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那边知道嫣姬离开已经是傍晚了,还是奉灯从外头听见了风声,又亲自去那院子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番,这才回去禀告的这事。
那日关于嫣姬身边乐师的事,裴棠也就提了一回,现在究竟有没有抓到的人、进展又是如何她一概都不清楚。嫣姬这时离开,难道是裴棠那边有了新的线索不成?
奉灯见她心思游移,忍不住笑了起来,“嫣姬是个什么出身,凭她也想进咱们府?”这话说出来也是哄沈栖开心的,可才说出来又觉得不大妥当,这明里暗里不是将沈栖都一通贬低了下去?
奉灯早已经将自己自觉归入到了沈栖的人,紧忙补救了说道:“姑娘和三少爷……那是改不了的事实,谁都不能不认的。”
&么认不认的?”外头忽然有人插了一句,沈栖当时正低着头,猛不丁叫人插了这嘴,心中无端起了邪火。旁的事也就算了,偏正谈着的是她和裴棠的事情,也不知这人到底听去了多少。
奉灯也是惊了一下,可看不过往望着门口之人也不认识,正在斟酌要怎么开口才得宜的时候,听见沈栖释然一笑,“孙家嫂子。”
奉灯虽然知道来了这么一家子,可没见过人,方才也是慌张,可这既然都是熟人,那些话……听不听见总归也没有多大关系了,这样想着,心中也悄然长舒了口气。
那许珍娘今日穿了一身缎面的袄子,头上簪子也都换成了新银的,插在漆黑的发间十分的打眼。就是气质神态都好了不少,再没了当初刚进府的畏畏缩缩,神气了不少。
她刚进来就先将手臂挎着的一只竹篮子给搁在了桌上,掀开罩在上头的画布,和气的对着沈栖道:“沈姑娘,快快尝尝我们的乡下的小吃,这是我刚才特地去找了厨娘借了厨房来做的,正热乎着呢。”
沈栖朝着那磁盅中远远的看了一眼,看见的不知道是黄橙橙的什么,面上还飘着油花。她以往不爱这种卖相不好的吃食,虽然离魂后改了不少娇气,可这头一次见到,心里头已经有了抵触。
许珍娘是个会看颜色的,此时早已经瞧出了沈栖的不喜,心中暗暗嗔了一声,啐道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小姐了。这可原先家里头的好东西,油炸的撒子里头还特地藏了水煮蛋!这东西以前沈栖是馋都馋不到,现在自己给她送来,她不说感激,半点都不客气竟反而露出了嫌恶。
许珍娘忍着气勉强笑了一笑,“这一路上过来想也是冷了。”她自顾自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将篮子重新盖了起来,“沈姑娘过会想吃了,唤人去再热热也是一样的。”她分明是有事情要私下里和沈栖说,可恨这沈栖到了这时候却装傻充愣了起来,自己使了半天的眼色,她却是一点都瞧不出来。末了,许珍娘只好直接开口,“沈姑娘,我有些话……要跟你单独说。”
沈栖手里头顶捧着手炉,这会手指正在不经意的抚摸着上头的明纹,隔了片刻才叫奉灯和屋子所有人都下去。
许珍娘虽然有时候行事刻薄,可却是个再拎的清的事情的人。方才一进来,她就只喊沈栖做沈姑娘,宛若从前当真不认识一样。
沈栖瞧她也不过是二十开外的人,可这行为处事却是十分市侩老练,等人都退了下去。她面上的神情又全都换了一副,往沈栖身边凑着做了过去,带着谄媚清热的笑道:“阿栖,嫂子还有一桩事要求你的。”
沈栖被她这样的腻歪的一喊,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了,“什么事情?”这说出的的话也就不由僵硬了两分。可落到了许珍娘的耳中有觉得她这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了,心中气哼哼的说道,神气什么,不过是个假小姐而已。
&子想要在京城中做些买卖,可这手头实在是紧,就是不知道你手中……能不能……”许珍娘并不是觉得提了银子的事会让她难以启齿,而是早用手比划了一个数银票的的姿势,眼神也再□□裸不过。
沈栖愕然,“京城里做生意?”
许珍娘点头,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将这些事情都考虑清楚了。这镇国公府恐怕是不好长久住着的,她也没指望在这常住,等过段日子自己和公婆都能搬出去找些营生,总比回去乡下强。更何况据算是这家的老夫人再怎么不忘报恩,这恩情也要还在关健的地方。“乡下年年灾荒,有没有收成全看老天爷肯不肯开恩。咱们家里头又没有了能下地的男丁。还不如早早卖了另谋出路的。”
沈栖皱眉,许珍娘留在镇国公府自然不好的,可却没想到她这会竟然主动提及为着自己将来打算,让沈栖觉得稀奇。
沈栖故做了一番为难,搅动着帕子愁眉道:“现在我身上哪有什么银子……”
许珍娘一听这话就当即坐不住了,伸出手去握住了沈栖的手腕,稍稍用了两分力气,显得有些激动:“你……当了这么长时间沈小姐,怎么会没偷偷咱攒下些银子?难道首饰也没?”说着话,眼珠子朝着沈栖头上的簪子打量,满是期颐的目光。
&沈栖迟疑摸着许珍娘目光的注视的那簪子,才出力拔出了几分又插入了原处,一脸为难的说道:“这还是大夫人当着的镇国公府所有女眷的面赏的东西,给嫂子倒是可以的,可这东西背后都刻着字,嫂子平日带带也就罢了,这真要是拿出去卖可是不能的。”
不能卖?许珍娘一下子收回了的自己艳羡的目光,不能卖光是戴又有什么用。她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常在沈栖身上带着,这要是骤然出现在自己头上可不是要起疑,到时候徒然给自己找麻烦。
纵然许珍娘十分喜欢这簪子,可还是收回了目光,又坐了一会,知道在沈栖这是挖不出什么了,也只好讪讪作罢,起身要走,腹诽自己不光空走一趟还浪费了一把鸡蛋撒子。
沈栖道:“嫂子不如去问问他的意思?也正好能给嫂子出出主意……”
许珍娘点了头,可走出去面色就不大好,嘴里头一直嘀嘀咕咕的啐骂。只觉得自己这些天住在这宅子,谁跟自己都和和气气,就沈栖这个落在了梧桐树上的野鸡对自己不善。从老夫人到下头的小姐哪个不是真正的贵人,可谁也都没她那样生冷不进的。
许珍娘想着这些,也没多留心迎面来人,小道狭窄,差点就撞了满怀。她打量来人身上衣服都透着华光,粼粼得像有日光照耀的水面,怕是贵得很。许这时,许珍娘的礼数都显示了出来,赔着笑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发丝,正思付着该怎么称呼,那身后跟着的丫鬟就已经出了声提醒:“这是安绥郡主。”
许珍娘一听,这郡主可是尊贵得很!立即态度又和善恭顺了许多。
安绥原本就不是拿身份欺人之辈,见许珍娘一副诚惶诚恐也有些好玩,笑盈盈的问:“孙家嫂嫂?”
许珍娘被嫂嫂两个字喊得全身舒坦,更是生出了几分亲近的意思。那个七小姐裴什么姗的那个不是被自己哄住了,心思一转,就更想多使些力气,也能将这郡主哄得高兴了。“郡主娘娘好眼力,民妇就是孙许氏。”
&嗤——”安绥被她逗笑了起来,“什么郡主娘娘,嫂嫂家里头是三哥哥的恩人,安绥自然也敬重嫂嫂,直接唤我安绥就成了。”
虽是个郡主,可竟这样平易近人,许珍娘犹豫了两下才迟疑着出口:“……安绥?”她心中早就乐开了开,在那乡下她哪能见到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就是亭长里长之流都恨不得翘尾巴上头,在自己面前显摆,可现在……她居然能和郡主站在一块,还能喊郡主的名!许珍娘有股子踩在云端飘然的感觉,身子骨头都有些发软了。
安绥道:“我从北边来的,真不知道南边是什么个风土人情,正好也好奇三哥哥从前的那些事,嫂嫂可能跟我说一说?”
许珍娘自己原就在想着如何搭话凑亲近,这么就来这机会哪有不应的道理,随即跟着安绥去了不远处的亭子去坐了说话。
这亭子建得雅致,里头熏着暖炉,还养着几盆开得正娇艳的花。许珍娘这两日不知道开了多少回眼见的人也不由惊叹连连。
安绥郡主觉得她这人好玩,随意说句话都能被许珍娘翻着花样编出好笑的来。
其实这许珍娘最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碰上不喜的就往死里刻薄,可碰上要巴结的就拼命挖空心思的巴结。许珍娘见缝插针说道:“郡主可真是好人,跟咱们这种身份的也能这样亲近,换了旁人早嫌弃了。”
安绥被她哄得捂着嘴连连发笑,“旁的不说,在这府里,看在老夫人和三哥哥的面上,也没人敢这样对嫂嫂的。”
许珍娘嗤鼻,面上流露着不满,“可不敢这么说,镇国公府都是好的,可也挡不住外头人听不进老夫人的话。”她虽抱怨着沈栖,可到底没有没忘了裴棠嘱咐的事,头脑还算清醒着。
&安绥到底王府中长大,一听就听出了许珍娘这是话里头藏了话,斟酌着问:“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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