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云骑在马上,对着来回奔跑躲避火矢的兵卒们大喊:“不要乱跑!冲出营寨杀敌!往山上杀!山上人数稀少!”
他绝望而幽深的眼中闪烁着火焰,随即对着铁观喊道:“铁观,组织人马!往山上杀!”
仅存的兵卒们忍着烈火炙烤将燃烧的拒马抬开,由将军率领着往山坡上冲锋,高凌云拔出长刀,一遍又一遍地鼓舞士气:“兄弟们,杀到山上去!过了莽山就是蔡国!”
“大家都要冲出去!都要活下去!”
山下的鹰王将面孔藏在冰冷的青铜梼杌面甲中,他的黑色披风逆着风哗啦作响,身体却像是一块铁柱纹丝不动,骑马列阵的兵卒们也像他一般保持静默,等待军令。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鹰王将青色玛瑙刀柄握在手中,刀背上镶嵌着金色鹰羽,对着前方夜空声音低沉地说道:“所有骑马的,都随本座杀上去!”
马蹄踏起尘土沿着山坡冲上去,速度却丝毫不慢,清一色的黑马黑甲,仿佛黑色的潮水沿着山上蔓延。
高凌云带着人马往山坡上冲锋,他本来的占据的地利优势变作了劣势。山顶上的策玄卫面对敌方数量众多的人马突围,却怡然不惧,他们身后的辎重牛车里装满了箭杆,足够他们挥霍抛射。
冲向山顶的这一百多步远,变成了金戈卫的死亡路途,千把强弓不计消耗地向下攒射,将冲在最前方的人射倒在地,一个接一个人倒在了前冲的路上,他们用血肉的躯体给同袍们提供了冲出去的机会。
金戈卫的弓箭手也对着敌人进行还击,只是收效甚微,每个策玄卫兵卒都拥有内革外铁片的玄甲,弓弩不易穿透,即使穿透也造不成致命伤害。反而金戈卫的兵卒大多数都被精准的弩箭给射透了喉咙。
双方之间相距只有十几丈,将军将角弓戴到了后背,从腰间拔出钢刀,同时喊出声:“拔刀!”
兵卒们同时将钢刀从鞘中拔出,声音整齐一致,给人以听觉和心理上的双重压迫感。
“杀!”
双方挥刀刚一接触,便能区分出优劣强弱。高凌云竭力想要维持前枪后刀,一进一退的杀敌阵列,利用长枪的优势将敌人刺穿或阻挡,然后刀兵冲上去砍头颅,在战场上战阵协调搭配,无往而不利。
但策玄卫都是百战悍卒,甚至曾经担任过军官,他们有无数种应对这种简单战阵的方法。步卒后退避过长枪,百余骑并行抬起长槊向下冲锋,槊首的精钢锋刃整齐排列,整齐有序地朝金戈卫冲来。
“散开!”
来不及躲避的兵卒或被槊尖穿做了血葫芦,或被马蹄踏成了血泥。骑兵冲锋过后,步卒趁机追上来,与分散的金戈卫兵卒捉对厮杀,单兵战斗力积弱的金戈卫哪里是策玄卫兵卒的对手,被割麦子一般斩倒在地。
高凌云手中挥舞着方天画戟,他膂力惊人,在敌骑中左冲右突,敢来阻挡的敌骑往往一个照面,就被他挥戟扫下马去,偏将铁观带着亲兵簇拥在大将军身边,一路向上拼杀出一条血路。
也只有这些亲兵,在策玄卫面前有一战之力,更多的普通兵卒丧生在了向上冲锋的路上。
山下的数千骑兵向上冲锋,他们用披风掩住马眼,从熊熊燃烧的木营寨中冲出,即使身上的衣甲被火焰点燃,依旧没有停歇。
双方在森林边缘的对垒杀戮异常惨烈,右卫将军手中挥舞着马槊,与身边的骑兵共同拦阻高凌云上山通路,两位大将挥舞着长兵器角力,身边的兵卒却在双方的绞杀中倒下。
两人之间几个回合交锋,右卫将军的马槊被高凌云挥戟格开,等他重新将兵器握紧,高凌云已经冲进了树木间。
“哪里走!”
右卫将军提槊直追,高凌云突然从马上回头,方天画戟直刺而来,将军横槊格挡,高凌云突然改刺为挑,那他雄浑的力道击中了长槊中央,将军来不及惊愕,手中的长槊已经被挑飞,掉落在山坡上向下滚落。
高凌云没有余力去追杀被他击飞兵器的敌将,只是继续回击冲上来阻断道路的敌骑,百名兵卒在将军的掩护下朝林中逃去。葛衣儒士姚子政夹杂在其中,他手无寸铁,身边有名亲兵被长矛捅倒在地,他弯下腰要去捡刀,却被后面的人推搡趔趄,没能捡起兵刃,弯着腰在人群众躲闪奔跑,黑甲兵射出的弩箭,擦着他的前后将溃兵射倒,他反而逃得生天,冲进林中扶着一棵大树喘息片刻,然后继续奔跑,疲于奔命中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太守大人,子政无愧于自己的选择,虽然即将身死在这深山之中,但也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偏将铁观挥舞着长枪断后,他的甲胄上身中三十多箭,白色披风已经被血洗,依然悍勇无匹,手中长枪或挑或刺,将几员敌骑扫至马下。
他横枪立马在山头上,十多敌骑上前搦战,竟被接连挑下马。右卫将军从一员骑兵手中夺过长槊,亲自上前追击,两人交击了三五回合,铁观自知不敌,用长枪回刺马臀,也撤进了密林深处。
林祈年带着骑兵尾随在策玄卫铁骑后冲上山,他的视线所及处,整个半山腰遍地尸体,空气中弥散着人肉被烧焦的味道,熊熊火焰依旧在燃烧,天空被这炙热的烈焰染红了一半。
鹰王带领的铁骑上山,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从大火燃烧的木寨中逃出的兵卒,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抵抗的心思,纷纷扔掉兵器跪地投降,没来得及扔掉武器的兵卒,被骑兵们顺手抹去了头颅。
林祈年依然处在旁观者的态度中,望着眼前火光冲天的战场,他神思难定,这遍地的尸体昭示了战争的惨烈。这些人为了什么打仗,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响应了大将军的振臂一呼?他们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这无妄战端的始作俑者,正躲在云都旧贵扎堆的孔雀巷豪庭华宅中,暗自庆幸地拍着胸脯。
窦公窦老先生对这场儿戏般的勤王之战死了多少人根本不关心,功未成,却有万骨枯,他们也不会有负疚心理。也许这正是武安公窦信的得意之举,挑动一个棋子,死了许多人,消耗了阉党的实力,他自己却没有任何损伤。
可是,高凌云为什么要甘当棋子,甘当马前卒。林祈年知道,绝对不是为了离阳宫里被当做傀儡的皇帝,或许这个秘密永远和自己无缘了。
他们绕过了燃烧中的营寨,容晏低头观察地上的尸体,越看越是心惊。这些人身首异处,身上几乎没有别的伤痕,基本上都是被一刀毙命,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几乎都是沙场上的高手。
能以五千人击溃两万多人的善战边军,不只是因为鹰王的布局得当,计策高明,更是因为策玄卫的单兵战斗力高得骇人。
“祈年兄,你看看这边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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