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阳光暖暖的照射下来,京城内原本堆了雪的街面现在都已经清扫干净,此时已经进了腊月,许多街面人潮涌动,到处都是采买过年货物的人群。
严家门口已经被下人们清扫了不晓得几遍,青石铺就的路面光滑的都几乎要发光了,整个宅子也都被下人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的灰尘。
严辰逸带着三个弟弟从抄手游廊跑过来,打帘子进屋,瞧见正指挥丫头往外搬被子的瑞珠,跑过去拽住她的衣襟:“瑞珠姐姐,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瑞珠笑了笑,蹲下身子看向严辰逸:“奴也不知道呢,大哥儿还是问问大爷吧,大爷定是知道的。”
“爹爹不告诉我们。”严辰逸小小的脸皱在一起:“爹爹这几天老是把库房里存的好吃食往厨房里搬,我问他什么都不理我。”
严辰远也跟着点头:“嗯,嗯,爹爹坏,不理我们。”
孩子这些话逗的瑞珠直笑:“大爷叫奴将被子搬出去晒晒,又叫针线房上做了好几套冬装准备着,想来太太这几天怕就要回来的,怎么,大哥儿想娘亲了?”
严辰逸还没说话,严辰运倒是开口了:“想呢,瑞珠姐姐,我听人说我娘亲是大英雄,大大的豪杰,谁的娘亲都比不过,是不是?”
问这话的时候,严辰运小小的脸庞仰着,满脸都是骄傲和激动。
瑞珠点头:“是呢,太太是大大的英雄,她将鞑子的汗王都抓来了,不是英雄又是什么?”
“汗王很厉害么?”最小的严辰迅问。
“是啊,很厉害。”瑞珠笑着:“不过太太能抓住他,肯定是最厉害的。”
这一句话叫四个孩子骄傲的什么似的,那副与有荣蔫的样子叫瑞珠笑的抿不住嘴,她拉起严辰逸,又带上另外三个:“奴要晒被子,再将屋子洒扫一番。哥儿还是到别处去玩吧,奴送你们回房间好不好?”
几个孩子倒没说什么,乖乖的跟着瑞珠回房。
又过了几日,转眼便是腊月十八。原京城内外热闹的紧,可偏这一日好几条街面上都被衙役们给看住了,洒扫净街,不许一个人胡乱走动,就是两旁的商铺也都不许开门。
这京里的人几辈子住下来一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官家要出巡呢,再想想前些日子听来的消息,想必官家是要出城迎接得胜归来的英武将军一行人。
卯时一过,便听得鼓乐阵阵,多少匹高头大马过去,便有骏马拉着的御辇经过,后面又有许多衣着整齐的侍卫护卫着,再其后便是文武百官。
不少远处偷偷瞧着的人小声议论,只说若是谁一辈子有这么一次能叫官家率文武百官出京亲迎便是死都值了,更有人说这回那位英武将军李大娘子当真是威风八面啊。不过谁叫人家有本事,不晓得多少人打仗,偏就叫人家将汗王给拿住了。
得胜门大开,官家率文武百官出了得胜门,远远的就瞧见一支骑兵奔来,离了约摸有半里来地,那支骑兵停下,走在最前面的穿了银色盔甲披着红披风的李鸾儿跃下马来,跪在地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朗声道:“臣英武将军得胜还朝。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庆帝站在高高的御辇上笑着抬手:“爱卿平身。”
李鸾儿顺势站起,又向前走了好几步:“臣未负圣恩,擒拿鞑子汗王献于御前。”
这便是要献俘的。德庆帝本来便心里痒着呢,很想瞧瞧那大名顶顶的花花不脱汗是什么样子,一听李鸾儿要献俘立时道:“快些呈……快些带上来吧。”
他原想脱口而出快些呈上来,不过说了半句觉得不好又改了口。
不过李鸾儿倒也听出来了,顿时有些无语,心说那是鞑子的大汗。可不是一盘菜,哪里就能呈上来的。
李鸾儿一挥手,严承恪立时拽着捆绑好的花花不脱汗走上前去,到了御前,严承恪一踢花花不脱汗的腿弯,花花不脱汗一时不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德庆帝一瞧顿时心里痛快之极,文武百官瞧了也觉很是有几分傲气,心说你是大汗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抓了来任人羞辱么。
那花花不脱汗跪在地上动都不动,一丁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乖顺的便如同小兔子似的,德庆帝看了两眼也没了兴致,原还想下御辇跟李鸾儿来个把臂同进城,也显示一下君臣同心,后来一想李鸾儿到底是女子,又算是他的大姨子,若是把臂什么的难免叫人诟病便也算了。
其实,若说单只李鸾儿是个女子,说不得依德庆帝的性子还真不管不顾的就要跟她把臂一下,只李鸾儿还是他的大姨子,德庆帝可就没那个胆子了,只能将什么君臣同心名留青史的段子给抛到脑后。
虽说雪后初晴太阳倒也晒着,可到底是寒冬腊月的,在外边久了还是极冷的,德庆帝也不乐意冻着那些文武大臣,又想着将士们千里奔袭如今怕也累坏了,还是早些休整的好,便令将士们驻扎城外先休整一下,李鸾儿可以先回家呆上一日,到第二日再进宫交旨。
李鸾儿谢了恩,便命严承恪几人带兵回西山大营整顿,她自己则弃马坐车,一溜烟的进了严家派来接她的马车之内。
马车内铺了厚厚的好几层棉褥子,褥子都是用汤婆子滚过的,上面还有些热气,车内的小桌上放了手炉脚炉,李鸾儿虽说不冷,可进了马车也将盔甲脱掉,换了一身舒适的棉衣,接过瑞珠递上来的手炉抱在怀里,又端了一碗热烫的杏仁茶慢慢喝着。
瑞珠笑着道:“本来大爷是想来接您的,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便有些……便叫奴来了,大爷和哥儿都在家等着呢。”
“家中一切安好?”李鸾儿笑着问了一句:“我这一走,可有没有哪个小蹄子没眼色勾搭大爷?”
瑞珠笑着低头:“好着呢,您威名远播,咱们家谁那般不长眼敢撬您的墙角,大爷就是长的再好,再文武双全,可也得有名享用不是,谁不怕前脚才跟大爷抛个媚眼,后脚就被您给剁了呢。”
“有这份自知之明便好。”李鸾儿喝碗杏仁茶又吃起点心来:“你们大爷如今越发的出息了,我可得防着呢,虽说他也没那个胆子如何,可俗话还说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李鸾儿这话说出,笑的瑞珠直打跌:“不成了,大奶奶奴笑的肚子都疼了,您得赔奴。”
李鸾儿摸出一块蓝宝石扔给瑞珠:“这是我从汗王的营帐内寻来的,赔你了。”
瑞珠得了赶紧谢恩,一迭声道:“大奶奶这般的人才,这样的武艺,还有这份心胸气度,凭的是谁跟您一比还不得缩了脖子,哪里还敢惦记您的人,您啊,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甭说咱们家,就是满京城估计也没哪家的姑娘敢惦记大爷呢。”
瑞珠这话才刚说完,便听车外一阵笑声传来,接着车帘子一打,一个人便矮身钻了进来,瑞珠瞧了给李鸾儿使个眼色,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马车。
李鸾儿才要说话,却不想整个人都被抱进一个带些冷气的怀抱,她反手拍拍来人紧绷的臂膀笑了:“怎的,只这么几步路都不想等了么?”
“我若不早些来,怕还听不到这些话呢,也不知道我娘子原是个大醋缸。”
李鸾儿白了他一眼:“谁叫我相公人才好呢,我不防着些怎么成?”
严承悦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怕也只有你才觉得我哪里都好,在旁人眼里,我可真不算什么。”
李鸾儿头一仰,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面色极骄傲:“那是,我千挑万选的相公自然处处都好的,旁人不觉得好那是她没眼光,不过,这天底下有眼光的也多了去了。”
严承悦笑着拥紧李鸾儿:“不怕,别人就算有眼光为夫我也瞧不上眼,我啊,这辈子也只瞧中了李大娘子。”
一时间,李鸾儿也笑了:“出去这么长时间,我最想的便是你,另外便是想听几折子戏,今儿即见了你,倒不如咱们先不回家,一处去听会儿戏,叫那四个臭小子多等一会儿如何。”
严承悦自然也愿意多和李鸾儿单独相处一会儿,立时便令马夫赶着车去了丰宜园。
两口子下了车,去了二楼严家长期订下的包房内,又小跑堂的整了些小菜,弄了一壶酒,一边喝着酒一边听戏。
李鸾儿在这样的氛围下不由多喝了几杯,一时间竟是迷糊了。
她在外边风餐露宿,没一刻安然的,李鸾儿本是个责任心强的,带着这么些人出门在外自然想处处周全,不只要打胜仗,且还要护住自家将士的性命,这几个月来时时处处的小心,饶是她精神力那般的强悍又身强体壮,可也有些吃不消。
她又为着赶在年前回来,更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到了京城外边其实早就又累又困疲惫之极,见了严承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真的极想睡觉。
李鸾儿不愿意叫自家孩子瞧到她疲累的样子,这才提议到丰宜园看戏,说是看戏,也不过是想休息一会儿再回家,她总归得叫孩子见到的是光彩照人的母亲。
眼瞅着李鸾儿片刻功夫就睡着了,严承悦满眼都是心疼之色,将她搂进怀里又拉过自己的斗篷给李鸾儿盖上,低头印下一吻:“若再出征,我陪你一块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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