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过了元宵出了年,大伙儿的生活就恢复往常的步调,春天到了,田里的活开始忙起来,岭南村村民不止种稻,还种了不少药草,早年有个游医路过岭南,小住一段时日后,发现此地有不少野生药材,气候宜人,就教人种植药草,然后他派人来收购。
附近几个村庄看得眼热,央着住在岭南村的亲戚教,也跟着种,因为各村土地良莠不齐,花的功夫有深浅,质量没岭南村的好,但也差不到那儿去,倒是让附近几个村庄的人日子渐渐好过起来。
岭南村村民看着有些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谁家没亲戚在附近几个村。
黎浅浅家的田除了水田还有药田,还没出年,村长就帮她把水田给佃出去了,就是这药田有点不好处理,他私心里是希望由村里人来佃这几块药田,如此才不会把技术传出去。
另外还得考虑严树德父子的情况,当初说了是佃户,只是住在黎家帮照顾黎浅浅,并不是旁的事就不用他们做了。
只是严树德的腿至少要养个小半年,严方氏就算安好胎,一个孕妇能做什么?田里的事她大概是做不来的,严仑月兄妹从小就住在镇上,也不会耕田种地,村长连水田都不放心他们兄妹去种,更何况药田。
谢家就算想帮忙,自家也有农活要做,能拨出工夫来帮忙的,实在很有限。
本来是想,等严方氏胎稳了后,就由她带着女儿做家务煮饭洗衣,照顾黎浅浅,严仑峰则是做些内外的粗活,等严树德的腿养好了,就帮忙巡视水田和药田的佃农们。
设想的是很好,可惜,除夕那天发生的事,让村长太太和婆婆妈妈们对严方氏很有意见,严家的遭遇是很令人同情,但也不能拿黎家去做人情!看看严家四口在黎家的待遇,吃好住好,事又不多,照顾黎浅浅一个小娃儿,能费多少劲儿?结果严方氏还做不好!现在就没把东家放在眼里,那等她生下孩子,黎浅浅这个正主儿,在黎家小院还有地方站吗?
说穿了,村长和谢家商量这事之前之后,都没有和村里人商量,一开始大伙儿对此决议没什么意见,等知道了严家人在黎家的待遇,不免就有人不服了!
凭什么要便宜了严家人?凭什么独厚谢家的亲戚?村子里也有人的亲戚住在岭东村,一样也遭了灾的,为什么要帮黎浅浅请佃户时,就直接请了严家人呢?
黎浅浅托着腮坐在堂屋里,听着这些婆婆妈妈们和村长、谢老太爷据理力争,村长被顶得无力回答,不由有些埋怨的看了谢老太爷一眼,谢老太爷也很闷啊!他怎么知道侄儿媳妇是这样?可严仑月兄妹很用心在做事,大伙儿怎能无视两个孩子的付出呢?
枯坐一个上午,这些人没吵出个结论来,黎浅浅心想,大概等到严方氏孩子都生了,这些人还是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村长伯伯,我能不能说句话啊?”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完全被针锋相对的争吵声淹没。
严仑月看着她,心里有些慌,她真的很怕这小姑娘会把她家赶出去。
“浅浅,我们先去吃饭吧?”她弯下腰和黎浅浅说道。
黎浅浅看她一眼,再看看吵得正欢的大人们,无奈的点点头,没办法,她太小了,就算她说话了,怕也是会被忽略过去吧?
伸出小手让严仑月带她走出堂屋,来到厨房,一个年轻媳妇正在里头忙活,看到她们过来,连忙招呼她们进屋。
严仑月不认得她,黎浅浅却记得,她之前有跟她婆婆一起到家里陪伴她。
“张嫂嫂。”
“欸,浅浅饿了吧?仑月也饿了?来,我这面刚煮好,你们两个先吃吧!”说着盛了两个面过来,招呼两个女孩坐,又另外取来一个小碗,从其中一碗面里捞了些面出来,然后自己端着要喂黎浅浅。
黎浅浅小脸立刻皱成一团,“我,我自己吃,我会,不用人喂。”
“可你还这么小,会用筷子自己吃吗?”张嫂嫂有些为难,不过真不怪她,谁让黎浅浅看来比实际年龄要小。
黎浅浅很坚持,张嫂嫂只得坐在一旁,看黎浅浅自己吃面,确定她会吃,也不会撒得到处都是,这才放下心来。
“浅浅可真行!”张嫂嫂很是夸赞。
黎浅浅大冏,严仑月边吃边笑,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担心村长他们的最后决议对自家不利,可吃饱了,这事便也放下了。
村长他们吵了几天,最后不了了之。
黎家的药田最后交给几户村人来帮忙打理,有村长盯着,不怕他们偷懒,谢家原本也想佃来种,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好处都让他家亲戚占着了,他们又想跟村民们争,未免太过了。
不过黎浅浅觉得,这事没完。
城里黎府,开春后,三太太就病了,夜里总是不好眠,再怎么鲜艳的好颜色,哪禁得起夜夜不寐,于是她就像离了水的花朵,迅速的萎靡下去,黎老太太看着心疼,请来城里名医,不想大夫们都说是心病所致,若是解不开心障,就只有死路一条。
黎老太太心想,该不会是长孙氏纠缠不放吧?
“老太太,您看,是不是把三太太给挪出去?”
“挪出去,对,就该把她挪出去。”免得长孙氏纠缠她一个不够,改来纠缠自己,黎老太太急忙派人把大太太找来,要她给小蒋氏安排住处。
大太太有些为难的对老太太说,“咱们家就这么大,老太太跟前的几处院子都有人住着,媳妇要是把三弟媳安排得远了,又怕您想她……”
“就安排远一些吧!反正她年轻,等病好了,多来回走动活动筋骨,身体才能健壮些,省得动不动就病。”黎老太太这会儿只想把小蒋氏隔得远些,省得长孙氏会找上自己,听大太太这话,就忙不迭的说道,深恐慢了点,大太太便把小蒋氏安排在自己院子附近。
大太太有点失望,她本想借机压二房一头,叫二房的姑娘把院子让出来给小蒋氏,不想,话还没铺垫开呢!老太太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那,好吧!只是,眼下只剩四丫头出嫁前住的那院子了。”大太太盘算了下便道。
四丫头的院子,那是在二房附近……
不管了,先把人挪出去再说吧!
三太太一住进新院子,病情就好转,黎老太太直念佛,她身边的心腹嬷嬷奉命去探望三太太时,不由笑着对三太太道,“三太太果然是有福的,瞧,一挪了新居,果然气色都好起来了。”
小蒋氏未语先笑面带桃花,“以后还得请嬷嬷,多多在姑母跟前帮忙说话。”边说边往嬷嬷手里塞了个荷包。
心腹嬷嬷伸手在荷包上揉了揉,听到了纸张的摩挲声,笑容更深了,“三太太说那儿话。”和小蒋氏又说了几句才告辞离去。
“姑娘?”小蒋氏进府后,才从蒋家过来侍候的丫鬟不解的问。
旁边小蒋氏的奶娘忙扯她一把,丫鬟不服还想开口,却被奶娘一拐子撞到心窝,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滚出去。”奶娘踢她一脚,推操着丫鬟出去后,才转回来。“姑娘,这些小蹄子可得好好管教。”
小蒋氏笑颜如花的道,“那就交给奶娘吧!”说着便偎在奶娘怀里,“当初就应该把你带过去,要不然我也不会吃那么多年的苦。”
当年因为她未婚产女,蒋太太舍不得对女儿出手,便狠狠的收拾了侍候女儿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奶娘,所以小蒋氏嫁过来时,身边并没有得用的人手,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大太太她们几句话,就给忽悠岭南村。
奶娘暗叹一声,姑娘走到那儿,都有人侍候着,哪里苦了?真正苦的是她们这些侍候她的人,当初不是没有拦过劝过,可是小蒋氏是家中么女,最是得宠不过,家里爷儿们奶奶也不敢违逆她,就怕惹她不喜,老爷和太太会怪责他们。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娇惯的主儿,竟然会和个不知来历的男人有了首尾,还留了种,她知道的时候险些吓得魂飞魄散,想给姑娘下药滑了胎,但到底舍不得姑娘受这个罪。
“奶娘,一会儿帮我好好梳妆,晚些,二表哥会过来。”小蒋氏巧笑倩兮的模样,却让奶娘背后一凉。
她是知道自家姑娘装病,也知道姑娘熬不住,一进府就和二老爷勾搭上了,可没想到会……
“姑娘,咱们这里离二房近,左右又都是二房的姑娘住着……”万一被人发现那可怎么得了?
小蒋氏没好气的瞟她一眼,端的是妩媚妖娆,奶娘看了却是心惊。
什么时候,她奶大的姑娘竟成了这幅模样?
“有二表哥在,奶娘你怕什么?”
奶娘只觉寒气从脚底直直往上冒,上一回,姑娘惹出事来,是她身边侍候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回要是再惹出事来,又会是谁来背祸?
“娘,娘,娘。”由远而近传来的叫唤声,让小蒋氏眉头皱起,没等奶娘看清楚,就又舒展开来。
一个粉装玉琢的小女孩飞奔进屋,“娘,姐姐说要带我去找浅浅,你要不要跟我们去?”
去找浅浅?“那个姐姐要带你去?”
黎深深笑弯眼,“就大伯母家的姐姐啊!”她哪知道谁是谁,反正统统叫姐姐。
小蒋氏扬眉看向侍候黎深深的丫鬟,那丫鬟立刻上前回答,“是大房的十三姑娘。”
原来是黎净净啊!“她要带你去找浅浅?”
“嗯。”黎深深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大伯母和那个姐姐给她做了好吃的,又许给她一条漂亮的彩色珠子手炼,她才勉强答应的,只是娘要是不点头,手炼就没了,所以她满眼紧张的望着小蒋氏。
“也该派人回去瞧瞧,毕竟是三老爷的宅子。”奶娘提醒道。
小蒋氏点头,“也是。”离开时,她翻了又翻,愣是没找到房、地契,只搜到了长孙氏存的一些碎银子,那点钱那经用,回府后打赏一下就没了,幸好她娘聪明,把奶娘派过来时,顺道给她送了银子来。
虽然那宅子和地不值什么钱,但好歹是她的,反正三房除了她们母女,全死光了,那宅子和地留在那里给谁?还不如卖了给她拿来花用。
她是算准了黎浅浅必死无疑。
其实离开时,她曾想去通知村长一声的,可想到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为何不带走黎浅浅,她就觉得烦,便想着等回府,再打发人去南岭村说一声就是,谁想到会接连刮了三天的大雪咧!
后来又听闻楚岭一带的村庄受创严重,便认定岭南村也受害,黎浅浅肯定是活不下来了!
“要不是我的病才渐有起色,不好出府,不然我肯定要回去一趟。”小蒋氏有些遣憾,看着女儿的小脸良久,最后什么也没说,便点头答应她们小姐妹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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