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的聪敏可不是白叫的,也不是有心人特意弄出来的噱头。相反白玉行事比一般的年轻公子哥儿要低调的多。也从不参与一些青年俊彦的宴会游园。可是仍旧挡不住他的光彩夺目。
不说他的才华,单是他令天下不知多少女人还要俊美异常的相貌就注定会被很多人熟知。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中,不乏生的好看,又还别有来历,背景深厚的人。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有,也有人未见其人却久闻其名,自觉被人压了风头,于是想要找他难堪。不过有意思的是,所有去找过他的人,莫不是男的折服,女子倾心!倒是成了郢都近些年来最有意思的事儿。
他才华不显也就罢了,顶多是一个模样漂亮到有些发指的男人,可是要是这个男人不光皮相生的极好,天下少有,而又才华横溢,智计过人的话,那就真的耐人寻味了。其实白玉是真的不在乎一些虚名,至于楚王曾说他是国士无双,这种名号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枷锁就是。无心仕途,自由成性是白玉最大的特点。
有人推测是楚王给的东西不够,没让他动心,又或者是在韬光养晦,蓄力造势,总之不一而足。也有不少心生嫉妒的人,出言攻诘构陷,想断了他的前途,不过他都没当做一回事儿。听到耳朵里,又从耳朵里倒出来,有时候就连他的贴身丫头雪儿都听不下去了,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安慰雪儿,按照他的话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想管也管不住,而且流言止于智者,根本不需要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楚王句武不算个简单人物,虽然严格说起来,不及吴王的锋锐,因为年经已入不惑数载,少了些年轻人的血性!可是论老谋深算却是又比天下年轻一辈要高出不止一筹来!他即位时李弼受先王命监国,权势极大,甚至有改立新君之能,不过好在他收敛性格,一直做的不错,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一蛰伏便是数十载!真正的让大楚臣民忘了他的爪牙之利。其后,待他政局稳定,有了实权的时候,他也是极为谨慎的没有急着向李弼动刀子。反而更加隐晦的提拔了一个锋锐进取的年轻人为相,使其二虎相争,就是盼着李弼被他慢慢的磨掉!
懂得隐忍的人并不少见,可能隐忍到他这程度的却是没有几个。而如今这个头沉睡的猛虎也在开始渐渐伸出利爪。因为时局大变,大楚国力之盛,疆土之广都是天下诸侯中的翘楚!楚人也善战,虽不及北苍的玄甲铁骑,但是绝对不容轻视。
白玉站在西极殿上,脸色并不好看,丝毫没有因为句武的礼贤下士而感激涕零,也没有一步登天的喜悦。他此时极为不悦,不过他不悦的神色却是来得狠,走的也快。句武也没看出有丝毫异样!
白玉现在已经是置身危地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句武请相,若是他答应了还好,可若是不答应那就是明面上不给堂堂楚君面子,堕了句武的面子,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不会落着好。
白玉定下心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笑意不减,这种如履薄冰的时候,倒是让他前所未有的冷静,以前他还可以推脱搪塞,可是今天被逼到如此境地,却是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敷衍!句武绝对不会是一个大气到被人折了面子还能无动于衷。李弼就是最好的例子,可以说李弼监国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大楚,对不起他句武的事儿,可是句武还是开始显露武功了,若是非要找个理由,恐怕也只能说,他受够了作为一国之主还要看人脸色的生活。
“承蒙大王厚爱!白玉身无长物,才疏学浅,恐怕担不起这一国之相,况且我大楚已有两位良相,我实在是愧于同列!”白玉不卑不亢,根本没有过多的思考,便脱口而出。惹得一旁李弼都是一脸忧色,而梁椽则是目露奇光。关于这位大楚的白玉无瑕,他倒是听说过许多事,但是两人并没有过多交集。此时听见白玉竟然当堂拒绝,顿时对此人的勇气有所惊讶。他是句武一手一脚培植起来的,但那也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才有让君王青睐的资格!
其实他对白玉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作为一个男人却丝毫没有阳刚之气,相貌也是生的过于阴柔,没有棱角,不像能图大事儿的人。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的认知的确有失偏颇,应该重新估量一番了。楚王如此重视于他,对自己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毕竟就算是一朝为臣,也是没有半分情分可讲的。
句武躬着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颤,梁椽看在眼里,突然背脊冒汗,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句武,也更清楚他的手段。
出人意料的句武并没有显露丝毫不悦,他直起身子,向着白玉说道,“若白玉非才,天下谁敢居才?先生过谦了!”
白玉默然不语,句武所做所为的确不可挑剔,礼贤下士做到这般,不管是真的,还是在演戏,都已经很是难得。况且千古帝王哪个不是作戏的高手,演给庙堂臣工看,演给天下子民看。不到炉火纯青,便算不得一个好君王。更是要演的臣子甘愿赴汤蹈火,民众真心拥戴!
白玉暗叹一声,知道今日若是不给出答复,怕是不能善了了,惹怒了一国之君实在是不智之举。
“白玉自知年轻,若是直接从一竖子一步登上相位,不仅天下人不服,我只怕也是难以心安!”白玉以退为进,唯今之计,便是姑且安抚一番,再寻他法!
句武一怔,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哪怕他有心逼迫,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你说的也对,看来是寡人考虑欠妥,等我与诸位臣工重新商议以后,再做决定,还望到时候先生就不要推辞了!”这话说得很是温和,却是暗藏机锋,已经是隐晦的在给白玉下最后通牒。要是白玉还是不知好歹,到时候会发生点儿什么,就未可知。
白玉连忙一拜,“能为大王效力,是天下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我白玉自然也不例外!”
待众人离去,句武负手立在西极殿正中央,望着门外,目送三人离开,一直到看不见,那带着笑意的脸上才渐渐泛起寒霜,而且越来越冷,最后已是狰狞无比,面皮发紫,宛若厉鬼。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阴测测的声音,将大殿的温度染的没有丝毫温度。那纱帐中两名女子,也感受到那道背影身上的寒意和杀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从粉帐中出来,急急地伏跪到地上,生怕慢上半分。句武从来没有在臣子面前发火的习惯,也只有常年生活在他身边的人知道,他发怒之时有多可怕。楚王句武善隐忍,人前笑可融冰,怒时好杀人。或许是他掩饰的太过出色了,硬生生的骗过了天下人,以至于都将他当做了一个只好女色,不思进取的无用傀儡。
大殿里的杀机已经浓重到令人窒息,倒是在大殿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个同样不起眼的白眉老太监,明明已经是须发皆白,可偏偏面色红润,如同婴儿,他看着暴怒的句武,丝毫不见恐惧,却也没有多言,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似已陷入沉睡!
许久以后,句武一身暴虐冰寒的气息突然散尽,又恢复那个满脸笑意的楚君,仿佛刚刚说出杀气凛凛言语的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似乎在这一刹那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白眉老太监方才抬起眼皮,望了句武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恭喜大王心境再上层楼,只怕过不了多久,武道上面也会再有进境!”他是站着说话,连腰都不曾弯过分毫,这等做派,以至于两个跪在地上的女子都是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这实在不是一个太监该有的做派!
没想到句武欣喜一笑,“多谢师傅提点,我卡在这一层的确已经很久了,没想到今日却是阴差阳错的促成了一件好事儿!”
伏在地上的两名女子,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她们入宫已久,却是不知这老太监竟是当今楚王的师傅,此时再一看,两人身上的气息果然是有八分相似,都是那般阴沉死寂,如同幽泉静伏。
那老太监摇摇头,“大王何等身份,老奴岂敢斗胆称师!”他的确算不上句武的师傅,只是暗暗教他一些功夫,常人对他们的关系也丝毫不知。哪怕句武数次想要拜他为师,他也没受。因为他练的功夫,的确不是句武能学的,他一生不近女色,后来干脆入宫做了太监,以求闭精锁阳,真正的不动春心,因而练就刀枪不入的童子身,积攒了一身浑厚到极点,阴森入骨的内力。当为楚王宫内最厉害之人!前些年有一通玄高手入宫行刺,也是被他悍然挡下,虽然最后也是重伤,但也足见其手段。
句武对他倒是真的极为恭敬,“刑老说得那里话,授业之恩岂敢相忘,我说您是我师一日,您便一日是我师!”
刑老暗里冷笑一声,他从来不会和句武推心置腹,一个能让自己所有兄弟病死,然后夺嫡登位的人,他可不信会懂什么感情。放在心窝子里都捂不热的东西,他向来敬而远之。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尤其不爱别人在他面前来这一套,实在是看得腻了,看得恶心了!
“大王的天子养气术,可有什么进展?”被句武成为刑老的白眉看太监,捋捋半尺长的眉毛,眼神阴戾,语气中似有关切之意。这老太监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上的两名女子突然绝对不妙,寒意从背脊升起,刹那浸染全身!她们自知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快,更何况是万万不该知道的东西。
句武只是眼睛扫过来,淡淡地瞄了一眼两人,似是没有将两人放在心上。
“已经初窥端倪,再过一段时间,应该能有大收获!”
“难怪如此了,以天子养气术辅之磨练心境,今日之事,倒也并不显得突兀了!”刑老心下了然,点了点头,“那天子养气术虽是残卷,但是别有天地,大王若是能有小成,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天下分争之时,也能大方异彩,一鸣惊人!”
句武点头,“世人皆以为我无能,蝼蚁岂知龙象之志哉!”
这时外面突然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从外面赶来,跪在殿外禀道,“大王,九门提督,刘远山刘大人到了!”
“哦?”句武眉头一皱,刘远山从来不会没事儿找自己,“现在何处?”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只是本本分分的趴伏着,“已在殿外候着了!”
句武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让他进来!我大概知道他的来意了!”
片刻候,刘远山被带到殿内,第一件事自然是请安,刘远山是句武一手培养的,让他担任九门提督,负责皇城安危,也足见其有多受他信任!他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这里没什么外人,你就不必这么繁文缛节了,我天天看着一群猴子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已经看够了,你知道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只要你忠心,那就比什么都好!”句武开口,直来直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言语也不忌讳。和刚刚李弼他们虚以逶迤时的样子格外不同。
刘远山连忙爬了起来,果然很是听话,这等温顺恭敬讨好的样子,实在是和他那魁梧的体型有些不般配,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看怎么舒服。
不过刘远山笑了一会儿,却又是突然不笑了,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你有事儿?”句武眉头一皱,问道。
刘远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迟疑了半晌,然后又扑通一声跪下,“还请大王恕罪!”
句武一笑,从座位上站起,走下殿来,将其拉了起来,他还没有见过刘远山如此失态过,竟然一言不发,直接就上前请罪的。
“你何罪之有,我又为何要治你的罪?”句武亲热拍了拍刘远山的胳膊。像极了多年的老友,但是这个动作不仅没有让刘远山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全身肌肉紧绷,额头汗滴如豆,滚滚而下,仿佛句武那只手带着死亡的气息似的。
“属下罪该万死,对我家那个孽障管教不严,险些坏了大王的大事儿,此次回去定当严加管教,好好教训他一番,还请大王看在刘远山就一个独子的份上,格外开恩!”刘远山说着又要往下跪!
句武连忙伸手将他一把拉住,“你儿子?他怎么了?不是叫刘虞美么?我看一个很好的孩子,挺好的!”
刘远山眉眼一跳,不知是喜是忧,“竟然还劳神大王记下了那孽障的名字,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他实在是不知……”
“好了好了…年轻人嘛,年轻气盛谁会不犯点儿错误,只要不是什么难以挽回的事儿,自然不会太麻烦,而且那孩子我很是欣赏他!你也不用整日骂他!”句武再次挥手,打断他的话,颇有不悦的开口,“我看了看,我大楚多文人,安定了这许多年,骨子里的血性给磨的差不多了,年轻人中也就他还看得过眼。”
刘远山眼皮又是一跳,脸上随即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谢大王赞赏!我代那孽障谢恩!”
“嗯!”句武从他身边离开,心情似是很高兴,走到榻前,尚还离了数步时,他又突然转过身,“我看刘家如此虎狼之子,埋没了也太过可惜!不若让他来年开春便领一偏将职,去边关历练历练!如何!”
刘远山当即跪下谢恩,“谢大王恩典,虞美还有我刘家定当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大王栽培之恩!”
“恩!今得虞美,我大楚武将不缺矣!武有狂人,文有白玉,何愁大事不能成!”
……
……
在西极殿偏殿之中,有一画室,其内有佳人万千,这倒不是吹嘘,因为这佳人并非是真正的活人,这里全是美人画像,个个美艳无双,仪态万千,各有千秋,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容颜绝美,少有瑕疵!
这些画都是出自西楚丹青大师李墨之手,这么看来,这句武好色如命,设立寻芳司的事儿十有不是假的。那句武有天下第一后宫的传说,也就更加可信了几分。
句武不知何时来到这殿里,望着挂满墙壁的美人图,眼神之中却并没有多少淫欲之色,入眼淡然,一瞟而过,最后在对面墙上最正中央的一副画上停下。
画上一人,女子身段,却做男子打扮,肤若凝脂,美到毫颠,更有一分英气在眸角眼侧。他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
“气运之人,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得之,可平添一分把握!”句武那有些平凡的脸上,开始有诡异的笑容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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