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二点,饭菜上桌。六菜一汤配乌米饭,郑卫明尝了一下眼睛亮了,手肘碰了碰旁边美玲,口齿不清地说:“你学着点。”
美玲看着桌上饭菜,见怪不怪地说:“她这手艺别人学不来。”
郑卫明:“怎么学不来?全是家常菜!”
三荤三素,很普通很简单的菜式,全部很清淡,但很下饭。特别是茄子揉成丝用水蒸,除了盐别的什么调料都不放,十分素雅清香。美玲口味有点重,偏爱吃辣椒,但这道菜元康非常喜欢,他吃好几条茄子,美玲很惊讶,于是也吃。
她不喜欢太淡的味道,故意笑话元康:“你怎么和老年人一样喜欢淡的?”
元康说:“没有油没有味精,这样吃很健康。”
有时陈玉兰不在,美玲给元康做饭,每道菜放辣椒,说:“你吃吃看?”
菜很辛辣,元康吃得满头热汗,黝黑的皮肤好像泡过油,闪闪发亮。美玲问他:“吃辣是不是很有感觉?陈玉兰太淡了,和你这样的男人很不配。你觉得呢?是不是我的更好吃?”
元康停下碗筷看着美玲,美玲拱着屁股站他旁边,手肘撑在桌上。她做饭的围裙没摘,紧紧扎在腰上。里面不知穿了什么衣服,完全遮在围裙后面。美玲的身材非常好,苗条颀长,胸和臀很大很有弹性。
她挤着自己手臂,胸肉像布丁一样。腿夹得很紧很有力,男人喜欢这样的腿。
但是元康把碗筷放下,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说:“太辣了,我吃不惯。”
美玲坐端正,说:“我吃饱了。”
郑卫明看着她碗里说:“你剩下这么多,吃饱了?”
陈玉兰说:“她爱吃辣,我做得太淡了。”
郑卫明想到什么,忽然哈哈笑着说:“你完全是辣妹子啊!哪哪都辣!”
美玲笑嘻嘻地去抱他手臂,说:“哪哪是哪啊?”
郑卫明抓着她下巴摇来摇去:“这还有别人呢,你怎么不害羞?等会回去告诉你哪哪是哪!”
然后趁人没注意,在美玲裙子里摸了一把。美玲笑着瞪他一眼,起来对陈玉兰说:“我和你一块洗碗吧。”
她替陈玉兰把碗筷端到厨房里,然后靠着碗柜取出烟。
陈玉兰一边洗碗一边劝她:“你别吸烟,这不是你的地盘。”
她笑笑说:“不是我的地盘也不是你的地盘,你多什么嘴呢?”然后取出打火机,啪地点亮,烟没烧到,陈玉兰率先把她的烟取下,折了丢垃圾桶里。
美玲愣了一会,说:“你什么意思?农奴翻身把歌唱,要当家做主人了?”
陈玉兰说:“你要是想吸烟,去阳台吧。”
美玲讽刺地说:“哪个阳台啊?客厅外的阳台还是你和李英俊深情对望的阳台啊?”
陈玉兰心里不舒服,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美玲说:“没怎么,替元康不值而已。”
陈玉兰停下看她,水龙头哗啦啦地倒水,水柱在菜盘上溅起水珠,噼里啪啦地跳到陈玉兰的围裙上,她像没感觉到一样。
美玲在厨房里随便走了走,然后回到原来位置,神色不明地对陈玉兰说:“你和李英俊好上了吧?什么时候好上的?好到什么地步了?接吻?上床?你当时怎么说的你忘了?你现在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元康呢?”
陈玉兰拧着眉,自己也没想到脱口而出的是:“元康已经不在了。”
美玲一怔,渐渐反应过来:“是啊,元康已经不在了。”
但有时美玲觉得元康没死,好像下班回去元康替她开门,把她带到她的卧室里,嘘了一声说:“她在睡觉。”
美玲咽了咽喉咙不敢动,说:“然后呢?”
然后元康不好意思地请求她:“今天我领钱了,给她买了东西,想两个人的时候给她。你能不能——”
美玲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说:“我在卧室里不出去,你们结束了喊我。”
到天色全暗,美玲悄悄从卧室出来上洗手间。外面好像没人一样安静,她很好奇地走过去,陈玉兰和元康在厨房接吻,美玲看到陈玉兰手指上的宝石戒指,特别闪亮。
他们吻了很久,美玲看了很久。元康说:“喜欢吗?”
陈玉兰说特别喜欢,元康很高兴,一字一字地喊她的名字,说:“我会一直爱你。”
陈玉兰笑得像花一样,同样说:“我也会一直爱你。”
故事里的人谢幕了,故事外的人当真了。
李英俊和郑卫明在客厅坐着,没一会听到厨房啪地一声响,美玲用很大的力气打陈玉兰巴掌,陈玉兰的嘴巴碰到牙齿,出血了。
李英俊忙查看陈玉兰嘴巴,这时候郑卫明火速带着美玲走了。陈玉兰捂着嘴说:“我想回去了。”
李英俊开车送她,没说话。他单手抓方向盘,很用力,手臂血管看得很清楚。陈玉兰看了看,觉得他比自己更生气,于是安抚他:“我没事。”
他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你别和美玲交朋友了,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你怎么不听!”
陈玉兰觉得好笑:“她和你朋友一起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卫明要交什么样的女朋友我管不了。”
&觉得我交什么朋友你管得了?”
陈玉兰觉得自己现在很复杂,好像难过,好像内疚,好像愤怒。美玲对她说的每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皮肉骨血,元康死在她心里,好不容易用土埋了,美玲打她巴掌,重新掀开了元康的墓碑。
&玲为什么打我你知道吗?”陈玉兰问。
李英俊凝神看她,她没什么情绪地笑说:“美玲觉得我背叛了元康。”
静了一会,李英俊问:“你自己呢?你自己觉得吗?”
陈玉兰没有回答,很安静地下车回去。李英俊盯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觉得很疲惫,好像花了不少力气堆起来的积木,忽然谁抽走一块,整座积木碎片一样坍塌。
回去路上李英俊给郑卫明打电话,郑卫明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李英俊登时火了,很认真地威胁他:“你给我小心点!陈玉兰要是为这和我闹情绪,我肯定要想办法对付你!”
郑卫明严肃起来,说:“美玲坏事,你对付我干嘛呀!”
李英俊字句清楚地说:“哦?你的意思是我直接对付美玲?”
&没没!我没这意思!有什么事冲我来!放过女人!”
李英俊什么也没说地挂了电话。
到了周间,李英俊到局里刷了指纹直接去陈玉兰办公室,陈玉兰公事公办,李英俊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现在找到郑卫明还他个耳刮子。
&盗分界线-
密西西比河,曾令无数的文人墨客为之倾倒。夏多布里昂就曾运用散文诗的体裁描绘过他眼中的密西西比河:在广阔浩渺的荒原上,一条河流如万马奔腾般奔流着,无数的奇花异草,珍禽怪兽在她的两岸繁殖着。但那以后,好像有人对她施了魔法一样,大河两岸的景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仿佛只是一瞬间,这条带有传奇梦幻色彩的大河流淌到和她同样具有虚幻色彩的现实世界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条河像密西西比河一样,将财富和物产源源不断地输入大海,还有哪个国家像美利坚这样物产丰富(几乎拥有所有热带和寒带之间的物产)。密西西比河那湍急、浑浊的河水以磅礴的气势奔流向前,如同商业大潮推动美利坚民族的精力和情绪以无以匹敌的速度不断高涨一样。可惜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在密西西比河上运送着一种可怕的商品——被压迫者的眼泪,孤苦无依者的悲叹,贫穷无知者对听而不闻的上帝进行的祈祷。尽管上帝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但是,总有一天,他会“从天而降,拯救普天下受苦受难的众生!”
夕阳的余辉,照耀着密西西比河那宽阔的河面,一圈圈乌黑的苔藓,挂在两岸随风摇曳的甘蔗和黑藤萝树上,在晚霞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此时,“美丽河”号轮船载着沉重的负荷向前行进着。
从各地庄园运来的棉花包堆放在甲板和走道里,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灰色石头,而这块大石头此时正拖着沉重的身躯驶向附近的一个商埠。甲板上的人这时已经拥挤不堪,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高大的棉花包间的一个狭小角落里找到了我们的朋友汤姆。
由于希尔比先生的介绍和汤姆老实、忠厚的秉性,以及一路上他温顺的表现,汤姆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赢得了赫利的信任。
起初,赫利几乎全天24小时严密监视着汤姆的一举一动,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给他松开镣铐,可汤姆对此似乎并不抱怨,没有说一句牢骚话,而是默默地接受这一切。这就使赫利慢慢解除了戒备心理,不再限制汤姆的行动。现在,汤姆仿佛是被刑满释放一样,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了。
汤姆是个热心肠,每当底舱的水手们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时,他都是主动去帮忙,所以他赢得了船上水手们的一致称赞。他帮水手们干活时非常卖力,跟他以前在肯塔基庄园干活时一样。
每当空闲的时候,汤姆总是爬到上层甲板的棉花包上,找个小小的角落坐下来,仔细研究他那本《圣经》——我们就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他。
轮船在进入新奥尔良境内的一百多英里的河段范围内,由于河床高出附近的地面,汹涌的河水在高达二十英尺,巨大而坚固的河堤之间,湍急地向前奔流。旅客们站在甲板上,好像是站在一个飘浮的城堡上一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汤姆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农庄,他知道,眼前的这些图景就是他即将生活的环境。
汤姆看见远处奴隶们正在干着活,还有他们那一排排的小窝棚。在每个庄园里都有这种由奴隶们的小窝棚聚集在一起形成的村落。窝棚村落和奴隶主那华丽的大宅子和游乐场所相距很远。随着眼前的场景不断向前移动,汤姆的心又飞回到了肯塔基庄园,那里古老的山毛榉树茂密成荫,主人住宅的大厅宽敞、凉爽,宅子不远处有一个小木屋,四周繁花似锦,爬满了绿藤。汤姆仿佛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他看见忙碌的妻子,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在为他准备晚饭;他听见孩子们玩耍的欢笑声和膝上婴儿发出的啧啧声。但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晃而过的庄园,甘蔗林和黑藤萝树,他的耳朵又听见机器吱吱嘎嘎的响声和隆隆声,他明白了:往昔的岁月不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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