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这厢唯恐天下不乱,激励过了慕云,又指点韩惠欣。
韩惠欣听罢直如醍醐灌顶,虽说她这套无妄天剑练得最为纯熟,但剑路已经被慕云吃透,再难占得上风,倒不如另辟蹊径,或许还有逆转之机。
心中主意已定,韩惠欣剑法倏变,剑势雄劲固然未曾稍减,剑招却非先前那般密不透风的急冲猛打,而是颇显随性旷达,一派自在无羁。
慕云觉出压力稍减,不由得更加抖擞精神。一番“豪客”剑意尽情挥洒,大开大阖之中层层进逼,须臾已是攻多守少。
计官良眼看韩惠欣落在下风,情急间忍不住叫道:“师姐别听岳雷胡乱撺掇!扬短避长岂是制胜之道?”
小雷暗自不忿,当下撇撇嘴道:“死小计纯粹是块读书考状元的料,武功上的事瞎掺合什么?小爷也是好心,不想让大美人输得太难看,这才出声指点她个中关窍,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计官良被小雷奚落得面红耳赤,羞恼之下重重一哼道:“你不必得意的太早,师姐武技超绝,又有神剑在手,绝不会输掉这一阵!”
小雷暗自好笑,优哉游哉的道:“是么?那你还着什么急,难道生怕做不成书童?别担心,到时候肯定让你们兄弟姐妹一家团圆。”
两人这厢兀自斗嘴,场中局势已然生出变化,韩惠欣蓄势许久,蓦地连环进招,剑上陡增十分力道。
霎那间怒涛狂澜漫卷四野,全身缭绕寒光匹练,遽然倾洒千锋万斩,正是峨眉派绝学——怒剑乱披风。
慕云早知峨眉一派剑法精绝,此刻身临其境,更加满心激赏。所幸他先前虽然占得上风,却并未得意忘形,剑岚临身之刻使出“云鹤戏中庭”身法,腾高纵低间进退由心,浑不与对手多做纠缠。
韩惠欣倾力一展绝学,却偏似巨岩砸上了棉花。徒自耗费许多精神,结果占不到半分便宜,反而一张俏脸愈显娇红,鬓边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倏忽两人拼斗接近八十招之数,旁观的郭家兄弟早已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听郭效礼气急败坏的叫道:“比剑便是比剑,一味缩来缩去,算什么英雄好汉?!”
喝声方落,陡见慕云身躯疾探,间不容发之刻穿过千层剑幕,双指携火雷噬嗑之力抵隙刺出,径直攻向韩惠欣的右手腕脉。
韩惠欣的招式已经用老,此刻正是回救不及,电光石火间只听她一声清叱,掌中“如萤”蓦地脱手飞斩,皓腕同时顺势一转,反而力袭慕云的胸口。
这一招堪称险峻拔俗,竟将倾颓之势化为制敌杀招。慕云不敢怠慢,剑指封出同时横掌当胸,堪堪迎上韩惠欣这雷霆一击。
双方这下成了以硬碰硬之势,终究还是韩惠欣力不能及,砰然巨震之中,一条右臂尽成酸麻。
然而正在此时,韩惠欣的左手遽然探出,正好握住“如萤”剑柄。瞬间长剑腾若蛟龙、势如惊鸿,飞卷寒飙怒斩慕云腰际。
雷电迸发之刻人影乍分,只听轻微的裂帛声响传入耳中。激昂怒剑终是棋差一着,只从慕云腰畔险险掠过,反倒是慕云趁虚而入,强横指力堪比金铁之刃,当场将韩惠欣的袖口切下一角。
韩惠欣霎时惊羞交迸,心念电转间剑法又是一变。但见她招中藏式,式式连环,绵绵不绝如水银泻地,层层沓沓的铺陈开来,端的是奇奥莫测、变幻无方。
慕云见韩惠欣化力为巧,不由得见猎心喜,身法马上转为“云鹿步仙灵”。闲庭信步间见招拆招,招招后发而不躁进,从容之中更显灵动气象,绝不给予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韩惠欣虽然已经化招为式,但仍旧寻不到取胜之途。眼见百招之数将近,她咬牙间只得把心一横,手中长剑再展惊世绝学。
登时只见式如密雨、厉若狂涛,剑剑皆含无上威能,兼具神鬼莫测之机,快、绝、凶、狠兼而有之,直欲将面前的慕云绞为齑粉。
慕云心知韩惠欣已经孤注一掷,胸中豪气顿生,剑指纵横擘画,一派凛然无惧,正是强项无伦的“烈女”剑意。
一时之间只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招来式往真让观战众人魄动魂惊。不知几度凛冽交锋之后,密如炒豆的剑鸣戛然一顿。
随即但见如萤清光灿若流星,毫末之间抵隙而入,裂宇殛空一般怒袭向慕云胁下,千招万式尽化决绝一击,分明已是一往无前。
千钧一发之刻,慕云长臂劲舒,恰如翔空巨鹏展翅,无匹旋劲扫荡敌剑,左手同时骈指递出,正好刺向韩惠欣执剑的手腕。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韩惠欣万般无奈,只得故技重施,长剑再度脱手掷出。
孰料慕云早已料敌机先,不待招式用老,顺势旋身一转,潇洒无匹的闪到韩惠欣身后。
韩惠欣此刻回气不及,背后又空门大露,一颗心登时沉落谷底。还没来得及转过念头,顶心一阵劲风掠过,旋即满头青丝飞瀑流泻,尽皆垂落下来。
顾不得娇靥滚烫如火,韩惠欣急忙拧腰转身,横掌当胸严阵以待。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只见慕云正自悠然静立,掌中还握着一根朴素无华的柳木发簪,那正是一瞬之前还笄在她头上的柳木发簪。
胜负至此分明,场中沉寂片刻,终听韩惠欣涩声道:“慕少侠果然剑法高超,小女子久居一隅,难免夜郎自大,今日真是贻笑大方了。”
慕云微微一笑道:“韩姑娘太谦虚了,若非困于百招之限,你想必不会冒险躁进,平白给予在下避实击虚的良机。”
韩惠欣脸上红晕未退,顿了顿才摇头苦笑道:“不对,即便我没中诱敌之计,也寻不到战胜慕少侠的机会,反而是慕少侠颇多留手,我真是”
她这厢正自碍口难言,小雷却已经忍不住揶揄道:“好啦大美人,输便是输了,有什么打紧?难道还怕我们慕少侠吃了你不成?”
这位小爷随口一说,韩惠欣可羞得无地自容——大姑娘家滥说什么“听凭处置”,便是真给人家“吃”了,又能埋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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