道伤,叫他自己说出口倒不如让许行素去猜测,等知道了具体的结果,再说要不要真的问他的事情吧。
“……”慕流央分明是听见了,可他没有多说些什么,也默认了这一点,他快走几步行在队伍最前,声音看似平静。“快些出去吧。”
苏猗湖站在最后,沉默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
“三刻内无法离开焚樱林者,视为弃赛。”几乎是自洞穴走出的第一时间,天空中便传来了虞清鸿的声音,传讯只有短短一句,却让参赛队伍都揪起了心。
三刻时间看似充裕,可不少队伍根本不知道出口的方向,更别说那些正陷入苦战,一时半会无法结束的了。
提前游荡在焚樱林附近的桑衍一行,当然不用在意这个事情,在边缘随便采些药草,晃晃悠悠往外围走就可以了,由于某只青蛇还跟在他们身侧,在领地主人的陪伴下,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来招惹。
只是越向外围靠近,青蛇怎么反而还跟的更紧了?
“你不会是想跟着我们回去吧?”苏猗湖回过身,青蛇缓慢的自草木之上游过,闻言立起身子来,摇了摇尾尖表示无辜。
“只是想趁我们不备遛出去是吗。”桑衍平静的口吻叫青蛇一僵,他向前走了一点,以一副装傻的神情吐了吐信子,好像在问他们怎么还不出去。
“个子太大了。”桑衍比了比青蛇的个头,这条蛇从焚樱林出去能把一年院的学生吓死,就是她,也知道青蛇的下场绝对是被当做闯入的野兽捕杀。
野兽会有灵智,可以沟通,先不说不会有几个人相信,这本身就是比单纯的野兽更可怕的事情,青蛇在禁林中呆了几百年,明不明白这一点呢?
显然青蛇并不能变化大小,但他还是很执着的想要出去,桑衍望着他十分显眼的青色鳞片,看了看青蛇的个头,就算是揣在怀中也放不下,除非是空间相关的诸神,能把他禁锢成一点,等带出去再解除。
喊虞清鸿过来做这个事情,他大概不会同意的吧……
许行素见桑衍望过来,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可没办法,开玩笑,有办法也不会说的,这么个东西带出去是真的要命好嘛!
“我倒是……”苏猗湖走到青蛇身边,左右打量,随即开口道。“我倒是可以用诡术叫他变小,但是诡术的力量是会侵蚀他本身的。”
不是体型减小,而是年龄返还,缩的越小之后能动用的力量便越少,就这么一点还要抵抗诡术的侵蚀,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总比一露头就被打杀好些吧?
青蛇晃了一圈表示没问题,苏猗湖同桑衍犹豫的对视了一眼,最后伸出手来,咬破指尖,以指为刃,硬生生破开青蛇坚硬的鳞甲,在他身体上刻下了一个看不出形状的符号。
霎时间,从伤口处蔓延而出的黑线顺着他的身体行至尾端,随着黑线收拢,青蛇如同被缚紧般任由黑线嵌入肉中,眼见着身体在干瘪收缩。
直到缩的足够小了,青蛇才一抖,从原本的躯壳中脱身出来,翠青色一米多些的一尾小蛇,顺着桑衍衣摆盘上她肩头,绕过一圈冲苏猗湖吐了吐信子。
苏猗湖见对方没出现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她探出手摸了摸青蛇头上很明显的两个小突起,与桑衍交换了一个女子才懂的神色。
之后也没有什么好耽搁的了,由于相较于桑衍几人,东亭对外院学生没什么限制,青蛇便盘来盘去绕在苏猗湖发间充当发饰,他们站在焚樱林处稍作观察,果然并没有几个队伍在时限结束前选择离开。
说明各队成绩都不算理想吧。
“你还要回北衡去?”半云姝不是傻,肯定对是谁下得手一清二楚,苏猗湖回到北衡不是很为难吗?慕流央笑着邀请道。“和我一起,如何?”
“多谢好意,不过不必了。”苏猗湖见桑衍也望着自己,还是拒绝了,她留在北衡可不是只有一个麻烦,就算躲到东亭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如果有事,可以到后阁找我。”桑衍替慕流央把他该说的话说出来,但其实她看苏猗湖游刃有余的样子,麻烦归麻烦,也不是解决不了的难题吧。
“自然。”苏猗湖在这儿几乎没有什么熟人,却又是个耐不住的性子,还要扯着桑衍一起去玩儿呢,要她蹲在客院可是不太现实的想法。
“有队伍出去了。”一直沉默着的许行素突然一抬头,他隐约看见不远处过去的是队西疆学生。“西疆走的这么早?那我们也走吧。”
几人抬步离开了焚樱林。
……
苏猗湖看了眼天色,傍晚时分已经快要过去了,客院中仍旧安静的过分,她漫不经心以骨梳笼顺长发,明明天色已晚,却还是扎起了发髻。
长裙整理的一丝不苟,长发从白纱外披之下笼出,发尾被一束柳叶般的翠色装饰缚住,就在她慢悠悠打理衣饰的时候,门被极其暴力的推开了。
“苏猗湖。”半云姝站在门口,神色阴沉,她声音不高,但分明是愤怒到了极点。“你想做什么?”
“阿姝为什么要问这话?”
苏猗湖对着妆镜将花钿妆在鬓角,头也不回的样子令半云姝怒气更胜,两步上前欲要扯住苏猗湖的衣领,被突然扑出险些叼在她手上的青蛇吓退。
苏猗湖终于回过身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半云姝狼狈退在墙角的模样,嗤笑一声。“阿姝呢,还是应该多学些规矩的好。”
半云姝心头一冷。
这与她平日常见的苏猗湖大相径庭,要说更像谁……更像当年被选为继承人,站在侍仙湖心踏水而立,眉目间高傲遥不可及的那位束柳宫圣子。
原来这些年,就如她嫉恨却又不得不装作将之视为知己的模样一般,苏猗湖也只不过将她当做跳梁小丑,演给她看,演给哥哥看吗?
“……苏猗湖,你是要代表束柳宫,与我半云家决裂?”半云姝声音很低,她盯着苏猗湖谪仙般的眉目,终于可以如愿以偿露出了恨意。
“半云家?”苏猗湖声音轻的仿若一片柳叶飘摇而下,她笑过一声,眸子一转十分讽刺的落在半云姝身上。“阿姝是不是多想了些?半云家怎么会为了个没用的小姐,就与束柳宫决裂?”
“若是退婚呢?”半云姝见苏猗湖怔住,继续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是为了慕流央?你就不怕半云家退婚?”
苏猗湖朱唇微张,许久才轻慢的一摇头。“阿姝总是这么天真,还真叫我舍不得呀。”
“半云家退婚,束柳宫求之不得。”不待半云姝再说些什么,苏猗湖的声音已经传入她耳中。“顺位第一继承人而已,怎么配得上束柳宫的圣子?”
半云姝哑口无言。
最初是苏猗湖高攀,后来也有苏猗湖稳坐圣子的原因,哥哥才能打败一众兄弟成为顺位第一。这桩婚事打破了束柳宫圣子不外嫁的传统,所以她一直以为这是束柳宫与半云家交为同盟的讯号。
可听苏猗湖的意思,束柳宫将此事当成了玩笑吗?
她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呢?
束柳宫在天下名声比半云家好多了,两人身份掀出去,谁会死的更惨一眼看过去就能明白,苏猗湖也不稀罕这份婚事,她就是通知束柳宫圣子所在又能如何?苏猗湖若要她死,半云家也绝不会不答应。
半云姝这才感觉到了畏惧,她慌乱扫一眼悬在苏猗湖肩颈蠢蠢欲动的青蛇,退后一步被踏入房中的男子扶住。
她一怔,回过身,不敢置信的小声唤道。“兄长大人?”
“我还以为你会约我出去呢,可惜了。”苏猗湖遗憾的叹了一声,解开白纱外披的系带,声音如少女般轻快。“半云哥哥。”
……
团体赛结束的次日一早,桑衍便发觉屋外有人,她推开房门,看见院外围墙上,苏猗湖正倚在枝桠间,指尖站着一只黄襟鸟,见桑衍出门,她手一扬叫黄襟鸟飞走,自己直起身在高墙上笑着看她。
“早呀。”
“早。”桑衍走到树下仰起头,始终想不出这位大小姐是怎么爬上去的,但有一点倒是很清楚,这个轻松笑着和她寒暄的少女,下不来了。
“便服比东亭制服好看多了。”苏猗湖一点也看不出为难的样子,她望着难得换下一身黑袍的桑衍,忍不住建议道。“偷慕少主的衣服来穿吧,他比你打扮的更像个小姑娘呢。”
极浅的青零星缀着一两处玫红,衬着桑衍的表情也柔和了些,看向因想起慕流央眸子一亮的苏猗湖,平静的解释道。“他回慕府了。”
“慕、我不是想问……”苏猗湖在桑衍平静的注视下放弃了解释,她轻咳一声,很快换了个话题。“听说慕城有种鸟类很好吃,我们去城郊吧?”
“好。”桑衍点头应下。“不过你得先从上面下来才行。”
“……”她是被嘲讽了吧?是吧?
苏猗湖长长叹了一口气,蹙起眉头,终于承认道。“好吧,我就是下不来了嘛。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已经在这儿吹了好长时间的风了。”
虽然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上去的,桑衍却还是很体贴的没问出口,她又走近了些在墙下张开了双手,示意苏猗湖跳下来就是。
苏猗湖一挑眉,墙不算高,但两个人砸在一起也是会受伤的,不过她还是两手一撑自墙边跃下,就在两人将要撞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黑焰将下坠的力量腐蚀,苏猗湖轻飘飘落在焰火之中。
桑衍扶她站稳,那些焰火很快消散开了,苏猗湖眼尖看到火焰中似乎有什么雾状的东西一闪而逝,虽然都是黑色,但还是能够分出细微的区别。
“那是什么?”苏猗湖总觉得桑衍的诸神太过方便了些,隔绝、蔓延、腐蚀,在这之上还有完不同的致幻能力,就好像是两种诸神混杂一样。
作为一个外院学生去询问对手的诸神,当然是很不礼貌、并且绝对不会得到答案的,但是压根没把自己当参赛队员的苏猗湖,还是很轻松的问出来了。
桑衍沉默的盯视片刻,然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回答道。“慕城有很多鸟类,你说的是哪种?”
这是个……什么见鬼的转移话题的手段啊。
苏猗湖无奈的笑过一声,这一招应该是以哄骗、转移注意为主,桑衍这么直白的无视掉完没起到效果,但这反而很符合桑衍的性格。
不过为什么总觉得这招在哪儿见过呢?好像是岛上,一位白衣来客……也许是她很小时候的事情?想不起来了,是她记错了也说不定。
反正苏猗湖也只是好奇而已,既然是不能说的事情,她不问就是了。“好像叫罗燕?就是慕城城门上面画着的那个。”
“不一样。”桑衍带着她向学院门口走去,见对方神色疑惑,解释道。“城门上的、和慕城出名的,都是罗燕,但不是一种。”
“有区别的吗?”北方凶兽极多,鸟类便相对少些,苏猗湖一直以为一个名字便代表了一种鸟类呢。“不能吃?”
“不是不能吃。大了些。”千金难求的金玉罗燕在城郊可找不到,城门上的凤尾罗燕城郊倒是常见,可翼展有两米多些,靠她们两个肯定吃不动的。
“你说慕流央回慕府了?”苏猗湖眸子一转,立刻眯着眼怂恿道。“反正……我们先打了再说,叫慕少主一起来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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