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耀勃然作色,抬头瞪视着林祈年,在心中暗自衡量。一笔阁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城墙上这人鹰视狼顾,从其言谈便知其行事果决狠辣,一言不合,即分敌友,这绝对是挖了个坑让自己往里跳。
卞常胜在一边儿也不敢搭话,林祈年这人匪性大于官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入他手中。
林祈年却看见了他,绽放出笑脸拱手:“卞公公,咱是老熟人了,你还不清楚我林祈年的为人吗?我一向热情好客,喜欢结交各位江府大拿。”
“再说你们两位,一位是江太师的干儿子,一位是江太师的小舅子。我林祈年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把你们两位怎么样。让军卒们卸下甲胄,丢下兵器,只是怕两家兵卒发生摩擦,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绝对不会动你们一分一毫。”
卞常胜抬起胖脸,朝林祈年露出生涩尴尬的笑容。
他迅速低下头,勒马贴近陈光耀身边低声劝道:“撤吧,原路返回并不丢人,千万别听他蛊惑,我敢向你保证,你要是进了九曲关,一定会悔青肠子的。”
卞常胜的表情信誓旦旦,又好像是以自己来现身说法,他是不会坑自己人的。
陈光耀笃定地点了点头,勒马回头,挥手朝众兵卒下令:“全军后退,撤出九曲。”
这下林祈年不干了,他高声喝道:“陈将军,你以为这九曲关是你们家茅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光耀顿住身体,目光中的烈火比铠甲还要鲜亮,他回头咬着牙根儿怒道:“我陈光耀还有三千甲兵!就凭你林祈年,也想把我留在这九曲关?”
这是他陈光耀在城墙下最后的尊严,通过这一嗓子喊了出来。
林祈年伸手往前方一指:“陈将军,别急,你们往那边儿看。”
左毅卫人马扭头齐刷刷地往峡谷间看去,他们刚刚途经的官道上,突然多出来三只羊,正在咩咩地叫唤着啃吃路边的青草。
这突然出现的羊暗示着什么?暗示他陈光耀是羊入虎口吗?还是说林祈年还有别的道路通往九曲关外?
他屏声敛息思考的当口,悬崖的顶部传来口哨声,众人猛然抬头看,却见官道两侧的悬崖上排满了兵卒。其中有四五个兵士手中举着石块,瞄准官道上的绵羊砸了下来。
三只羊连躲带闪,依然不能逃避飞石砸击,转瞬间便被砸出血花儿来,露出肚肠横尸在地,腹下流出汨汨血水。
陈光耀惊得眼皮直跳,竟然是给自己看这个,杀羊儆人?
林祈年站在城头上不忘开口恫吓:“这九曲官道全长十里,蜿蜒曲折,每道悬崖上都有岗哨巡逻,士兵值守,你们走个试试看?嘿嘿,这乱石如冰雹齐飞可不长眼睛,你陈将军运气好的话能扑得过去,若是运气不好,信不信连脑髓都能给你砸出来。”
陈光耀胆寒地勒马倒退了几步,脸色铁青,回头指着城墙上喊道:“林祈年,我是江太师的小舅子!我他妈的不相信你真敢砸。”
林祈年哈哈大笑:“江太师是太监出身,他哪儿来的小舅子!你姐姐是皇太妃,那你应该是先皇的小舅子,你认太师而不认先皇,难道是想谋逆造反!”
城墙上的众兵卒都发出了哄笑声。
陈光耀的脸色由青变黑,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剑,横在手中便要高喊攻城。
三位镇将军大惊,拿三千人去攻四千多人坚守的雄关,这不等于鸡蛋碰石头么?
“将军不可!”
他们慌忙在马上拱手相劝:“陈将军,九曲关易守难攻,况且我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只会全军覆没。”
“将军,你若强行攻城,就是那林祈年占了理。况且左毅卫手下的弟兄才是咱的根本,千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怒,把老本给折了进去。”
陈光耀抽出的剑停留在了半空中,胸中有怒意却又无可奈何。时至今日凤西无兵可用,皆因朝廷在陈军的进攻下连年失利,更导致了大周朝对凤西地区的控制力降低,若是以前,林祈年这种跳梁小丑能有容身之地吗?
林祈年俯身在城墙上朝他笑道:“陈将军,不必气恼,林祈年久仰你的大名,只是想请你进关喝顿酒而已。只因将军高傲不肯屈就,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话说的倒好听!
有这样请人的吗!
让兵卒们排队举着石头威胁我们!
陈光耀恨恨地把剑插回鞘中,扭头对众兵卒下令:“所有人,脱下甲胄,扔下武器,列队进关!”
三千将士纷纷脱下甲胄,扔掉刀枪,只剩下一身麻衣,就像那拔了毛的公鸡。
林祈年在城楼上欣喜地喊:“开城门!”
城楼上的绞轮转动,黑木城门缓缓大开,林祈年骑着战马亲自出门迎接,他多少给陈光耀留了点儿面子,没有逼他把身上的鎏金山文甲剥下来,其实林祈年也十分眼馋这幅金甲的。
林祈年拱手笑言,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陈将军,小弟久慕陈将军大名,今日得偿相见,实在是不胜荣幸啊。”
陈光耀愈发觉得这人阴险可恶,脸上不知准备了多少副面具。
他只是淡淡地拱手:“哪里。”
两人同时下马,林祈年大步走过来,陈光耀连躲都来不及,就被他握住了黄铜护臂,看似亲热地搀扶着他走进了城门中。
林祈年身后的容晏,宋横,周处机等人,也开始拱手招呼卞常胜和三位镇将军,只是他们不像林祈年那样厚脸皮,笑容中多少有些陌生疏离。
三千军士只能穿着麻衣进关,他们的甲胄和刀枪都被九曲关将士收拢了起来,用马车整整拉了五六大车。
在城墙上对峙的时候可以剑拔弩张,但是到了酒场上,就必须兄弟和睦,亲如一家。
林祈年早就让火头军煮好了熟肉,放在木盘里盛上来,众人坐在席子上用小刀分而食之。有亲兵端着酒坛子来回倒酒。
左毅卫的这些将军们,只要是酒碗空了,就使劲儿地往里加。
林祈年端起酒碗面向众人说道:“祈年作为关隘总镇,略备薄酒,在此款待陈先锋,卞监军,以及各位将军。关中物资匮乏,只能打一些野味,怠慢各位了,为此祈年干了这杯,向各位赔罪。“
陈光耀暗藏怒气,却也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端起酒碗赌气似的一饮而尽。
卞常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林祈年多有防备,端起酒碗喝一半儿偷偷流一半儿,把半个胸脯都淋湿了。
三位镇将军还不知深浅套路,也没那么多心眼儿,端起酒碗就是干,没多久便酒意微醺。
酒席半酣,陈光耀的心绪也不那么躁了。再加上林祈年言语谦恭,一口一个小弟,脸上道歉的诚意满满的。他顿时觉得此人面目不那么可憎,也许跟自己一样,是个爱惹事不服输的主。
他这番带兵入九曲,本就是不怀好意在先。林祈年这样行事,是先兵后礼,前倨后恭,现在马屁拍得一个接一个,他的酒劲儿上来,也开始和对方称兄道弟。
军中的汉子,大部分都是像陈光耀这样,意气行事,酒桌上辨人。只要不是杀父的仇恨,小恩小怨,都可以相逢一笑泯去。
林祈年开始拍着大腿向他诉苦:“兄长,小弟虽拿下了这九曲关,但手底下的兄弟死伤过多,到今为止,许多伤兵缺少医治,白白枉送了性命。可小弟军中缺少医官,实在是愁死个人。”
“缺少医官,这有何愁?我左毅卫军中便有几名医官,我这就命他们给兄弟们诊治。”
陈光耀说罢唤来了传令亲兵:“马上给医官传令,让他们到九曲关伤兵的营房去,诊治伤员!”
林祈年连忙拱手拜谢:“大哥可真是救了我的急。”
“不说了,都在酒里,陈大哥,我敬你一碗!”
“这等事情,都是小事儿,你我亲如兄弟,兄长怎能见死不救?”
陈光耀半躺在席上拍着胸脯:“你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三个镇将军都已经醉倒,只有卞常胜还处在清醒边缘,他连忙给陈光耀眨眼,警告他不要胡乱许诺,某些人可是会蹬鼻子上脸的。
可陈光耀的视线都开始恍惚,只顾嘴上痛快,哪能看见他的眼色。
林祈年迅速侧过身去,挡住了卞公公,笑着说道:“小弟还真有难处,我的人马中,有一半人都没有甲胄武器。如今陈国又在对面的严州军营扩军,九曲关实则是处在危急之中,希望大哥能借我一些铠甲兵器,等我军备充足了,再还你。”
陈光耀豪气地挥手:“还谈什么借不借,兄弟你处在风口浪尖,兄长我怎么不知。这样吧,我带了三千兵卒,他们的甲胄,你们拿去随便用!”
卞常胜急得团团转,直想把这个醉货给一脚踹醒。
“如此,小弟多谢兄长了。”林祈年起身给陈光耀作了个长揖,这种场面上的礼仪,他当然做得最到位。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5s 2.319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