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头的楚意,双手捧着个热软的菜包子,虽然满室的臭味让人作呕,但她已经习惯那个味道了,因为那味道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不过方才帮她疗伤的姑娘,将她身上的腐肉剔除,现在她身上的伤已经被细心的处理过了,只要按时换药,慢慢调养,她相信,自己总能恢复健康。
刚刚那姑娘说了,她不帮着把那腐肉处理掉,是怕被人发现,有人帮她处理伤口,毕竟她是被平亲王妃下令杖责后扔过来的,平亲王妃虽没说,但底下的人又不傻,个个眼利着呢!像她这样得罪主子,被打后扔过来的,怕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那还花那冤枉钱给她疗伤干么?
庄头太太来看过楚意,面上虽没说什么,但一出去就跟那个胖厨娘说,“哎哟!人都差不多了,还花那钱在她身上干么哟!还不如把那钱省下来,给我们春花和你家鱼柳添嫁妆,再有多的,就给两个小子加聘金,也能娶个好点的老婆回来。”
还是那个胖厨娘有良心,说府里十二姑娘吩咐了,要让她吃好的,让她好生养伤。
只不过自从她身上的伤开始发出臭味,叫春花的总是故意拉着厨娘女儿,把她的吃食给占了,亏得她早前有准备,悄悄把吃食攒了些下来,要不然,怕等不到那姑娘来给疗伤,她早就饿死了。
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包子,楚意有些茫然。
打小她奶就告诉她,她们做下人的,就得听主子的吩咐做事,不得有二心,尽忠,主子自然会厚待她们。
她照做了,照亲王妃的吩咐行事,没想到最后会被人冠上背主的名头,杖责了一顿后,扔到庄子上来。
刚挨打那会儿,她还以为自己会被送回自小长大的那座庄子,万万没想到,会被送到一座她没听过的庄子上来,在这里没有人照顾她,没有人帮她疗伤,所以她一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就开始偷藏食物。
果然不出她所料,春花和鱼柳时常以她这里太臭为由,把她的吃食苛扣下来。
因为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间太多,她不禁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那里做错了,落得今日的下场?可是她反复思来想去,就是没发现自己有错,最后她大逆不道的想,她没错,错的人是平亲王妃,自己按她的吩咐做事,被人发现时,平亲王妃却没能保护自己。
十二小姐让人给她吃好的,只不过一句交代,底下的人还做得不地道,她知道十二小姐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做给她身边侍候的人瞧的,看,这丫头背主,可我这做主子的,还是厚待她,让人在她生命中最后的这段日子,给她吃好的,让她好好的走。
让她不明白的是,黎教主为何会派人来帮她疗伤?还细心的给她带来吃食,她是真的不懂。
隔天,当那姑娘再度出现时,她忍不住开口问,那姑娘有些愕然,笑着回答她,“我昨天回答过你了,你不记得了?”
有吗?楚意茫然的回望那姑娘,就见那姑娘圆圆的脸,露出像春阳般暖暖的笑容,把前一天跟她说的话,再跟她说一次,楚意这回听进去了,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姑娘笑弯眼,“你且安心疗伤就是,别的事别多想。”
“还请姑娘帮我向黎教主转达谢意,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她。”
“好说。”那姑娘笑着帮她上完药,开门对外头喊了一声,不久就有人打水来,楚意也不知她们怎么弄的,打来的水竟然是热的,那姑娘帮她擦身,自受伤后,就一直没有洗漱过的楚意,总算一身清爽了。
自此后,那姑娘每天都来,楚意总算明白,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外头还有她的同伴,若春花她们两,在她帮自己疗伤时跑来,就由他们把她们引走。
如此,到秋末时,楚意的情况大有好转,而平亲王府也传来对她的处置。
“若是死了,就扔出去喂狗,若是没死,就把人远远的发卖了。”奉平亲王妃之命来的嬷嬷捏着帕子挡着鼻子前,颇为嫌弃的说道。“我说高嫂子,当初送过来的时候,人就剩半条命了,现在都一个多月了,人怎么样了?”
嬷嬷问的时候,心里期待着庄头太太的答案是,人早就死了,如此,就是把人扔去喂狗,然后王妃赏的丧葬费就归自己所有了。
虽然才十两银子,不多,但这可是不劳而获啊!
“也不知她怎么那么命大,竟然活下来了。”庄头太太高嫂子有些郁闷,她觉得自己有负王妃所托,羞得抬不起头来。
亲王妃的心腹嬷嬷觉得晦气,怎么会还没死呢?“那就卖了,把她远远的卖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是府里小姐身边侍候的,卖到那种地方去,肯定能得不少银子。”
心腹嬷嬷脑子动得快,特意交代高嫂子一声,卖的时候可以利用是王府小姐身边的丫鬟名头,如此卖价可比一般丫鬟高上许多,“不过一定卖得远点,不然要是传出去,怕会影响府里小姐们的清誉。”
高嫂子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心腹嬷嬷所言,不过心腹嬷嬷许诺她,卖得越高,到时候她分到的就越多。
平亲王妃派心腹嬷嬷来庄子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楚意耳中,给她疗伤的姑娘得知后,拍拍她的肩头并没有说什么。
不过回头就向上呈报此事,刘二很快就通知黎浅浅,“教主,您看?”
“把她买下来,然后送去北晋吕大小姐那儿,让吕大小姐看看,她可堪用,若是可以,就交给吕大小姐。”
“是。”刘二笑着点头应下。
最近京中很热闹,平亲王妃荣登话题人物第一名。
连静王世子两个妾室,在澄明楼大打出手,造成一人跌断腿,一人小产,都没能压过平亲王妃人设崩盘的八卦。
为平亲王妃说话的贵妇,其实不少,但她们一开口,围观群众就会忍不住想,似乎为平亲王妃出头的这些贵妇,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啊!
她们清一色是正室,有元配也有继妻,都是以温婉娴淑的形象示人,但是她们府上的庶子女,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就是不知礼的刁蛮女,不敬嫡母的事时有所闻。
可自平亲王妃待庶女不慈,逼得庶女只得向太妃求援一事曝光后,吃瓜群众们开始抽丝剥茧,把平亲王妃为首的贵妇团剥皮,然后大众震惊的发现,不管这些贵妇示人的形象是如何亲切可人,只要细看她们的庶子女,就知她们形象和实际作为大有出入。
若真是那么温婉娴淑大气端庄,怎会容不下出色的庶子女?
吃瓜群众有些消息灵通的,对这些贵妇们家里的事如数家珍,不灵通的,被他们一番科普后,也对这些贵妇们的情况有所了解了,若还不清楚也不怕,自然有热心群众为他们解惑。
于是乎这个秋天,京城陷入了揭贵夫人们披着的人皮热潮里。
平亲王妃首当其冲,不管她怎么跟女儿们解释,都不能说服她们,自己是无辜被陷害的,七小姐甚至还哭闹着,要她把她那温婉娴淑的娘亲还给她。
当宫外吵闹不休时,季瑶深被宣太妃召进宫去。
“你那位好嫡母,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吧?”
“是啊!”季瑶深笑吟吟的上前为宣太妃槌腿,“还要多谢太妃那天的相助。”
“嗯,那不算什么。”宣太妃笑,“南边闹水患,皇上要派九皇子去治水,听说你那位好嫡母,这些天忙着把世子塞进治水的队伍里?”
季瑶深听了,心头一跳,嫡母这几天确实很忙,只是她并不晓得嫡母在忙什么,太妃住在宫里,消息却这么灵通,由此可见,太妃的能力不容小觑。
“她野心不小啊!可惜眼光不怎么好。”宣太妃状似遗憾感叹道。
季瑶深笑,“嫡母的眼光自然是及不上太妃的。”
“小聪明。”宣太妃佯斥道,“你已经及笄了,她可曾带你露脸了?”
没有,就连她及笄了,也没给她办及笄的宴会,哪像她那好七姐,远在及笄前大半年,就开始准备了,等到及笄那天,出席的宾客冠盖云集,不止请来长公主担任主宾,还请来公主当赞者。
宣太妃冷笑,“所以啦!她自个儿做得这么明显,又怎能怪旁人揭了她的人皮面具呢?”
季瑶深觉得宣太妃似乎对平亲王妃特别厌恶,却不知其原由,她们两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会有什么交集令宣太妃如此厌恶她?因为她爹平亲王?还是……
回府后,她先去向亲王妃请安,只是才到门口,就被嬷嬷拦在外头。
“十二小姐有心了,自宫中回来应该累了,还特意过来跟亲王妃请安,真是孝顺。”嬷嬷拍捧了一番后,季瑶深也笑着跟她打哈哈,双方你来我往一番,季瑶深才离开。
嬷嬷在后面色不善的瞪着她良久,“嬷嬷。”嬷嬷身边侍候的小丫鬟轻声唤她。
“没事。”嬷嬷笑了下,转头去向平亲王妃回事去了。
季瑶深离开后,便转往她姨娘那里去,丫鬟早看到她回来,急急去通知小蒋氏了。
所以季瑶深过来时,她姨娘已站在门口候着。
“你可回来了。”小蒋氏没进过宫,但听人说,宫里是如何如何的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是覆灭之灾,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因她知道这些事情时,正怀着小儿子,听了这些事后,一度还因害怕恐惧而动了胎气,小儿子差点不保。
因此她对宫里那些嫔妃,有着极深的畏惧,在王府中,令她戒慎恐惧至深的是亲王妃,但宫中宣太妃一道口谕下来,亲王妃就得照办不得有误,所以女儿奉宣太妃之命进宫,她怎么不害怕呢?
季瑶深暗叹口气,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娘就成了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记得小时候,她娘可是敢对黎浅浅她娘颐指气使的主儿,回到黎府之后,还跟二伯父,不对,二表舅厮混在一起。
还有待字闺中时,被她亲爹勾引珠胎暗结生下她,不是胆大的主儿,怎么敢做出这些事情来?
可是,从何时起,她竟然成了眼前这模样了?
季瑶深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知怪她无用,就算她强硬起来,又能如何?上头顶着有超品诰命的亲王妃,底下还有好几个有品级的侧妃、夫人在,她姨娘不过是没品级的夫人,想跟这些人争?
算了,她宁可她姨娘胆子小一点,遇事别出头,方能保全她。
长孙如兰抱着季瑶深的亲弟弟,她好生欣羡,小蒋氏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生下儿子,反观自己,自进府到现在,虽然一直承宠,却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瑶深回来了,宫里好玩吗?太妃可好?”长孙如兰问了一堆问题,季瑶深耐心的回答她,等她心满意足离开时,季瑶深也累得够呛。
“快,给我倒水。”
丫鬟立刻倒杯茶给她,小蒋氏让奶娘把儿子抱下去。
“在宫里不敢吃喝太过,所以喉咙干得都要冒火了。”季瑶深抱怨着,一边接过茶碗,一口饮尽。
“欸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呢?也不看看茶水烫不烫,就这么一口气喝干。”小蒋氏念叨着,季瑶深忽道,“黎浅浅回来了。”
“啊?她,回来了?”对黎浅浅,小蒋氏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她总觉得那个孩子,在自己带着女儿离开黎家小院时,就已经死掉了,可是,黎浅浅却活得好好的出现在她眼前,她知道说出去肯定不会有人信,但她觉得现在活着的黎浅浅,不是当初被她遗弃的那个小女孩。
要问她为何这么说,她也说不上来,本来这种感觉不会很强烈,直到去年,她做了一场恶梦后,才开始有这种感觉,听说她回南楚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季瑶深见姨娘浑身微微轻颤,心里觉得奇怪,却不好开口质问,只能旁敲侧击,可是小蒋氏嘴巴紧得很,完全不露口风,令季瑶深无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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