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前辈放心吧。邱广寒道。反正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像一条死狗一般地躺在那里了。
她这句话也不能算是谎话,至少卓燕知道她说得没错。俞瑞似乎也怔了一怔,方才又咳了一声假意叹气道,常言说最毒妇人心——那日楚楚可怜地跟在凌厉身边的小丫头,想不到竟这么快就变了心——我只道这世上已没有女人能拒绝凌厉了呢!
邱广寒忍不住又笑,道,就凭他么?他配不上我,我自然要将他一脚踹开。
那么什么样人才配得上你?
≡然要是最厉害的人。邱广寒嫣然笑道。所以我就到这朱雀山庄来找啦。
俞瑞皱起眉头看了卓燕一眼。所以,你就把这女人这么带来了?
】燕也假模假样地叹口气道,你如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邱广寒一颗心陡地一跳。怎么?卓燕难道要在这时候拆穿我的身份么?他一句“拓跋孤的妹妹”,我可就完了。
她有什么特殊身份么?俞瑞问道。
二哥想必还记得去年神君大发雷霆的那件事吧?
俞瑞眼珠一转。莫非是她……?
对。卓燕点了一下头。就是她。
俞瑞吁出一口气。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
去年我也是这么说的。卓燕笑道。只是——见了神君,想必她已毒不起来。
俞瑞亦不怀好意地一笑,道,既然是献给神君的女人,那二哥也就不插手了。
】燕哈哈大笑起来道,二哥已抢了凌厉一个女人,难道还要抢第二个么?
俞瑞也大笑起来,道,神君这几日心情还不错,四弟还是赶快去见他,不要耽搁了。
好好。卓燕答应着。拖起邱广寒的手臂,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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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寒并不很确定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再走深一层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道,俞瑞是不是已知道我的身份?
他不知道。
你准备告诉神君我的身份么?你莫非……是想把我交给神君为质。然后……
】燕停下来。看着她。你就是你——纯阴之体的女人——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身份。
但你刚才对俞瑞说去年的什么事……
你不必在意。卓燕只一句话带过,又走。
邱广寒哼了一声。我也不怕你搞什么鬼,反正你们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啊……
其实怎么?
其实我看出你跟他不是一拨的。邱广寒道。你那些话里可都带的刺呢。
是么。卓燕淡淡地道。看来我的涵养是愈来愈差了。
∵至一处高墙之外。卓燕停住。他很仔细地伸手去整理了邱广寒的头发,这令后者一甩头,道,干什么?
你是我的贡品,我总要摆弄整齐了吧。卓燕笑道。
就……就是这里了?邱广寒看着那高墙。竟突然紧张起来。
】燕把手放在她肩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凝视他的眼睛,笑。我若后悔了,你怎么办?
她笑得更厉害。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其实你说的去年的事,是我杀的那个朱雀使者的事情,对不对?想必你们神君大怒,你也没了交代,现在把我带回来其实——是补上这个交代对不对?
不是,其实……
你不用解释啦!邱广寒很大方地一挥手。你替我拖了一年。现在我可不能甩手不管,那么没义气的。等我受了宠,一定提拔你的!…
她袖子一翻,人已向内走进。
你知道怎么走么?卓燕无可奈何地跟入。
邱广寒当然不知道怎么走,此地已不如外面那般冷冽。但黑暗阴沉,除开隐约可见的凿在壁上的火鸟图案,殊无活气。
角落里有些许光亮,竟是个足以容纳四五人的笼子。奇妙的是。这笼子被机簧牵引,两名壮汉在一边扳动扳手。笼子竟可上升下降。
他们得要很大力气才行吧?邱广寒站在笼子里往上升的时候,好奇地问卓燕。
卓燕笑。这算不得什么。原本做这机簧便是为了省力,否则只吊一根绳子,也就行了。
可是你们难道不是为了故作神秘?邱广寒道。
本就没有外人能来这里的,何必再多作神秘。
笼子停住,二人走出,四周火把“呼”的一声,燃了起来,顿时将这地方照得亮如白昼。只见这地方竟像个圆筒一般,那些明明是石头的内壁竟不知为何不是方方正正的。
卓燕已走到一处门外,恭恭谨谨地道,星使卓燕,求见神君。
门便开了。门开了邱广寒才知道,这亮如白昼的火把,原来只不过是萤火之光。
人未见,光亮先涌出。从门里扑出来的并无神鬼恶魔,只是刺目的白天。这房间似有极大的窗子,而窗外临的竟是硕大的冰晶,将那明辉的天色映得光华夺目。
邱广寒跟过去,恍恍惚惚间,看到有个人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这竟是间极大地屋子,最光亮处放着把椅子——并没有人坐。地上铺的像是大片的羔绒,顺着那铺路延伸过去——是侧面一张摇椅。
朱雀神君就坐在这张摇椅里——或者说,是躺着。椅上铺着层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身边的几上,竟沏着杯清澈的绿茶。那叶在杯中峰显亳露,根根竖立,自然不是这地方寻常得得到的。
他没有看外面,所以邱广寒也看不见他的脸。摇椅舒服地轻轻摇着。他在欣赏自己这边墙上一幅山水。
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难得你会回来。朱雀神君的音调不高,也不快。这次可有什么好消息么?
这次……卓燕用力咽了口唾沫,道。属下有件礼物要请神君过目。
礼物?朱雀神君转过脸来。
他皮肤白皙,是种与这冰川十分相应的冷色,却并没有邱广寒原以为的那种煞气,甚至面相还不如自己的哥哥凶恶。那目光有些懒散,然而瞧见邱广寒,眼神中终于还是有过一丝异样了。只这一瞬间眉宇间的变化,邱广寒瞧见他眼角已有了些纹路,大概。也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了。
这便是朱雀神君么?那个从未露过面,却已经被传为江湖中最神秘、最阴险、最深不可测,也是自己哥哥最大的敌人的朱雀神君,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她知道他也必在打量她。她的美貌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抗拒,就算是朱雀神君也一样。在这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的天光下。她却愈发地耀眼到叫人无法呼吸。
这件便是礼物?朱雀神君终于开口。慢慢道。
是,不知神君觉得怎样?
朱雀神君看了她许久,慢慢地又将头转了回去,看那墙上的风景画。
先找个地方放着吧。他仍是那平淡的语调。似乎不为所动。
但这一个不一样。卓燕道。他是如假包换的纯阴之体,这世上决计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朱雀神君似乎又动了——又似乎没动,只是邱广寒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已在朱雀神君手里。她大骇。他们明明隔得这么远,这个总是动作缓慢的朱雀神君。好像动也没动过,为什么现在自己已在他的摇椅旁,而他正捏住自己脉门?
水性纯阴。朱雀神君一边度着她的脉象一边道。他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点笑容来。星使,你真是什么样人都找得到?
偶然遇到的。卓燕似乎觉得邀功已近成功,很有些迫不及待地回答着。
朱雀神君抬头,看了邱广寒一眼,突然那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拢。邱广寒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过去,轻轻软软地跌到了他的胸前。
他此刻显得很温柔,绝不似邱广寒曾设想过的粗暴。他的呼吸也不会乱。反倒是她,轻轻一跌,呼吸乱了。
星使,你还有别的事么?朱雀神君的眼睛注视在邱广寒的眼睛里,话却是问的卓燕。
卓燕看了邱广寒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道,没有了。
那么,你留下,你先走吧。朱雀神君的眼睛。没有移开。
谁留下,谁走。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卓燕点点头,轻巧地退出,带上了门。这般光亮的地方,只剩两个人。
朱雀神君将手轻轻往邱广寒的颊上摩挲上去,以手背试着她冰凉的体温。从进来到此刻,邱广寒没有说过半句话。
此刻她突然觉出心里在战栗。她原以为一切都是那么容易,因为,她相信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自己真正在意的事。可是,她在这一刻,仍然无法安之若素。
卓燕给过她太多反悔的机会,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这样。事到临头,她又怎能退缩?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摇椅在摇,是她被朱雀神君轻轻放在了椅上。他不紧不慢地抚摩她的脸,撩开她的发,以显示他是个懂得体贴女人的好男人。会很难受吗?她想。他看上去很温柔,反正我原就知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也许这已经是无可更改的结局里,最好的一种开始了吧?
她突然想到那一日她为张弓长所欲侵,是卓燕突然出手令她免遭厄运。可是卓燕今日却将她送到了这个人手上,这朱雀山庄的核心——这是朱雀神君只手遮天的地方,再没有人能救自己。
卓燕是不会再来的。他前一次救她的目的,难道不正是为了今天?
她没有反抗。冰凉的唇很快热了——为朱雀神君的唇捂热。头脑里依稀能想起的,只是曾几何时凌厉也曾这样亲吻过她。可是也仅仅是亲吻了她而已啊。
她闭上眼,准备好面对一切。
朱雀神君甚至没有多问她的来历。或许是源于自负——他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也或许是觉得,无论如何,一个纯阴之体的女子,已足够值得冒险。
邱广寒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哭。也许这不是哭,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眼角曾流过些什么。朱雀神君不过是个陌生人。她拒绝了、“背叛”了那个她心里真正在意的人,难道只为了把身体献给一个陌生人?
一个敌人?
也许这本就是纯阴之体的宿命。她知道,今天以后,她会永远不再是过去的邱广寒。
可就在一切要开始之前,那扇被卓燕轻轻掩上的门,呼啦一声打开。
你在干什么?竟有一个声音。前来质问。…
——是谁敢质问朱雀神君?
邱广寒一颤,只觉得全身气力都散了,松弛下来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平面,贴在摇椅上,动也动不得。朱雀神君显得有点无可奈何。站起来面对这个突然闯入的男子并未发怒。表情竟只不过是轻轻一笑。
你怎么来了?他的口气突然变得不像是他,而莞尔得像是温和的问候。
径直闯入的男子言语间似乎蕴足了不满。我说怎么也不见你来——原来——另结新欢了是么!这口气,醋味得叫人不解。
邱广寒定了神,略略睁开眼睛。未敢便动便转头去看,却突然被那男子抓住肩膀,一把拎出了摇椅。她是什么人?这男人的口气竟转为撒娇一般。
邱广寒愣愣地掩齐衣襟。男人?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那朱雀神君莫非……
朱雀神君只好叹了口气。别闹,我不过才晚了片刻……
快叫这女人滚出去!男子愈发不依。邱广寒偷眼瞧他,只见他人比朱雀神君还更高些。长相倒并无十分女态,只是更苍白清癯,年纪也约摸有三十多了。但眉间紧锁,却捏了个好似生气的小姑娘一般的表情,别扭得让她发愣。
你先出去吧。朱雀神君只得向邱广寒道。出门自有人护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邱广寒求之不得,慌忙向外就走,火把、笼子、黑暗,不过是将来时的路倒走一遍。直到走出那黑黑的高墙,她才忽然一怔停步。
衣衫、发式已全然不是来时的样子。她竟无所觉,此刻不敢回望,竟不由自主蹲至墙角,浑身只是颤得停不下来。原来自己心里究竟还是藏着那么多那么多恐惧。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根本不想要这样的。
直到她忽然瞥见立在高墙偏角的卓燕时。那满心的委屈才忽然汹涌而出,起身飞扑过去便对他放声大哭起来。
卓燕轻轻一怔,也只好充当此刻那个安慰者的角色,轻轻抱了抱她。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轻嗤道。不过没事就好。
这般话语从卓燕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奇怪。邱广寒不觉抬头。什么没事?你怎知道没事?你……不就是你把我送进去的吗!
不让你进去一次,你怎知自己会后悔?
你……你故意欺负我么?邱广寒又哭又闹起来。
我还没有那么闲。卓燕淡淡道。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
你不是故意的?那所以……所以刚才那个男人,真的只是凑巧,并非……并非你安排的?
卓燕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他慢慢推开她,为她一一系好零散的衣钮,又仔细整理了头发。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卓燕向外走去。跟我来。
邱广寒木木地跟着他走。我不想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的事情。她说。我只想知道,你——你把我带来这里的时候,究竟将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你此刻——又究竟站在什么立场,把我当成什么样一种关系?
卓燕不语,只是走。邱广寒觉出两人在往更高处行进,长廊的尽头,忽然空旷,又是冰川。
这里还不是最高之处。卓燕停下来,回头向她道。邱广寒已看见了,那高处的冰晶便在自己侧面,却巨大而又光滑得难以攀越。
看上去很近,其实很远。卓燕道。那上面很冷——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无法忍受。…
邱广寒往前走了数步。这里——已经够高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俯视脚下那壮阔得叫人不敢相信的景色。在她刚进冰川时,她便层为冰川的美景所慑,可是——卓燕曾告诉她,到了高处,景象又会大有不同——现在已到了高处,她几乎要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览无遗的整座冰川之下,巨大而汹涌的春汛正好似千军万马,隆隆向东奔去,湍急得就像整座冰山正在崩塌。大浪溅起无数水雾。除了一片激荡外,宽广的江流看不见一丁点儿多余的表情,只将川下包裹得只见翻腾的白色。
这般雄壮的景象,她想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站在这地方,一个人的心境似乎也会随之而变。变得开阔、明朗而雄伟。
你们……很会挑地方。邱广寒微笑。回头看了卓燕一眼。
汹涌涛声中,这语声只是轻微,不过幸好卓燕的听力很不错。
现在你心情好些了没有?卓燕走到她身边,问她。不知为何。这并不高的语声,她也听得异常清楚。
邱广寒又吸了口气。好些了。其实方才——心里只是乱。
纯阴之体也会心乱?
正因我是纯阴之体,我才心更乱,只因为我以为自己本不会那般心乱。
她又停顿。但这绝不是后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
呵。现在还嘴硬?卓燕笑了笑,却笑得并不真,随即淡却。
也许,该后悔的是我,但我却已不能让你离开朱雀山庄。他喟然道。
我明白。邱广寒很平静。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再活着离开,尤其是我这样的身份。
那些身份并不重要,只是朱雀山庄的秘密不能泄露。除了不能走之外,我虽不能保证神君今日之后不会染指于你。但我至少不会让山庄里的其他人对你不利。
他笑了一笑。你是我带来的。敢跟我作对的人,也不太多。
你……邱广寒失语。其实你根本没有理由要特意对我这么好。她轻轻道。只因为——我是凌厉的朋友,而你受托关照他么?
卓燕一笑,并未回答,只转向那冰崖边。
这个地方。叫作临云崖。他说道。如你所见,已是朱雀山庄第二高的所在。最高那个地方,叫作“不胜寒”,在那里反而有点看不见这冰川解冻的景象。只因处在侧面,视线会少许受阻。
邱广寒嗯了一声。
神君很喜欢这两处所在。他经常会来。卓燕停顿了一下。只是他现在却一定不会来的。你也知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个男人?可是朱雀神君他……他究竟……
他有过不少女人,男人却只有那一个。
那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这个谁也不知道,但至少那一个男人,他是喜欢的。
那个人——明明是个男人,却装得阴阳怪的的撒娇。邱广寒哼了一声。若是我啊,早受不了了。
你不感激他帮你脱身?卓燕的笑有点硬。
他自己不要脸吧!邱广寒哼道。
卓燕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我也没想到到他会去。卓燕良久才说出这句话来。以往神君跟女人上床的时候,他一贯无动于衷。
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难道真是你叫他来的?
我没有叫他来,只不过跟他说起有这么一件事。
他就吃醋了,就跑来了对么?因为我是纯阴之体,他怕日后会失宠,对么?…
我也并没告诉他你是纯阴之体。
……那么他难道只是想找个借口撒娇?
卓燕转开去。你有没有发现,他很像什么人?
很像什么人?是长相吗?
不完全是,而是——神态,还有感觉。
我可没遇见过这么阴阳怪气的男人。
卓燕又沉默,隔了一会儿道,我带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带你见一次神君。
还见他么?
你如今在朱雀山庄却没有一个身份,太过危险了。无论神君还会不会再想对你怎样,总须再见他一次。
可是见了他之后,我的身份除了是做他的女人,还能是什么?
还有一种的。卓燕道。莫忘记你曾杀了朱雀七使之一的轸使。
邱广寒心中一跳。什么意思?我杀了轸使——所以呢?他会杀了我?
我自不会让他杀你。
你?你能要求他?
我说过我受人之托——我受人之托关照的除了凌厉的性命,如今,还有你。
究竟是谁托你这样的事?你说过我来了朱雀山庄就会知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卓燕摇头,微微苦笑,并不回答,只道,但我也只能尽力。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只是个说客。如果动起手来,在神君面前,我一分胜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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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朱雀神君,他已坐在正面那把交椅上。房间里干干净净,朱雀神君像是并不怕冷。只不过穿一件雪白的单衣长裳。神态仍然是那么雍容。
只是他见到了邱广寒,却以手搭额,微微冷笑起来。
神君对属下献上的这份礼,是否有什么不满?卓燕道。
没有什么不满。她很好,只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
我暂时不需要。
卓燕知道他昨天一定被伺候得很好,只是这句“不需要”却也让他心里突地一沉。
越是宝贵的礼物,越是沉得厉害。
只因为朱雀神君得不到的东西,他一定希望别人也得不到。他“不需要”的东西。也不会交给了旁人,唯一一途,大概只是“毁掉”。
他正要开口说话,邱广寒腰肢一拧,却已站上前去。神君不喜欢我?她咯咯笑道。那么神君不妨说说,怎样才是您所喜欢的样子呢?
卓燕欲待阻止她,却已然不及。朱雀神君此刻心情显然不能说很好,邱广寒此刻千娇百媚地去卖弄风情,在朱雀神君眼里不过是种挑衅——他果然被挑动了。右手只是轻轻地一动,邱广寒便已看到——或者已来不及看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抓了过来,一瞬间已散满她的视线。她是万万闪不开的了,这比闪电更快的出手,她怎能侥幸!
然而忽地人影一闪。邱广寒惊讶之余倒退两步。鼻尖几乎贴到的是卓燕的后背,她甚至能嗅到他冷汗的气味。幸好,并没有血的气味。
卓燕是早知朱雀神君将出手,不及阻止邱广寒。也不及阻止朱雀神君——能阻止的,或许只有这机簧铁爪抓到邱广寒的咽喉。在闪身到了邱广寒身前的一刹。他已闭上了眼睛。或许他在这一刹也已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走了一个轮回,出手的换作任何一个别人,他就已经死了。
幸好面对的是朱雀神君。他有比任何人都快的出手,也就有理由有比任何人都快的收手。
即便如此,相差的也不过半分之距。
冷汗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才来得及湿透重衣,邱广寒在这一切之后才来得及后退两步。她的脸色到现在还来不及转换为苍白,适才那撒娇时的神态,甚至还没有从她脸上退却。…
她做梦也想不到卓燕居然会做这样一件事。即便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她也不相信。
卓大哥……她喃喃地道。你……
她突然拉住他。你没事吧?你……
她好不容易确认他没事。朱雀神君也在看着他。
你是不是喜欢这女人?他问卓燕。他自然也从未见过卓燕做出这种事来。
多谢神君手下留情。卓燕说的也是心里话。朱雀神君待他总算不错。
回答我的问题。
是。卓燕答道。我的确喜欢这女人。
朱雀神君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来。既然你喜欢她,为何要把她献给我?
因为她是纯阴之体。卓燕道。我自知没有这个本事对付得了她。
未见得。朱雀神君的目光又转向邱广寒。这个女人现在却好像当真是在关心你。
那不过是她的伪装。
哦?朱雀神君仍然微笑。那一边邱广寒攥紧卓燕的衣袖。她已不敢再说话。
朱雀神君又以手支额,似乎方才那一幕并没有发生过。
我如要杀了她,你定是不肯了?他慢声细语地道。
卓燕的语调也并没有变。水性纯阴极为珍贵,神君究竟为何要……
星使,你是聪明人,不须问这般问题。
卓燕只好闭嘴。他本来就是明知故问。
朱雀神君却又淡淡一笑。但我也可以将这女人赐给你。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你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怎么样?
神君,属下……
你想推辞?朱雀神君打断。
……不想。
那很好,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人了。
卓燕的身体却躬得更低。但这份礼太重……
这份礼本就是你带来给我的,我既然用不上,为什么不能分给自己人用?朱雀神君说着,少见地大笑起来。
卓燕还想再说什么,朱雀神君的笑却又突然停顿。
去年杀了轸使的人,是否就是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一般严刻而凉意透骨,连邱广寒也忍不住机伶伶一颤,以为他已经开始问到自己。可朱雀神君这句话,竟还是对卓燕说的。
是我杀的。邱广寒虽然知道不该再冒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卓燕只沉默。他本也不打算去背这黑锅。
朱雀神君的眼睛眯起。你跟她说过朱雀七使的事情?他这句话,还是在问卓燕,仿佛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件附属品。
没有。
那么她为什么会知道“轸使”是谁?
因为轸使确实是她杀的。卓燕道。
当时你一直不愿给我交代,是因为你想护着她?
是。
朱雀神君冷笑。但一年以后你却还是把她带来了,而且要献给我。
我那时不知道她是纯阴之体,后来才知道的。卓燕对答如流,这一个谎说得堪称娴熟,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说这样的谎的后果不会太好。
朱雀神君终于略一沉默,第一次转向邱广寒,道,既然星使对你感兴趣,可以,我给你个身份——只不过,星使,她人是不能下山的,你应该清楚?
这个,我知道。卓燕脸上的表情忽然奇怪地转为一种笑嘻嘻的神态,好像对面坐着的已不是令他紧张到手心出汗的朱雀神君。
他的手心真的在出汗。方才湿透重衣的冷汗在背上还未透完气,此刻他这平静甚至是嘻笑的外表下,其实浑身都早已绷紧。他经常笑,可从来不敢在朱雀神君面前嬉皮笑脸——此刻这般神态,大概,正是要掩盖真正的害怕。
其实他当然可以将谎言编得更圆,只是,有些话他真的不想说。
他真的不想强调自己“真的喜欢”她。再是说谎不眨眼也不想在此时此刻,重复这种假话。
他跟她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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