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咬着下唇气噎不语,别说变卖首饰了,她现在身上就统共带了两只不值钱的簪子。
&抱歉了。”宋焕章彻底拂开了面前的纸,身体也悠闲的往背后靠去,整个人透发散漫气息。“倘若官籍造好了我还去哪里找你?”
“……”沈栖忍着怒气强吸了一口气,“那你要怎么办?”
宋焕章嘴角衔笑,好像是在说一桩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拿银子办事,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
沈栖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了一句,“那我一定要呢?”可这话放出去,宋焕章仍无动于衷的坐在那,眉毛都没抖动半分,对这狠话没丁点触动。
缄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宋焕章终于出声道:“我看你不如先避下风头看看形势再说,现在实在没那个必要急着换身份走人。要知道你这样一走,不知道会留下多少隐患。”
沈栖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这些话,她满心思都是想着离开,那些明争暗斗沈栖不稀罕,更不稀罕在裴棠住着的屋檐下委屈过活。沈栖那会逃跑是一时意气,若是要再回去自己也实在是拉不下去脸,更何况回去就意味着还要面对裴娆的那事。
宋焕章见她神情郁结不畅,眉心紧紧皱拢了起来,仿佛有驱散不尽的烦恼。忽而脑中画面一闪,那日沈栖在寺中赤足纵舞反弹阮琴的情景又出现再了面前,那时的她明艳动人,仿佛有艳光扑面而来,叫人挪不开眼。他心头砰然跳动了两下,再看着眼前的沈栖,不由声音低低沉沉的问道:“你是离魂前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沈栖却对他有些戒防,唯恐他又从自己这套取了什么信息,紧抿着唇只言片语都不肯说。
&宋焕章忍不住笑了一记,垂下眼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你先在这住一晚,等明日看看那边形式再做打算吧。”他站起了身,从桌案前出来时在沈栖跟前脚步稍稍一滞,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沈栖也是莫名奇妙,心中嘀咕道这人真是古怪。再仔细想了想,他这翻来覆去也还是在阻止自己离开,再联想上一回自己去找他造官籍,他好像也是在竭力阻止自己离开。沈栖想不穿他这里头在打什么主意,好在今晚总算不是太差,还有个栖身的地方。
第二日,宋焕章来找沈栖的时候,发现她正埋头伏在书案上急笔写着什么,好像入了神,连他走到了跟前还浑然不知。宋焕章好奇,探身在她那一叠写好的纸上扫了几眼,愈发皱紧了眉头,终于出声问道:“你这是在写的什么?”
沈栖写得正入迷的时候被人骤然出声吓了一跳,见是宋焕章脸上转而带起了笑颜,“赚钱的营生呀……你看看。”她将自己写好的一叠纸推到了宋焕章的手边上,目光灿灿透着光亮。
宋焕章拿起掀了几页看,“传奇小说?”
沈栖正色点头,“对!我以前听过不少戏,将这些默写下来未必会比‘淮生’的那些差呢。”
宋焕章嘴角微微一抽,“……”淮生的东西最紧要的一点是个“艳”字,一个姑娘家家,怎么好写这些……宋焕章偷偷打量她了一眼,见她神情坦然没有半分羞涩,不由嘴角下弯,神色肃然了两分,咳了两声才迟缓着说道:>
&有什么不成的?”沈栖听出他语气变化。
&事再说。”宋焕章正巧为了说另外一桩事,当即亮了出来:“昨晚镇国公府倒没怎么闹腾起来。”
沈栖之前脸上还浮着的两抹笑就淡了下来,斜着眼瞥着宋焕章,“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焕章道:“昨日的事不是没有回寰的余地,你这样一走了之实在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沈栖最恨别人说教,实际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离开镇国公府,越看越觉得宋焕章这唠叨模样像裴棠,沉了脸声音清冷的回呛道:“镇国公府的事与你何干?”
没良心,宋焕章摇头。“不回镇国公府,你自己又没官籍在身,如果……你想在这呆着就呆着。”
沈栖咬牙,气得扔掉了手中的毛笔。哼,竟然还在拿乔,不给自己造官籍!天底下又不是再没有旁的人做这等买卖。沈栖犹豫了半晌,打定主意要找珍嫂再想想法子,现在更有些懊悔昨日不该拒绝她另找个人造官籍的主意。
用过饭,沈栖打算出去,刚一出屋子就看见宋景元带了两三人过来。她心跳如擂鼓,立即猫着身子回了屋中。可那宋景元不偏不斜正往过这边过来,面上带着煞气,平日只叫人觉得白胖的脸也不见半点温和,凶神恶煞一样。沈栖心中咯噔一声,默念道他不会是知道自己在这,特地来给裴娆出气来的吧。
然而,那宋景元走到院子中就骤然停住了脚步,视线投向了另外一处,大喝了一声:“宋焕章!”
沈栖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来找宋焕章的事儿。按说昨日裴娆就在落霞寺出的事,宋景元不可能半点不知晓,可这会怎么怒气腾腾的来找宋焕章的事了?沈栖扒拉着门缝继续往外面张望,只见宋焕章已经从隔壁屋中出去了,正挡宋景元的面前。
沈栖知道宋焕章和宋景元是兄弟二人,可并不是骨肉兄弟,而是义兄弟。那回马车事件后她让奉灯仔细打探过宋府底细,知道宋焕章不过是宋父在其□□岁时带回府的,宋夫人一向疑心这是养在外头的私生子,所以私底下对宋焕章并不多好。
只听见宋景元怒气腾腾的指责道:“你昨晚回府是不是告状去了?”
沈栖没听见宋焕章说话,倒是传来宋景元更加气急败坏的骂声:“奸险小人!枉我平常处处袒护着你,你竟然……你竟然在我爹面前告我的状!”
沈栖忍不住点头赞同,宋焕章就是奸险小人,看来在这点上她和宋景元看法出奇一致。
宋焕章敛着声音:“告的什么状?”
宋景元气得要跳脚,可他今日才被上了一顿家规,藤条抽在身上还疼得厉害,稍稍动作一大就直抽着冷气起来。
&说不是你,不是你告状,我爹怎么会知道那些事的?”宋景元忍着疼责问,恨不能上去揪着面前那人的衣襟好好打一顿。
宋焕章负手而立,仿佛丝毫不为他的震怒所动,清淡淡的回道:“不知你在说什么。”
宋景元气得眉毛都抖了起来,“放屁!”他恶狠狠的骂了一声,“不是你还会是谁!不就是因为淮生的事你记恨我么!可你也别忘了,要不是你之前不肯帮我对付裴棠,哪能让他气焰这么嚣张,我也不需要借着那名号了!哼,你要真气不过这事,那日就该去跟我爹告状,为什么还要拿了我的银子隔了这么久再去?!”
“……我没有。”
宋景元现在哪里还信他这话,宋父今日将他叫进书房,甚至还么开口问话就叫仆役拿了藤条上来亲自打了他一顿。宋景元稀里糊涂挨着,连连哀嚎都没有用,最后才从宋父口中听出了零星半点的苗头来。原来是他自己一直维持着的谎言被戳破了。宋景元那个时候哪里还敢出声,只好乖乖受训。等一切结束了再叫人去细细打听,原来就只有昨个晚上宋焕章去书房见了宋父。宋景元怎么不疑心是宋焕章搞的鬼,更何况他这些年来的‘好名声’都是宋焕章在他身边替他张罗起来的。
&如今你还敢说没有!这事情除了你也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宋景元抬起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却是好得很,一面收了我大笔的银子,一面又将这些事都抖落给了我爹知道!你……你这是故意给我设下了个绊子!”
宋焕章没有出声,相较于宋景元的气急败坏,他要显得从容淡定上许多。
沈栖暗暗叹道,原来宋景元这些年的名气都是宋焕章造就的,他竟然在这上头还能想出法子来赚钱。
&得很!你敢这么害我,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宋景元狰狞一笑,对着身后两三人挥手示意。
宋焕章沉声道:“大哥真的要动手?”
宋景元冷笑。
&事情的确不是我去告状的,大哥大可想想,我这样一告状,岂不是坏了自己的财路,试问这世间哪里还有人比大哥出手更加阔绰的。更何况……我们到底是一处长大的兄弟,这回大哥要真是不顾及咱们这分情面,那……”话没有说完,可这话中透出的告诫意味却是一目了然。
宋景元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他扼住了咽喉一样,现在这口气是咽不下吞不进。
&父就算是知道了这事,为保颜面也未必会将这些声张出去,可若是……”宋焕章循循善诱的说道。
宋景元眼中一亮,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可再打量宋焕章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怨恨模样,“真的不是你?”
最后,宋景元终于被打发了回去,沈栖推开门朝着宋焕章笑了一声,抚掌赞道:“你可真是能耐。”而宋焕章没理会,仍在那想着皱眉苦想这桩事是谁捅到宋父那去的。
殊不知,庙门外早停了一辆马车,小厮见有宋景元一行人出来后退到了车旁,对着里面轻回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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