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三月,李闯率五万大军攻打归德府,落败而去。
虽说荥阳大会后分路出击,打粮劫财募兵是三板斧,分不清死磕的害处就等着押赴刑场吧。
弃尸而去,也没坏了李闯的名头,到底是烧了凤阳陵,便觉得坐了一屁股龙头,这天子的宝座也就那样,谁都能坐的。
倘若明言便是归德府内城周长七里二厘五分,这可是暗藏九五之数,其中的奥妙却不是谁能悟透的。坊间传言此地将来是要出天子的,那探子营一回报,李闯便寻思占了此地,这等秘事也不便多言,先趟一趟路数再说。
流寇分路出营队打粮,四处掘墓破庄,归德府一州八县可是给惊扰的不轻,便是那躲到山里的赵九爷直皱眉头。
虽说此地算是三不管,但这李闯一闹,归德府便是匪乱四起,各县乡野失控,官道也被阻断。
听说洪承畴要统兵入关,可这贼寇在关陕以东,黄河以南,襄阳以北,延袤数千里,所在驰突打转,拉拢各地山寨,卷纳打破城寨的人口。
要说山寨根本便是那四乡的‘肥猪’大户和‘瘦羊’苦哈哈,钱粮人手四个字就是立足的根本。
赵九更焦虑的是,归德府是赵宋的龙兴之地,大明乱世来临,犊子如何去寻找龙兴的机缘。
“前次荥阳会盟,道上老陕传帖河南各府,还不是图谋人口钱粮。眼下江湖是拉队伍抢盘子混日子,谋夺江山的草寇还没见到,各大营寨麾下盐枭街痞都能领营队,游走卷席,得罪的各方大家多了去。”
黄管家思量道:“此辈游走不定,不是过日子的料,吃完大碗肉定然咽不下粗粮饼白菜汤。咱据中原可就得受害,漠北江南都是对头,还得跟李闯之辈争夺一番。那些老相识子弟也有入伙的,咱家少爷可不能以九爷的家底起家,光脚板种田才知道吃饭的艰辛。”
赵九哼道:“说的在理,皇觉寺和辽东不会放任赵家争夺江山,主家的那群世子也要跟咱抢夺。再说李闯之流牵连十三省的江湖道,那犊子靠着咱去相帮朝廷,九爷也扛不住江湖道义的说道。看来九爷还得继续装死,甭搭理那些草寇,想来主家也要插一脚,到时以退为进的招法还得使唤,了不得这赵家堡就得扔给窦家那婆娘了。”
琢磨半晌又道:“舍不孩子套不着狼,把那犊子放出去,江湖上追查黄家庄少庄主的没一万也有八千,眼下唱戏的角全活了才成。天下的大戏就那么一把椅子,我这犊子总要比那孙仲谋强,老子也不是曹操,往后就等着看好戏吧。”
六月中旬,赵家堡四周响马纵掠,江湖人士也参杂些许,游杀赵家堡佃户。
赵家堡的快腿孟大牛(本名赵斗)年方十八,恼怒之下四处追踪挑匪寇,追杀与反追杀是不断,那追踪马队理能人辈出。本能的察觉出绝非普通的山匪响马,可就是摸不着头脑。
闻说各路山匪扎营盘围攻县城,孟大牛遂去挑了那李家堡的本家李二麻子,在散乱的营盘里乱放烟花,入睡的营盘瞬间便爆发营啸。
逃窜入山之时,却发觉有精锐人马追踪而来,想那山神庙附近有晋商几大家买卖场,而南边的商队刀客驻扎山神庙半月已,自个去招狼驱虎吧,反正这野道士的装扮假不了。
此刻前院大殿歇宿百余黑衣短打装束的大汉,在篝火光中,硬弓火铳腰刀闪现,山门洞开,还就狼不来呢
赵斗挂着粮食褡裢,自去后院歇宿,后院门洞处两个着雨披的汉子挡住,哼道:“车马要地,外人莫入。”
赵斗冷哼道:“你们占了道爷的地,还不让道爷睡觉,想黑了爷的地盘口粮啊,也不怕闪了你们的腿脚。”
大殿偏门内一声冷笑道:“赵家堡的少爷,幸会,在下福建漳浦赵家堡的管事,特地前来请九爷南下,劳烦少爷写几个字,来啊,笔墨伺候。”
赵斗虽是心里疑惑不已,却也知晓要拿自个当人质,登时大怒:“道爷是山野之人可不是啥少爷,道爷刚刚洗劫了那山匪的营盘弄点口粮,别来惹得道爷拿人血当墨汁写符篆做法。”
正待动手,那殿前一声佛号洪亮道:“阿弥陀佛!老衲是皇觉寺的布衣和尚,赵十三休得放肆。小道士与老衲有渊源,倘若不给老僧面子,来日定然让水师劫了你的海货。”
赵斗瞟了几眼,这老秃子貌似是来过山寨死营,给你面子,怕是让老爹露面呢,果真是装好人的装逼货。
“山神庙请不来您老这尊大佛,有本事把私通辽东的晋商给劫了再说咱。“
殿内一声冷哼道:“再说这是赵家的家务事,老十多年生死不明,难不成今个我老十三也搁在这不成。大内的番子们来呀,请诸位见识下闽铁打造的自生铳,看看谁能走出这片地。”
燃着半截子的柴火被乱扔出来,赵斗却听得黑漆的殿内低声道:“看住这个野道士,这地的野狐禅不少,等闲不得乱放枪。皇觉寺也罢,山下的范家也罢,便是那李闯亲来要人也不成。”
说话间墙外又是一阵马蹄声,瞧着雷鸣电闪的瞬间,却是李闯的旗号,来人乃李闯麾下的亲兵营副总权李三虎。
纵马直进的斗笠大汉乐呵呵道:“十三爷何必动手呢,早就听说南洋的火器厉害,这瞧着不惧风雨,也是稀奇的紧,不知能给闯王卖上多少呢。那九爷的堡寨,要不咱替你打下如何,打个对折的买卖,也省了辽东那些神棍和晋地刀客的追踪,若是有粮食铁器皮货,一并送了咱如何。”
那赵管事指使数人看住野道士,回身进殿出正门哼道:“你们的买卖从来都是没本钱,咱家做不了。不过虎爷做客李二麻子处,咋地还好生囫囵着呢。那老九可是不稀罕你们在归德府折腾,正要联络各处山大王要掀了你们的盘子呢。”
李三虎瞧着那被围住的野道士,正是自个追踪的那厮。路上篝火里的震天雷可是折损了几十号兄弟,刚才是差点跟那范家的车队开仗。
听说江湖上的九爷真名无人知晓,麾下的营头人手驳杂,搬山倒海。自个也还曾在辽东跟着挖地龙陷那老汗的马营,顺便进大帐掳走几个美妾。
心说闯王麾下秘藏一个江湖营队,对付赵家在归德府的人手绰绰有余,管你哪个九爷呢,老朱家的凤阳都给烧了,还怕谁。
不动声色让人戒备,脸上还是堆着笑容,站在院中拱手道:“十三爷这消息可是当真,既然如此还是考虑一下在下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小弟先替你抓了这崽子,回头在闯王大营相见,咱在好好唠唠买卖的事。来啊,活捉这厮,不要坏了闯王招揽天下豪杰的名头,哪个要是伤了小道爷,军法伺候。”
赵管事一阵恼怒,这三虎滑头的厉害,赵九的犊子落在李闯手上,那可是连带主家都要受累的,这其中的关窍可是容不得外人来参合,更别说李闯在归德府各地掘墓找天机,窝死了不少赵家好手,顺便吃了多少车队的财货。
冷冷的哼道:“赵家的事容不得外人参合,虎爷想做买卖是吧,还是先把在各地搅黄吞了赵家铺子人手的账算一算再说。”
李三虎瞧着窗格子上一排火铳对着自己的人手,瞧着那老十三都不愿跟自个说话,鄙视一番世家的傲气,琢磨着绑一票。
“十三爷好生歇息,回头咱在好生谈谈这买卖的事。兄弟们在外面等着,晾这厮也跑不出去。”一转身道:“大师可是瞧着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不成。”
“还以为闯贼麾下都是楞娃,黄家庄一别十八年了。”那老僧笑道:“又在凤阳皇陵厮杀过一场,你这贼子陪护闯贼还有那张贼掘陵,洒家超度尔等千余。若是洒家没记错,你被佛珠打碎了肩胛,咋的还好端端的。”
“黄家庄咱没去过,倒是打破几同名的庄寨。死秃驴焉敢再次出头,真当虎爷的长枪是摆设不成,待咱绑了送去见闯王,切了心肝下酒。"
拔刀而出的李三虎却闪身退回挨牌后,前排火铳手瞄准大殿开火,二排弓手却朝偏巷道放箭。
赵管事想要放话阻挡却来不及,被火铳队把头赵铁炮一把拉倒在地,哼道:“把殿门关上,躲在窗下准备撤走,九爷要是没暗手,这崽子活着也是废物。只要九爷跟李闯闹翻,祖陵出问题,这崽子便得乖乖的回宗府受审。”
被刀手围住的赵斗早就瞧出那李三虎眼里的杀机,在其退回挨牌之时,火铳轰鸣之际,一声唿哨。
李三虎突兀的倒下,惊怒的亲兵队长李茂让人死死护着尸身,在瞧瞧被围着的秃子还悠然自得的瞧着那野道士的动静。
便是再大的恩怨,碰上佛门这种庞然大物,也得江湖事江湖了。李茂还知道闯营中有太多佛门俗家弟子,驴逑子,被人下黑手也没招了。
倒是偏巷前后四名刀手是措不及防,殿内人手来不及救援,在偏门口蹲着的火铳手和弓步开弓的大铁箭瞄着,赵斗趁着电闪的耀眼的瞬间,一脚把伏在身上的刀手甩向偏门,疾步纵身翻墙上大殿屋顶。
里面赵铁头低声道:“管事,十三爷已撤。李三虎不管是不是真身都死的蹊跷,那布衣和尚被围住没出手,这地的杀机有点怪异。”
赵管事多次与流寇做买卖,虎窝里卖猪肉,也得掂量下虎皮的价钱。点头道:“撤到后山再说,李三虎突下杀手,看来有鬼。”
此刻大梁上的鬼獒一声怒吼,殿内诸人一阵摇晃,大院内外的战马受惊突奔。
那老僧飘身踏墙而走,几个飘落下了崖头,纵身上马道:“天禅师兄,这野道士落脚山神庙挑匪寇劫奸商,赵九家风非常人所为,难不成天生地养便是如此。”
天禅老僧纵马直走苦笑道:“圣和尚一派自给自足,试问佛祖天下为何乱,天生地养之物又何必忠于朱家,天下士人的野狐禅尚不如一土夫子赵九屯垦。”
大殿顶上的赵斗冷笑不已,赶脚过来避雨的马队车队可不都是江湖人,那范家货栈客栈眼下可是不接待外人了。
看来得找老爹问问这江湖上的事,归德府是待不成了,小爷杂么就成了香饽饽呢。算一算,十八年来, 被刺杀的事比死营的厮杀都要多,杀机比天机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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