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成泽的话音落下,现场顿时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不由地有些发愣。
就好像刚才卫成泽所说的,是什么古怪的语言似的,那样的让人无法理解。就是陆无心,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些许古怪的神色来。
一个为了夺得各家不传秘籍而不择手段的人,居然说他的武功早就已经废了?这大概就和一个抢了棒棒糖的人说他有糖尿病一样,让人觉得无比荒谬。
盯着卫成泽看了一会儿,察觉他的话并不似作伪,陆无心的眉头不由地一点点蹙了起来。沉吟了一会儿,他忽地翘起唇角,蹲下身去抓起了卫成泽垂在身侧的手腕:“那就得罪了啊。”
除开亲自交手之外,若是想要知道另一人的功力,只有探查经脉中的内力这一种方法。
见到陆无心的动作,白灵砂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指尖轻轻地颤了颤,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任由陆无心那温和而有力的内力缓缓地注入经脉之中,卫成泽垂下眼,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皱着眉头探查了一会儿之后,陆无心收回手,他看了卫成泽一眼,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些许疑惑与探究的表情来。
卫成泽的经脉之中空空如也,察觉不到一丝一毫内力的存在,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从未习武的普通人一般。
十指微微蜷起,卫成泽的双唇略微抿紧,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陆无心当然不可能探查到任何东西,在他眼前的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从未习武的普通人。
&那长长的穿越守则中,有一条非常不起眼的注意事项,即穿越者穿越后,将保留被穿越者的身体状况,却不会保有原身的技能。之前两个世界里面,卫成泽所穿越的对象,原本就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一条规则的作用并不如何明显,可当他穿越成类似武林盟主这种角色的时候,就体现出这条规则的作用——或者说坑爹之处来了。
要是他保有原主的武功的话,在面对刚才的攻击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慌张。虽然他并没有习过武,可到底在修真界待了那么多年,想来两者的差别并不会太大——即便不同,依靠着身体的下意识的反应,也能躲开那一击。而只要保住了性命,他自然有办法让这群人推翻之前定下的结论。可现在,他却不能有丝毫过激的举动,否则等待他的,必然是毫不留情的攻击。
——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
抬眼看了一眼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陆无心,卫成泽的目光便越过他,落在了一旁的白灵砂身上。
此人一身月白色衣裳,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眉心一点朱砂,更是衬得他的面容多了几分阴柔。若非那那双眼睛里时不时地划过的锐利,说不得旁人还会将他当做一名柔弱之人,因此看轻了他。
他的手中持着一把精巧的折扇,精铁制成的扇骨泛着寒光,末梢被削成如鹰爪般锐利的尖端,看那幽暗的紫光,想来应该是淬了毒。
不知在想些什么,白灵砂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是察觉到了卫成泽的视线,他的双目一凛,朝卫成泽看过去。然而在对上卫成泽视线的那一刹那,他却不由地一怔,继而那目光,就倏地柔软了下来。
有些愣怔地与白灵砂对视了一会儿,卫成泽回过神来,垂下头错开了他的视线。
这场针对他的屠魔大会,虽然是号称武林正道所共同发起的,可说到底,牵头的,还是对原主有着深仇大恨的门派,其余的,大多只是数字你和大流,亦或是抱着一腔热血与冲动跟来的。要知道即便是原主那样十恶不赦的人,在最后也没有被伤及性命,只是废除了全身的武功而已——当然,对原主来说,他估计更希望直接死在这些人手下,也不想作为一个废人过一辈子——可见这群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对某些东西有多看重。
而这样的人,最是好操控。
只需要一点点与想象中不符的情况,就能让他们生出疑虑来。
可卫成泽没有想到,出手救下他的,竟然会是这个人。
当初在陆无心追查魔教犯下的一系列事件时,一度将白灵砂这个自西域来到中原历练的人看作幕后主使,两人甚至因此而几次大打出手,此后虽真相大白,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愈发恶劣,丝毫没有传说中不打不相识的苗头。
这次的屠魔大会,白灵砂虽然也一起跟着来了,可他更多的,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终究是中原武林的事情,他看个热闹也就罢了,根本没想过要牵扯进去。
非主角阵营,折扇,出手救下了他,以及那古怪的态度——虽就这样下判断有些武断,可卫成泽却无法不将白灵砂与某个人联系起来。
&施主可是发现了什么?”带着试探的声音让卫成泽回过神来,刚才走出来的那位方丈看着陆无心,眼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陆无心闻言扭头看了这位方丈一眼,拧着的眉头松了开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原先的漫不经心:“啊,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他如今确实和一个从来没有学过武功的普通人没什么差别。”说着,他顿了顿,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而且看样子,她的武功,至少废了一年了。”否则不会像现在这般,连一丝一毫的内力都感受不到,甚至连经脉,都如普通人般软弱无力。这一年的时间,都已经是保守估计了。
&不可能!”陆无心的话一说完,就立马有人出声反驳,“在半年之前,我分明亲眼见着这个狗贼杀死了我的哥哥!”
&放过了在场的你?”被人这样质疑,陆无心顿时就有点不乐意了。
卫成泽这件事,是他抖出来的,他当然没有替卫成泽说好话的理由,这样做除了往自己脸上扇巴掌之外,根本没有一点意义。可眼下的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一个根本就不能习武的人,抢夺那么多武功秘籍,究竟有什么意义?而卫成泽,又到底是怎么失去那一身的功力的?
这其中的疑点太多,陆无心便是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啧,自己闹出来的动静,总该自己收拾干净。
轻轻地啧了啧舌,陆无心有点头疼,有点后悔当初就那么牵涉进这一滩浑水里面来了。
&什么意思?!”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不停地给他添堵,那刻意抬高的声音尖锐得刺耳,“难不成我还诬陷他不成?我看你这么护着他,说不定才和他是一伙的吧?不过是一个半路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谁知道你……”
&年正月十三日,”就在陆无心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被人给抢先了,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的卫成泽,有点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你与兄长因家传刀谱之事发生争执,一气之下,你失手杀死了不愿将刀谱传授于你的兄长,是也不是?”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对方,如墨玉般黝黑沉静的眸子,仿佛能够将一个人看透。
那人的脸色顿时一白,眼中也浮现出惊骇的神色来。有些慌乱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他高声叫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无故闯入我家,杀死了我哥哥,夺走了刀谱!”那欲盖弥彰的模样,却恰好显示了他的心虚。顿时,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卫成泽对此更是不为所动,没有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
虽然原主确实做了一箩筐的恶事,可这件事,还真不是他做的,那小门小家的刀谱,原主还真看不上眼。只不过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原主这本来高高在上的人被从云端拉下来,顿时什么屎盆子都被往他头上扣。和刚刚跳出来的这人做了类似的事情的人,在场的可多了去了——有这么个现成的给自己背锅的人在,做什么不用?反正他身上都已经有那么多罪状了,多上那么几条也无关紧要。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像这种人,就算他解释了,也没有人会听,没有人会信。
挺恶劣的想法不是?看起来光明伟岸的名门正道,也从来都不缺乏这种阴影的存在。
可也正是这些人的存在,才能让卫成泽更好地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并不知道卫成泽在想些什么,陆无心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地有些古怪。
这人倒是真有意思,刚才那样被逼迫,都一直不肯说话,这会儿看到他被非难了,却忍不住开口了?似乎害这家伙落到现在这个田地的,就是自己吧?
&然这事不是你做的,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轻啧一声,终于还是没忍住,陆无心直接对着卫成泽给问了出来。
卫成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在误杀了兄长之后,他守着尸身呆坐三天三夜,而后将刀谱与兄长一起埋葬。”是以良心未泯。
——那他把这事栽赃到你头上的事怎么说?
听到卫成泽的话,陆无心的表情更加古怪了,看着卫成泽的眼神,就跟在看什么神奇的物种一样,充满了无法理解与不可思议。
&良久,先前跳出来质疑陆无心的人,才哑着嗓子开口,“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明白,狡辩已经毫无意义。
&事发前不久,令兄在一处山洞中寻到了一本刀诀,邀我一起探讨。”说到这里,卫成泽顿了顿,垂下眼去,遮住了其中的神色,“我晚到了一步。”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无比平静,可也正是这种平静,让人感受到了他心中压抑着的懊悔与悲伤。
如果他早些到达,有了他这个外人的存在,这件事是否就不会发生?
那人怔怔地看着卫成泽,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去过我哥哥的坟前,那些灰……?”
灰?卫成泽的指尖颤了颤,想必是哪个不小心看到了事情的经过的奴仆去烧的纸钱吧?然而从他的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与心中所想的截然不同:“那是我曾经答应赠予他的功法。”未能在对方在世时送出,便只能在死后赠予了。
&我去!宿主这睁眼说瞎话的技能,绝逼是满级啊有木有?!
再一次被卫成泽不要脸的程度给惊吓到了,5438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压根就是浪费感情。总觉得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东西能够阻止宿主坑人有没有?!
然而被5438同情的家伙压根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看着卫成泽,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上来自己如今的心情。
愧疚,羞惭,后悔,动容,以及——敬佩。他之前一直无法理解,为何卫成泽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却能够坐上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可此刻,他却有些明白了。
可倏地,他忽然想起了今天众人来此的目的。
——讨伐卫成泽?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像卫成泽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吗?那些所谓的罪状,说到底也不过是那些人的一面之词罢了。
很显然,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人,白灵砂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那各异的表情,转过身看向卫成泽,柔声问道:“此次的事情,可是他们冤枉了你?”那样子,显然是已经在心中认定了答案。
陆无心闻言也看了过来,想知道卫成泽的回答。只不过,他心中的想法,恰恰与白灵砂相反就是了。他的手中,毕竟还握着卫成泽的许多罪证,那如山的铁证,可不会因为卫成泽这样简单的几句话而消失。比起卫成泽是个正人君子这个想法来,他更愿意相信,这个人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脱罪。
只不过,卫成泽的武功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废掉的,确实需要调查一番。
&然还是好麻烦……”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陆无心看着卫成泽,想知道他到底准备怎么说。
但是,卫成泽再一次出乎了陆无心的意外——他竟没有丝毫迟疑地认下了那些罪状。
&些事情,的确是我做的。”卫成泽这般说道,语气无比平静,好像不知道这句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似的。可偏偏这个完全没有为自己辩驳的人,在面对白灵砂接下来的追问时,却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了。
这下子,不仅仅是白灵砂,剩下的人也都急了——这卫成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话说一半,耍人玩呢?
不过卫成泽的这个态度,反倒让人觉得这其中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可知道是知道了,该怎么处理卫成泽,又成了一大难题。
本来么,这么一大帮子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干掉卫成泽,现在卫成泽既然承认了他所做的那些事,要动手那当然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可眼下这事情看起来貌似有什么内情?再说了,他们本来的打算就是废了卫成泽的武功,可现在,不需要他们动手,卫成泽的武功就已经废了——他们还能干吗?而且对一个不会武的人动手,实在是有点……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气氛,感觉根本就动不了手啊!
看看刚刚因为卫成泽的一席话而动容的人,再看看明显站在卫成泽那边的白灵砂,再看看那态度暧昧不明的陆无心,一时之间,除了那些真的对卫成泽恨之入骨的人之外,一群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地有点懵逼。
过了好一会儿,之前说话的那位方丈再次走了出来:“不知卫施主可否让在下探查一番体内的状况?”见陆无心因为自己的话挑了挑眉,他连忙说道,“并非在下不信任陆施主,只是这世上有些药物,能够造成一些特殊的效果。”
比如暂时封住体内的内力,又或者在短时间内让一个习武之人看起来像个普通人。
然而这位方丈显然是要失望了,卫成泽现在,还真就是个没有丝毫武功在身的人。
得到了与陆无心相同的结论,源慧方丈的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惊异,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内力可以用特殊的药物封藏,可那经脉的状况,却是药物无法造成的。
他收回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去年初春,寺中弟子亲眼见到卫施主杀害了源静师兄,不知此事当中,可有什么误会?”
听到源慧的问题,卫成泽愣了一下,双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源慧见状,双手合十地在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不再说话。
&起来,我也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卫盟主——哦,不对,应该是前任盟主了呢,”这时候,有人走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看着卫成泽的眼中,也带着刻骨的恨意,“既然你早就已经没了武功,又为什么从来没有告知天下?”
这话实在是有点尖锐,就差没有指着卫成泽的鼻子,说他为了盟主的位置,而故意隐瞒自己废了武功的事情了。要知道盟主这个位置,虽然并非完全靠的武力挑选,可是让一个没有丝毫武功在身的人来当,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卫成泽将这种事情隐瞒下来,在场的人大多都能理解,毕竟原本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人,忽然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先不说这其中的落差,便是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与之有仇的,肯定都会循声而来,到时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可偏偏卫成泽的身份,以及现在的这个时机,这件事说出来,还真就有那么点意思。
&在这个能够号令天下的位置上,感觉一定很好吧?一旦尝过了这种滋味,又怎么舍得放下?”他冷笑着看着卫成泽,眼中的恶意越来越浓,“哦,我忘了,你为了这个位置,可是特意干掉了上一任的盟主呢——这样费尽心机所得到的东西,又那里会轻易扔下?就是不知道那位死在你手下的老盟主泉下有知,会是……”“林柏!”见林柏的话越说越难听,他身侧的老者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了他。
虽说他们确实对卫成泽恨之入骨,可随意编排上一任盟主,却也是越线了。
虽然止住了话头,可林柏显然还是心有不甘,他死死地盯着卫成泽,那模样,简直恨不得扑过来在卫成泽的身上咬上两口。
对上林柏的目光,卫成泽的身子微微一颤,面色也不由地苍白了几分。好半晌,他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口:“半月之后,我会给你们想要的答案。”顿了顿,他看着林柏,缓缓地说道,“如若你要在此要我偿命,我也毫无怨言。”
听到卫成泽的话吗,林柏的双眼不由地微微睁大,继而那其中的怒火更甚:“你的意思是,我们委屈了你了?”这个人杀害他的父母姊妹,为什么还能摆出这样的神态来?
&问心无愧!”虽苍白着脸色,可卫成泽的这句话,却说得无比坚定。他的脊背挺得笔直,那身影看着,竟显得格外的高大。即便是林柏,也不由地被这份气势所慑,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可看着卫成泽那如磐石般坚毅的眸子,刚才的那股憎恶与气愤,却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来了。
或许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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