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恭喜恭喜啊…”彭岳说着,便踏进了夏言府中的大堂。
“原来是子睿,快请坐,哈哈…”夏言笑着将彭岳迎到了座位上。
“夏大人,如今圣上对你的恩宠真的是无可比拟啊…”彭岳抿了口茶,心中好像很轻快,“这才不长的时间,皇上就将您升任为少詹事,兼翰林学士,并且把院事都交由您来掌管,看来陛下是要重用您啦…”
“哪里哪里,不过是为皇上尽心办事而已…”夏言谦逊地摆了摆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不过…”彭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夏大人您如今颇得宠信,但是也要防备有人心生嫉恨,毕竟这皇上的恩宠,人人都渴望得到。”
“这个我自然知道…”夏言听了彭岳这话,神情也显出了沉思的样子。尽管他现在处于升迁的喜悦之中,但是他也听得进去彭岳这种劝慰之言。他知道彭岳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考虑,而自己在心中也感谢这位坚实的“盟友”。
“夏大人,这些日子朝堂上弹劾您的折子是越来越多了…”彭岳小心地问道,“您也知道,这些肯定是…张璁所为,毕竟您现在根基不深,所以还是…稍稍注意一下…”
“子睿…”夏言抬起头来盯彭岳,“你觉得现在就算我肯让步,张璁会让步吗?”
“嗯…”彭岳没有想到夏言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将这个问题提出来,“我觉得…应该不会…”
“这就是了…”夏言微微一笑,“既然我已经上了这条船,便是想下也下不来了。既然如此,我何不放手一搏?”
“夏大人,您所言…确实有理…”彭岳现在对夏言的信心确实不是很充足,“但是您…您势单力薄,我怕…您会吃亏。,毕竟他们人太多了。”
“哈哈…”夏言笑得很轻松,“纵然如此,能奈我何?我不惧之!”
“大人,报纸于此,或可发挥奇效。”至此地步,彭岳也只能这样提醒了。他知道报纸虽然有用,但是也抵挡不住张璁一党那么多人猛烈的攻势。毕竟,报纸只是一个物件,而张璁那边,是那么多人。
“嗯…”夏言轻轻点头,“我会好好加以利用的。”
夏言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势单力薄,未必不是好事。”
彭岳看着夏言,突然明白了夏言敢于孤身犯险的原因了。原来夏言看穿了朱厚熜的心思,他知道朱厚熜忌惮张璁结党,因此急于寻找新势力压制张璁,而夏言正好补充了这个全力空当。而且夏言偏偏性格较为孤傲,从无结党之意,无疑这一点,正契合了朱厚熜的心思。彭岳不禁佩服起夏言的机智与对朱厚熜心思的准确把握。
“看来,我要向夏言学习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啊。”彭岳心里暗道。
“夏大人,其实要对付张璁,虽然不能结盟,但是还有许多力量是可以倚靠的…”彭岳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
“这我知道…”夏言颇有深意地笑道,“张璁在朝中虽然党羽甚多,但是他的政敌更多。虽然京官中很少有人敢于直接和他对抗,但是地方官员中明里暗里和他对抗的人可是不少。”
“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南京御史冯恩被处死的事情?”夏言笑着看看别处。
“我是个小吏,没有机会参与朝政…”彭岳在一旁讪讪说道,“但是朝中发生那么大的事,我还是听说了的…”
原来是前些日子又有彗星出现,于是南京御史冯恩上疏请斩张璁等三奸,并且冯恩将张璁比作根本之慧,将汪宏比作腹心之慧,将方献夫比作门庭之慧,并说三慧不去,百官不和,庶政不平,虽欲弥灾,不可得已。结果朱厚熜见疏大怒,并责骂他“非专指张璁三臣也,徒以大礼故,仇君无上,死有余罪!”
“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我也就不必和你详细说了。”夏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彭岳,“虽然皇上把冯恩斩了,但是由此可以看出众大臣对张璁的态度:许多大臣对张璁都很有意见。”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夏言的表情显得有些神秘,“那冯恩并非直臣,他之所以上那道折子,乃是因为他瞅准了时机。自从张璁接任内阁首辅以来,改革的力度是越来越大,张璁的威望也是越来越高,得罪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这样一来,许多大臣不高兴,皇上也不高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彗星出现,使得皇上怀疑大臣擅政了。并且皇上最近迷上了修道,对这种事也是越来越迷信。所以这几次天有异象,皇上都恩威并施,对一些重要大臣或挥之即来,或招之即去。现在皇上也对张璁有所猜忌了,皇上也怕张璁专擅而使自己的权力受到掣肘。只不过冯恩看得还不是很准,打错了算盘。”
“夏大人,您的意思是冯恩想利用这次机会对张璁进行打击,以博取自己上位?”彭岳现在也隐约明白了这件事。他只记得历史上好像是有个叫冯恩的人弹劾过张璁,但是对于冯恩这个人他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但现在夏言一解释,他才真正明白此事背后的真义。原来真实的朝堂斗争要复杂得多,并不只是几个权臣互相掐架,一些小到可以忽略的小人物也在为不太可能得到的权利而跃跃欲试。不过确实是这样,张璁在得势之前,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夏言也是如此。那冯恩只不过是个南京御史,如果不趁机搏一搏,恐怕这一辈子只能在南京养老了。
“正是如此,只不过冯恩不在京城,对一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所以才误判了结果。”夏言笑着说道,“可惜了那么一个有野心的聪明人。”
“如此看来,张璁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并不好做啊…”彭岳喟叹道,如今身在朝廷之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官,但是也逐渐深深体会到了宦海生涯的艰难。
“现在张璁所带领下的内阁看似平静,但是已经出现了裂痕。”夏言冷静地分析了起来,“张璁曾给皇上上了个折子,说是“治国之道,以爱民为先,愿治之君,必严于赃禁。贪墨成风,其根源在于内阁。结果他仗着内阁首辅的威风,对内阁大力整顿了起来。别的不说,就连当初他的礼议同盟桂萼现在都和他把关系闹僵了,皇上对于他这种专擅行为自然也是非常忌惮…”
“但是整顿吏治确实是好事啊…”彭岳突然瞥见了夏言那变的有些难看的脸色,赶忙补充道,“不过他的措施是激进了些…”
“而且他劝皇上罢黜镇守太监的措施也得罪了不少内廷官员…”夏言说这话时有些生气,“当然,这样做也对,不能让那些死太监留在地方荼毒百姓,但是…他毕竟得罪了不少人嘛…”
“而且张璁还非要裁撤什么冗官,得罪了许多人不说,还把一些比较能干的大臣裁撤了去,说他没有泄私报复,谁能信?活该他得罪那么多人!”夏言气呼呼地说道。
“这样看来,张璁清理京畿庄田,应该也得罪了不少人吧?”彭岳在一旁问道,却显不出一丝高兴,他隐约觉得张璁当政的这么多时间以来,做的许多改革还是有效的,还是很好的,尽管里面有不少泄私报复的成分,有许多措施过激的弊端。
“那当然!”夏言冷笑着说道,“得罪了许多皇亲国戚不说,就连皇上自己的庄田,他都逼着皇上受之于民,皇上能高兴吗?”
“如此看来,张璁得罪的人确实是挺多的…”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在朝廷中的历练,彭岳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尽管他觉得现在张璁做的许多事都是对的。
“那当然,所以就算我不说,也有许多大臣想要前赴后继地除掉张璁。”夏言得意地说道,“我只不过是起一个助力的作用罢了…”
彭岳这才感知到了夏言的精明,才明白夏言为何敢以一个吏部小官的身份去对抗当朝内阁首辅,是因为他看准了时机,他有着万全的把握。的确,在朝廷中混了那么长时间,谁也不是傻子,不会做那以卵击石的傻事,尤其是自己眼前这个夏言。
彭岳突然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够长时间手握重权是那么的不容易,他还没有走上这条道路,却无形之中对这条道路产生了一种惧意,也许自己真的该从夏言身上好好学上一番,从这朝廷之中每个官员的身上好好学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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