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二少爷萧玉轩自幼便很聪明,三岁口诵经史,五岁属文。
他曾被云游的高人亲自教导了一年。
在学问上,萧玉轩无可挑剔。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他太完美,上天便给了他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
萧玉轩从马背上跌落又碰到草地上的石头,摔断了腿从此再也不能行走。
这些年,乔氏虽然从未放弃过为萧玉轩医治,甚至连江湖上消失数年的名医,都被她想尽办法带来了萧府,可大夫们的说法都很一致。
萧玉轩这辈子怕是没有希望再站起来了。
一丝希望都不留给乔氏。
日复一日的汤药,日复一日的失望。
从天上跌落到尘土里,全是绝望!
在众人都以为萧玉轩这辈子毁了的时候,他却不知何时练了一手不错的画技,连府内的先生都赞不绝口。
萧玉轩依旧是多年前那个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少年。
他没有因为受伤而彻底的倒下。
初晴不解,萧子鱼为何会突然想去探望萧玉轩,毕竟萧子鱼和萧玉轩几乎没什么往来。
她是急昏头了吗?
萧子鱼慢慢地说,“再不去,这屋檐怕是要漏雨了!”
从紫薇苑到望梅院只有不到半盏茶功夫,然而这两座相近的宅院,院内的树木都是极多,让整个庭院显得拥挤。
从前初晴从未来过望梅院,自然不知晓这院内的布置,其实和紫薇苑差不多。
高大的树木,院内暗暗浮动的清香。
出奇地是望梅院外没有小厮和丫鬟,周围也十分安静,萧子鱼和初晴就这样顺利的走了进去。
又走了几步后,萧子鱼顿下脚步,看着不远处香樟树下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修长白皙的指,正捧着有些泛旧的书籍,有些甚至有些破烂。然而这些,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一双眼眸清澈如山间清泉。
他的膝上盖着一条月白色修兰花的毯子,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怪异,反而有一种儒雅的气质。
这样夺目的人,怎么就瘫了呢?
当真是可惜!
往日的事情,若是天意,怕是无法逆转了。可若是人为……那么还当真是冤枉。
像是知道有人进院似的,他将手放在膝上,眉眼带笑,“是七堂妹呀!”
他语气和缓,丝毫不惊讶有人来找他。
“二堂哥!”萧子鱼说,“打扰了!”
萧玉轩十分和蔼,“堂妹你太客气了,怎么会是打扰呢?我倒是希望你得空多来坐坐,陪我说说话。”
“好。”萧子鱼应了下来,又道,“我今儿闲来无事看了会书,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和二堂哥请教!”
她应的极快,丝毫不给萧玉轩打断的机会。
萧玉轩不禁挑眉。
其实这次来望梅院之前,萧子鱼特意回屋选了几本从前萧玉竹送来的书,这些书她从未翻阅过,所以几乎全是崭新。
初晴当时不明白,为何向来不喜欢学问的小姐会突然翻几本书出来。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
萧玉轩唇角带笑,“若我知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子鱼点头,不客气的坐在萧玉轩身边的凳子上,然后打开手里泛着墨香的书,看似随意的指着一页说,“韩信这一仗赢的颇有意思,井径口易守难攻,居然让赵军吃了个大败仗!”
初晴咂舌。
自家小姐是何时看过这本书的。
萧玉轩打量着身边的少女,只见她稚嫩的容颜上全是平静,明明并非绝色佳人,瞧着却是灵气逼人。他不是一次见萧子鱼,从前的萧子鱼其实并不起眼,如今瞧着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奇怪!
萧玉轩虽然这么想,但却伸出手将书接了过来。
这本书崭新,丝毫没有被人翻阅过的痕迹,然而萧子鱼却能准确无误的将其中的《九地篇》找出来。
当真有意思。
萧子鱼抬起头,眼里闪过几分疑惑,愣了愣才对身边的初晴说,“我有些渴了,初晴你去准备一些茶水和点心来,要酸梅子!”
望梅院内外不见半个下人,这些事情只有交给初晴来做。
初晴点了点头,回答萧子鱼,“奴婢马上就去!”
她和萧子鱼的心思都放在话语上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萧玉轩,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
等初晴离开后,院子内又恢复了安静。
“没想到七堂妹还喜欢看兵书!”萧玉轩淡淡地说,“我以为你只喜欢习武!”
言语里似乎带着一丝嘲弄。
“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习武。”萧子鱼像是没有听出来似的,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才说,“原来堂哥你喜欢香樟!”
“哦?”萧玉轩笑,“这话从何说起!”
话题转移的太快了。
不过,难道因为他的院子里种着香樟树,便是他喜欢么?
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
“行气血,利关节,能治气逆血滞、跌打折骨!”萧子鱼说,“若不是堂哥喜欢,那么也应该是你在乎的人喜欢吧!”
“她对堂哥,很好!”
萧玉轩握住书的手,微颤,“你想多了!”
“是吗?”萧子鱼目光无神,半响后才说,“堂哥说是,便是吧!”
院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周围明明没有任何人,萧子鱼却感觉到像被人窥视一般。
不过,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从她想明白所有的事情开始,便知道有些人的目光,是不能在乎的。
她是萧子鱼。
是萧四爷的女儿。
梦里的场景,不会再现。
萧玉轩见萧子鱼不再言语,便粗略的扫了一眼手里的书,又道,“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事先断绝退路,下定决心拼劲全力,取得成功。在战场上,便是将军队安置在无法逃退,只能战死的地方,士兵们知晓后便会奋勇杀敌,最后取得胜利。”
“昔日,陈余若非太自大,借着兵力的优势,以为自己绝对会赢,也不会让韩信有可乘之机!”
萧玉轩说完后,眉头微蹙。
这句话,似曾相识。
不过,从前是别人和他说,现在却是他对萧子鱼讲。
萧子鱼说,“其实陈余的想法也没错,兵力的优势的确很明显,若这种事情换成其他人,他们也会这样想。只是他很不幸,遇见的是韩信!”
“只是,不知堂哥是否也和韩信一样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无害且真心真意,丝毫看不出半分讥讽。
他方才的嘲弄,她从未放在眼里。
那个嚣张又骄纵的萧子鱼,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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