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快步走到陆大生身前,瞪了他一眼,“毛手毛脚的,不是让你动作轻些?”
陆大生尴尬的挠挠头,“娘,我没有……”
“没有什么,不是你吵的,阿莞怎么会醒?我之前在门外可瞧得清楚,阿莞睡的香极了,肯定是你吵醒她的!”
陆大生满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觉得秋娘对这个连来路都还没弄清楚的阿莞,好的都快忘了他才是她的亲儿子了。
薛柔在旁轻笑出声:“秋婶,不怪陆大哥,是我肚子饿了,所以才会醒过来。”
秋娘听到这话,总算停了嘴里的数落,转头道:“原来饿了,那你快些起来,我厨房里还有饭菜,等下替你热一热,你出去吃一些?”
薛柔点点头,秋娘就笑着走了出去,等到了门口时,她才扭头对着陆大生道:“臭小子,你也一起出来吃饭。整天不归家,我看你都快要把家当酒楼了!等会我再好好收拾你!”
说完她大步走了出去,而陆大生却是满脸的尴尬,只觉得他娘简直太会扫他脸面,还每次都当着外人的面。他发窘道:“阿莞姑娘,你别理我娘,她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先出去,我替你瞧瞧脸上的伤?”
薛柔笑着点点头,直接撑着床沿站了起来,身形虽然蹒跚,陆大生却瞧出了眼前这女子柔和外表下的冷漠和疏离,所以也没有自作主张去扶她,只是下意识地拿着油灯朝着薛柔所在的方向移了移,替她照亮了地上的路,然后放慢脚步,等着薛柔一起走出房门。
两人出去之后。陆大生就带着薛柔去了正屋,屋中摆着一个硕大的药箱子,趁着秋娘去后厨加热饭菜,陆大生替薛柔瞧起脸上的伤来。
薛柔解下面纱之时,陆大生看着她完好无损的右脸有片刻的晃神,等到薛柔轻咳一声之后,陆大生才连忙回过神来。红着耳尖。佯装镇定的替薛柔把起脉来,片刻后,他凑上前去仔细看着她脸上的伤口。而神色之间,也随着检查伤口越久,越发认真起来。半晌之后,陆大生用洗净的手轻轻碰触了一下伤口附近。对着薛柔问道:“这样你脸上可会疼?”
“不疼,只是伤口上有些发痒。”
“发痒是敷药之后伤口在愈合。你不用担心,而且你脸上的伤口并不深,没有伤到脸上的筋络,只要好好敷药。估计最多再有几日,你脸上的伤就会开始结痂,只不过。这疤痕……”陆大生皱着眉头。这么深,这么大的疤痕。就算结疤落掉之后也必定会留下痕迹,想要完全祛除不留痕迹,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柔见状就知道结果,她将轻纱重新戴在脸上,这才淡淡道:“是不是会留疤?”
陆大生迟疑着点点头:“对,这伤势耽搁的时间太久,而且之前没有好好处理,肌肤里面因为感染已经坏死,我刚才按了一下你伤口附近,你完全没什么痛感,这样的肌肤,是不可能自行生长之后痊愈的。想要完全愈合,除非是找到传说之中雪肤生肌的疗伤圣药,否则几乎不可能去掉疤痕,但是那种圣药……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薛柔闻言面色不变,其实对她来说,只要能活着,是不是留疤,是不是毁容,关系真的不大。当初在那悬崖之上时,那些人突然对穆一荣出手之时,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如今能够死里逃生,她已经觉得无比幸运,如果不是因为要借机接触陆大生,而陆大生也刚好是大夫,她也不会答应秋娘的话,以看伤之名来到陆家。
在她看来,就算再美的容颜也不过是具皮囊,一旦身死,谁不是一捧黄土,半柱青烟?而且在乎她的人依旧在乎,憎恨她的人依旧憎恨,谁也不会因为她容颜被毁就改变什么。更重要的是,她如果真想要祛除疤痕,这普天之下,只要是有的,有什么东西是宁家弄不到的?
陆大生看着眼前女子平静的样子,不由暗暗称奇。这世间女子就没有不注重容貌之人,可眼前这个女子听到她容貌恢复不了,却好像半点都不在乎,她那双眸子依旧如先前那般清冷,连半丝波澜都没有。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我看过你用的伤药,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可以继续用着。只是我听我娘说,你身上也伤的不轻,刚才把脉发现你气血两虚,想必是受伤之后没有好好调理,这一路上又折腾了许久,等会儿我给你开两副补血益气的药,搭配着那大夫的药喝上几日,调理调理也就无碍了。”
薛柔点点头,轻声道:“多谢陆大哥。”
“谢什么,我听娘说,你是给了她银子的,也算得上我们的衣食父母,让你早日养好伤也是应该的。等到你伤好之后,也好能早些去找你家中亲戚。”陆大生淡淡道,
薛柔微眯着眼,“陆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娘性子耿直,又心软善良,我不想有人借此利用我娘来做什么。”
薛柔神情不变,只是静静抬眼看着陆大生,就见到他之前看似和煦的脸上,那双眼中满是沉色,而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三分试探和两分怀疑,眼底更是隐含着戒备之意。
他对她,生疑了……
没等薛柔开口回话,身后秋娘就已经端着热好的饭菜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说的这般热闹?”秋娘笑着道。
陆大生带着几分警告之色地看了眼薛柔,回头之时已经满脸的笑容:“没说什么,只是在聊阿莞姑娘家中亲人。她说她一个女子住在咱们屋里也不太方便,等伤稍好一些,她就搬去她亲人家中。”
秋娘闻言面露诧异,“阿莞不是还没找到亲人吗?”
“我这两日就会替她去找,这宁北郡说大也大。可说小也小,到时候我拜托府衙里的兄弟替我查查户籍,只有有姓名籍贯,想要找到一两个人也并非是什么难事。”陆大生笑着道。
秋娘闻言不疑有他,只是转头看了眼薛柔脸上的面纱道:“那大生,阿莞脸上的伤怎么样,能好吗?”
“没事的娘。我会尽力替她医好。”
陆大生见秋娘还想再问。怕薛柔开口,便直接一把接过秋娘手中的盘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后夸张道:“好了别问了。我都饿死了,我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哇,娘!你也太偏心了吧,给阿莞姑娘做就弄这么多好吃的。这又有鸡又有肉,搁我这顿顿都是咸菜……”
秋娘闻言顿时没好气的一筷子敲在陆大生头上:“有咸菜给你吃就不错了。天天不归家,依我的性子,以后顿顿给你喝米糠!”说完见陆大生拿着筷子就去夹鸡肉,再次狠狠一下敲在他手上。直打得他叫了起来,“臭小子,没见阿莞还没过来吗。还有你弟弟,快滚去问问小飞还吃不吃!”
陆大生抱着手嘀咕了几句。被秋娘狠狠瞪了一眼,这才磨磨蹭蹭的放下了碗筷,耸拉着脸跑去找陆飞。
秋娘见到陆大生离开之后,这才不好意思地对着薛柔笑了笑道:“阿莞,叫你看笑话了,我们家大生就是这性子,小时候跟皮猴子似的,长大了还是一个样,****不气气我,就好像过的不开心一样。”
薛柔笑了笑:“哪里会,你们母子感情真的很好,让人很羡慕。”
秋娘闻言咧嘴笑笑,招呼着薛柔过去坐在桌前,替她挑了几块鸡肉放在碗里之后,这才道:“你身子不好,得好好补补,多吃几块鸡肉,伤口才能好的快。对了,你找亲戚的事情也别着急,有大生替你找着,相信很快就能找见了,你这几日就安心留在这里,好好养伤。”
薛柔点点头,秋娘就忙着去厨房端汤。
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听到不远处陆大生和陆飞笑闹的声音,薛柔目光微闪。她原本是想借秋娘来接近陆大生,却没想到,秋娘的性子那般老实耿直,这个陆大生却是没那么好糊弄,他之前那些话根本就是不想让秋娘与她接触太深,甚至处处都在提及,让她离开。
他应该是对她起了疑,而且还满是戒备之心,否则也不会说是去找府衙之人替她寻亲,这分明是在警告她。如果她当真是想要利用秋娘之人,而且前来宁北郡寻亲是假的,必定会因为他一番话主动离开,否则府衙的人只要翻找户籍,便能知道她所说的那亲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到时候她所说的话也会被揭穿。
薛柔嘴角露出抹笑容来,这个陆大生,倒是有些意思。
陆大生寻来了陆飞之后,三人便一起吃了饭,饭后秋娘原本想与薛柔聊天,却被陆大生借口有事商量而叫走,陆飞则是缠着自己崇拜的哥哥叽叽喳喳,娘三去了旁边的屋中之后,一直快到亥时,秋娘还不见回来,薛柔便知道,陆大生是有意不想让她接触秋娘,想了想后,她便直接回了自己所住的房中。
简陋的屋中,油灯昏暗。
薛柔转身关上房门之后,径直走到了桌边坐下。
她素手轻扬,直接从桌上的茶壶旁边取出两个茶杯来,倒上了茶水之后,这才透过袅袅升起的茶香淡淡道:“既然来了,又何必隐于暗处,出来喝杯茶吧。”
房中一阵静默,没有任何人回声。
薛柔也不着急,她只是将茶杯放在身前,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杯沿淡淡道:“叶将军漏夜前来,偷入女子闺房,不会只是为了在一旁瞧着小女子入睡吧?还是叶将军想要试试让秋娘和陆大生进来看看,堂堂飞羽营将军是如何当梁上君子的?”
她话音落下之后,桌上的油灯晃了晃,片刻后,一道身影从房梁之上飘落下来,落在了薛柔身前不远处。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叶铁沉声问道。
他潜伏在房梁之上,已经尽量放轻了呼吸,他相信只要他自己不主动暴露,就算是军营中的好手想要发现他都不是那么容易,否则他当初也不可能带领着区区几十人,就潜入敌方大营,少了粮草杀了主将,立下奇功。可是眼前这个毫无武功,没有半丝内力的女子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薛柔闻言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微笑道:“我并没发现将军,只是我想,将军今夜或许会来。”
叶铁神情一怔,片刻后眼中浮现些尴尬和羞恼。他不由心中微惊的看着眼前这女字,方才这女子的神情、语气太过笃定,甚至于她从一进屋后,倒的那两杯茶水都是在刻意布局,她明明只是猜测而已,可言行神态上却很分明的在向隐藏在暗中的他传递着同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知道他来了。
所以刚才这女子那般肯定的交出他的名字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直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因为他当时心中已经明白,这女子既然已经知道他来了,再藏身也毫无用处。可是他却没想到,这女子从踏进屋中之后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误导他。
如果他刚才忍住不露面,眼前这女子也根本就不知道他来了。
叶铁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和军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被眼前这女子随口两句话就诈了出来,简直是被鹰啄了眼了……
他沉着脸几步走到桌前,坐在薛柔对面,沉着眼看着她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既然你知道我会来找你,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来找你所为何事吧?”
“北戎商队的事情?”
叶铁神情一紧:“你果然知道?!”
薛柔神色浅淡没有回话。
叶铁沉着脸眼底带着几分寒意道:“我派人查过了,那支北戎的商队以贩卖皮毛进入宁北郡后,却从未与人有过交易,甚至于根本未曾走访过城中任何一家商行。他们所携带的皮毛的数量极少,完全不值得一支数十人的商队从北戎远道而来楚国,而这一行人,两日前曾经分别在郾城、利州停留过。”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北戎人应该是打着行商的幌子,来宁北郡另有图谋。这位姑娘,你今日既然刻意引我对他们起疑,那不妨请姑娘赐教,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而你,又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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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依旧两章合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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