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这个名字,久读书籍典故的陆良生自然知晓,性度恢廓一代名将,就算没有城隍这神位,也是江东一地的有名古人,恩泽一地,立庙封城隍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次接触前人,陆良生还有些拘谨,不过周瑜没什么架子,两人拱手施礼一番,把住书生手腕,做了一个请,一起走去外面。
外面多了许多香客,多是城里人,恭谨的焚香跪拜,两人像是透明一般,从中间穿梭而过。
“经过昨夜一事,庙里多了许多香客。”
走在一侧的周瑜负着手,他保持汉时的服饰、头饰,气度恢弘,言语间,其实也在打量身边的书生,年仅双十有余,一身白衣青袍,面容俊秀,不由忆起当年自己风采。
过去前殿长檐,陆良生双手放在腹部,在宽袖轻拱了一下,笑道:“都督,过谦了,这该是好事才对。”
“呵呵…”
周瑜轻笑出声,看去庙外长阶下,还有不少香客上来,伸手请了书生走去另一个方向。
“若非昨夜之事,他们岂会过来?此时也不过求个平安罢了,但就算如此,身为城隍,他们不来焚香扫庙,也要保一方平安。”
在其位谋其职,该是如此,陆良生拱手又是一拜,几番言谈多少了解了一些这位江东有名的古人,不由勾起一件好奇的事来。
一旁,周瑜见他表情犹豫,笑道:“陆先生有什么想问的?”
“都督莫怪,我只是想起民间野史上编的一些故事。”
那周瑜脚步停了停,忽然大笑起来,手摆了摆:“陆先生也是坦然的人,哈哈…那些故事里,是不是说我气度狭隘,被那诸葛亮给气死了?哈哈哈”
探究城隍死因,有点犯忌讳,不过周瑜一句谈笑风生里,化解的一干二净,双方都没有尴尬。
两人穿着儒雅,笑谈间,绕去城隍庙后侧,有做铁栏栅相隔的通道,若是常人肉眼看去,不过像坟包加了个栏栅,里面多了神位香烛,此刻有城隍在旁,陆良生见到的是一个深幽牢狱之所。
上书:无罪莫入,下写:有罪必惩。
“罚恶司……看来我无罪也要进去一趟了。”
陆良生笑着说了句,在周瑜请的手势里,身形化作一股青烟,进入那片深幽,里面没有任何光线进来,不用视物也能清楚感觉到周围环境在心底成型,是何模样,端的让陆良生感到玄异。
“都督寻我过来,是为那蜈蚣精?”
“自然,此妖乃你所斩,也需让陆先生明晓。”周瑜挥了挥手,让两个缚魄黑无常去牢狱之中:“去将拿凶煞带出来,给陆先生过目。”
走过一段,前方有冥冥之火在黑暗中亮着,隐约看到一人影伏案书写,周瑜又唤了声。
“子敬,可将那妖怪魂魄推算清楚?”
子敬?莫不是那个鲁肃?
书生转身望去,那长案后的身影雄壮,一身袍服长须,面相忠厚,拿着本册子一边勾勒,一边过来。
“此妖来历一般,不过这中间倒是与这位陆先生有些渊源,好在缘法已断,方才不受牵连。”
陆良生微皱眉头,若有所思,所谓缘法已断,就是不管普渡慈航化龙是否成功都与他无关,若没有断去,一旦化龙升天,他也能享到莫大好处,化龙不成则会遭受阴德牵连……
不久,一阵阵叮叮当当铁链响动,缚魄无常拉着两根铁链从黑暗尽头飘来,另一端,是带有幽冥焰气的抓钩,足有人的手臂粗细,死死扣在一条光影轮廓上,爪尖陷入大半进去。
嘶~
那魂魄状态的正是普渡慈航,仿佛没了神智,不断被抓钩上的焰气侵蚀,发出痛苦的嘶鸣,挣扎扭动。
缚魄抓钩绷直,普渡慈航凄厉嘶鸣,被拉的悬在半空,周瑜负手上前,大抵猜出书生心里所想。
“此妖并非完整魂魄。”
拿着书册翻动的判官鲁肃,点头看向书生:“这妖有些特殊,以妖身直接化龙,残戮人命,身上凶魄、龙气、妖魂齐聚,实属罕见。”
“那都督牢中关押的,便是凶魄。”陆良生忆起昨晚一幕,那圣火明尊怕也是拿走了三者当中一样。
周瑜挥手让缚魄无常将凶魄带下去,转身过来:“此妖凶魄在城隍庙里炼化出去煞气,之后,便送入阴府让冥君处置,可惜其中妖魂被不明邪道中所掠,不知陆先生可知他是何人?”
果然,一京城城隍,不可能无故找自己结交,对方礼数周全,倒也让人难以拒绝,正好卖一个情面。
想了想,陆良生还是如实相告,若是让城隍插手进来,也好让自己安心在栖霞山修行提升。
“那人是祈火教,圣火明尊,真名我也不知,不过此人一直四处收罗天地四方精灵,好像有大用。”
那边,城隍与鲁判官陷入思索,过得片刻,前者拱了拱手。
“谢陆先生如实相告,瑜还有一事。”
“都督请说!”
“那妖龙气已落入先生法剑当中,自然也不会伸手向先生要,将来若无法驾驭,到时不妨送来城隍庙炼之。”
第三道龙气落入月胧剑,陆良生是知晓的,只是当时顾着师父,没来得及查看,眼下被提及,也只是笑了笑点头:“会的,良生多谢都督提醒。”
此间事谈完,陆良生便告辞离开,走出城隍庙,朝隐匿香客间望来的城隍、判官抬手拱了拱,方才离开。
目送书生的身影眨眼去了远方,周瑜回转身形,放开神识招来速报司判官。
“通知芜湖城隍徐盛,看可否半道拦截那伙邪道中人,拿回妖魂!”
“是!”
…….
晨阳升上云间,陆良生撤去障眼法,回到荒废的小院,行囊已经准备妥当,小锅都洗漱干净挂在书架下方。
孙迎仙、闵月柔也俱都坐在檐下等他。
蛤蟆道人翻了一件短袖小褂盘坐驴臀上,指着那边还未凉透的早饭,让徒弟快些吃了一起上路。
看着埋头刨碗的书生,蛤蟆开口问道:
“那城隍找你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说了一些普渡慈航妖魂的事。”陆良生吃完饭,指尖法力牵引长满青苔的水井里的水,将碗清洗一遍,放入另一边书架。
“结交一个古人,说来也满不错的。”
收拾妥当,拍了拍归家心切的老驴,转身朝闵月柔拱手告辞:“此间事已了,我便回去了,就不去城里与闵尚书道别,往后有难事大可来栖霞山寻我。”
“没事就不能来啊。”
闵月柔扬了扬下巴朝书生说了句,见对方上了驴背,就要离开,忽然喊道:“陆公子,那左正阳你不……”
“就不看他了。”
陆良生知道师父急着离开,在驴背笑起来:“他的伤,非我能治,若是不死,往后说不得另一番成就,告辞!”
道人走过两步,也回过头来。
“哎,闵姑娘,也不说挽留一下本道?”
“道长是出家人,小女子可不能挽留!”
闵月柔环抱双臂啐了他一口,看着悻悻离开的两人一驴,身边顿时一种空荡荡的寂静,见识到了道法仙术,惊心动魄的降妖除魔,再与京城里的官宦圈子里待着,总感觉与昔日那些官宦子弟格格不入,甚至感到幼稚的可笑。
不久,女子还是牵过浅青马,挥着鞭子扫过杂草,一人一马怅然若失的走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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