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又一次被丢进牢房,不过这次好一些,没有那些堆积的尘土,牢门关闭以后,整间牢房黑漆漆的,看不到丝毫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慕青用身体感触了一下,地板墙壁以及接缝处光滑无比,整座牢房好像用金属整体浇铸出来的一样,里面回荡着持久不散的怨气。
这气息很熟悉,慕青整个人变得十分伤感,正当他在黑暗中失神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然后整个人就好像漂浮在虚空中一般,懒洋洋的打不起一丝精神,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你是何人,有何来历?”
慕青感觉心神迷糊,就要脱口而出,好在他神魂强大,感到先前情形不对,心中已有所防范,神魂控制之下总算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
“我叫慕青,本是南山......”
等他说完,那声音又在他脑中响起,询问了他南山的妖怪事迹,又问他孙府灭门的经过,尤其详细询问了阵法细节,让他心中大为警惕,他用迷糊的语气半真半假道出了这些事情,也不担心对方找出破绽,反正他跟二哈除了山中相处那段时间,其余二人交集并不多,而且上面那些都是早已发生的事情,尤其南山群妖,若是去当年那些门派查看,只怕所得的比他讲的还要详尽很多。等到那声音问他修炼的功法详情时,他干脆就用非常疑惑的声音回答:“我原本见识就不多,只知道随着太阳每天升起,我体内的力量就一点点增加,至于修行功法,还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弄的。”
那声音问完这些,就不再继续响起了,过了一会儿,慕青感觉身体一沉,重新回到了刚进来时的状态,这牢房隔绝声音,虽然自己听不到,但他还是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感觉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又过了一段时间,先前进牢的身影又在李谦的公堂内出现,他交给李谦部分询问得来的资料,等对方看完后这才开口说话:“想不到这小小南山当年也曾藏龙卧虎,虽然那些妖怪大都消失身亡,总还得了些封神前的妖族修行功法,想必朝中那些有妖族血脉的世家大族会对此感兴趣,而且此地大牢阵法特殊,张某只是动了一层小阵就令两个妖怪乖乖吐出秘密,等张某将这些阵法带入朝中,廷尉定会大为欢喜。那些世外门派,异术秘法层出不穷,当真不容小觑。”
李谦看着手中的妖修功法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发声询问:“下午李谦带人捉妖时张御史曾入孙府探查,不知有什么发现?”
身穿黑色袍服,腰系绿色铜钮腰带的张御史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孙府秘室极深,我费了很大法力才挖开密道,里面只有一个年轻人和一具骷髅,其余物品全数被摧毁。后来有一蒙面女子背后袭击,张某挖开秘室费了不少法力,勉强将那女子击退,却让她带走了骷髅和青年,因此没什么收获。不过据审问所得来看,那女子应当是孙家入沧海剑派修行的猎犬,因孙猎户死亡前来查看,这才对我出手。沧海剑派横行数百年,不遵朝廷法令,如今更是袭击朝廷命官,李校尉镇守此地,还请多做防范。”
李谦拿着供状向他拱手一礼,“这个李某自然晓得,多谢张御史提醒。此案已了,张御史奉命回京,此地距京城甚远,张御史有飞船代步,正好可以带上这两个妖怪送入咸阳,也省去了我手下将官的来回奔波。明日李某还要带人进山查看,就不去送张御史了,还请张御史不要责怪。”
“李校尉心系国事,张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今日张某消耗颇大,需要休息回复,就不在这儿打扰李校尉处理公事了,张某先行告辞。”
李谦坐在主座上也没起身,他放下手里的供诉,再向张御史一伸手:“既然如此,李某就不阻拦张御史休息了,请!”
张御史见状,收回了拱出行礼的手,把长袖甩下后就转身离开了。李谦坐在案桌后面,眼神淡然的看着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军府转角。
不一会儿,门外卫士禀报,军侯王平进见,李谦点头默许,随后身材魁梧的王平迈着大步走进大堂,进门后先躬身行礼拜见,随后开口询问道:“禀校尉,属下刚才见张御史离开,面有不虞之色,难道是和校尉起了什么冲突?”
李谦拿起桌上的供词,随手一甩,那叠纸张像是有人在下面托着一样,平稳的飘落到王平手里。
“我们起什么争执,这人虽有才干,却有些贪图富贵享受,遮遮掩掩表里不一,我不喜欢这个人,因此对他态度有些冷淡,而且在他离开时没起身相送,这才惹他生气。好了,先不说这些,你看看这两份供词。”
王平本来还要说些什么,见状也只好忍住,接过供词看了起来,他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不薄的一叠纸张,然后感叹道:“这两个妖怪经历离奇,让人看后不由称奇,最后落得这种结局,虽说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可属下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这两个妖怪命运如如何,等他们到了咸阳后自有少府论断。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狼妖口中的南山大阵。”
王平此时脸色一凝:“按照狼妖所说,当年众妖曾在南山内设数层大阵,灭杀鬼将天兵不知凡几,而且至今仍有阵法运转,若能为我等所用,抵挡北地妖族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我决定明天带精通阵法的阴阳五行门人前往南山一探究竟,南山城就由你坐镇,张御史说他下午曾受沧海剑派弟子袭击,而且来人还带走了你手下的五百主孙艮,你在城中要小心防范。”
王平拱手领命:“嗨!属下自当兢兢业业,不使宵小得逞。”说完又有些疑惑的问:“禀校尉,属下看这供词有些地方语焉不详,是否需要属下带人再去审问?”
李谦摆了下手,“不必了,张御史是巡按御史,这些细节他肯定不会遗漏,这只是他存心隐瞒,不想让我们看到罢了,好在都是些细枝末节,并不影响我们了解信息,所以我才没对他说什么。而这,也是我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好了,忙活了这么一天,烦都烦死了,我知道你那儿有酒!我先换身衣服,你再去叫上几个军侯,一会到你那儿喝酒去。”
前面还是一本正经,转眼就变得怨忿懒散,王平也是一时无语,他行礼告别,转身离去了。
......
校尉府外,李老汉三人正躲在树荫下乘凉,天气炎热,虽然手里的扇子不停地扇着,可身上的汗水还是不停的往外冒。此时三人脸色有些担忧,虽说慕青已经承认自己是山中妖怪,可他们对他还是有些信任,慕青临走传话,让他们暂时不要离城,防止有人谋害,三人商量一阵,决定还是听从,然后就这么一直忧心忡忡的坐在校尉府外,看着门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叹了一地的气。直到下午军府贴出告示,并有士卒当众宣读,三人知道了下午校尉出手,抓住了意图袭击木妖的孙府灭门案真凶,这才松了空气,脸上挂出笑容。因天色已晚,城外野兽众多,三人钱财不多,城里又无人相熟,就只能在马车上凑合一晚,明早再起身回家,好在慕青做的马车符合这世界的风格,车厢足够大,三人这才勉强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起身出发,回村去了。
......
南山脚下,孙家旧宅,杂草丛生、满目苍凉的院子中突然落下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恍若仙子,她丢下手中的人影,抬步向屋内走去,她脸上遮了一块白色丝绢,只留一双有些冷漠的眸子在外,让人看了不敢心生亵渎。不过,此时她的呼吸有些紊乱,雪白的丝绢和衣物上溅了点点殷红,看她步履也有些不稳,显然是受了重伤。她走到有些破旧的房子前,两扇木门无风自动,露出满是灰尘的房间,那女子也不嫌弃,抬步走进房间,同时冷冰冰的说道:“我要打坐调养,明日巳时之前不要打扰我。你先自己弄些吃的,然后去外面把你祖父葬了吧。”
地上的人模样凄惨,全身衣物破烂,满身尘渍,前胸后背破了个大洞,透过衣物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大大的疤痕,他手里还抱着一具骷髅,闻听此言,突然起身冲到房门前跪下,“砰砰砰”的磕起头来,看他的模样,正是先前看守北门的五百主孙艮,他此时磕的分外用力,额头与身下石板不停碰撞,印下片片血痕,嘴里还在喊着:“孙家遭此惨祸,已无法在此地安居,孙艮斗胆,只求花奶奶,不,花仙子,看在家祖面上,带孙艮入山修行,等学艺有成,孙艮自会下山寻秦人报仇!”
那女子转过头来,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我已说过,你祖父死后,我便不再管你孙家之事。”
孙艮听了,磕的更急了:“孙艮不敢奢求拜入仙子门下,只求仙子怜悯,带孙艮入山,若是仙门不纳,孙艮自会下山,绝不拖累仙子。”
那女子盯着孙艮看了一阵,见对方不为所动,终于开口发话:“好,我答应你,上山之后,宗门收录与否,一切皆看缘分。我送你祖父的丹药你应该还带在身上,你先清理一下自己,待服过丹药调理后再去把你祖父葬了吧。”说完,她转身进屋,再没什么动静。
孙艮听了,表情大喜,他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嘴里还在喊着:“多谢仙子成全!多谢仙子成全!”等到房门自行关闭后,这才起身,带着祖父遗骨去了旧宅的另一边。
......
第二天一早,李老汉几人出发不久,就有士卒敲响张御史的的大门,惊醒还在熟睡的御史,等他起身开门,才被告知校尉昨夜有令,今天一早把妖犯送到张御史处,由张御史带去咸阳,如果错过了张御史,就由他们自己出发,送妖犯进京。带队屯长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动身,把妖怪给送了过来。张御史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签收了犯人,梳洗一阵之后,就驾起飞舟,带着手下和两个妖怪,飞往大秦都城咸阳了。
或许是昨夜喝酒贪杯,张御史出发很久之后,直到辰时过了一大半,校尉府才飞起一架战车,调整了一下方向之后,就向着李老汉他们行走的方向飞去。战车飞速极快,带着滚滚风雷之声,不多时就超过了快到山村的李老汉一行,冲进了莽莽大山。
山脚村庄,那位花仙子已经调养完毕,此时她看着满身血痕的孙艮,开口说道:“这些人与你并无瓜葛,而且祖上还曾照顾过你祖父,你为何要对他们痛下杀手?”
孙艮此时满脸凶狠,听她问话,急忙开口回答:“这些人与那木妖关系匪浅,若是没有他们,木妖也不会进城,孙家就更不会被满门屠杀,我杀不了木妖,就杀了他们为祖父报仇。只可惜还漏了罪魁祸首李老头,不然......”
花仙子盯着孙艮,冷冷开口:“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少什么,只是要告诉你,上山之后,你我再无瓜葛,望你好自为之。”
孙艮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和怨恨,又很快被他埋入眼底,他恭敬的对花仙子说道:“这个孙艮自会省得,以后不会烦扰仙子。”他转头看了一下,突然眼光一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三人快要到了,仙子稍等片刻,待孙艮杀了前面三人,再随仙子前往仙山。”
他正要行动,却被花仙子牢牢定住,耳边传来她清冷的话语:“不可!我看那两个少年颇有天资,若是进入修行门派必有一番成就。我不准你杀他们,而且还要带他们上山修行。刚才天上有战车经过,应该是秦军进山打探,事不宜迟,我们要快点出发。”孙艮听了眼珠一转,急忙开口:“仙子不必担心,孙艮不敢对他们动手,我有办法让他们乖乖上山。”
花仙子放开孙艮禁制,另一边,李老汉也驾着马车接近山村,当他看到身有血迹的二人,以及村口隐隐露出的尸体,身子不禁瑟瑟发抖,尤其是看到恍若九幽恶鬼的孙艮,更是不能自制,双手抓不住缰绳,任由马车靠近二人,嘴里牙齿不停碰撞,磕磕绊绊的发出:“孙、孙、孙...军主!”好在旁边的二柱还有些胆气,他见情形有异,连忙止住马车,有些颤抖的摆出架势,警惕的问道:“你、你们不、不、不要过来,当、当心我、我会动手的!”
孙艮停住脚步,满脸悲戚地向着李老汉行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原来是李老丈,孙艮这厢有礼了。我等在此,是为了阻止三位进村,因为,村里人已经被秦军杀光了!”
车厢里的李英突然哭出声来:“你胡说,昨天根本没有秦军出城,而且我们来的路上也根本没有秦军经过,分明是你们杀了村里人!”
孙艮听后仍是满脸悲伤,他又行一礼,开口说道:“孙某知道几位不相信我,可你们当真以为,官府说的话就是事实吗?我孙家作为南山城第一家族,家大业大,早就遭到秦军觊觎,所以他们才伙同妖怪,灭我孙家满门,不然孙府上下近二百条人命又如何无声无息的被人屠戮?随后秦军又说是我孙家修炼邪法,趁机收我家财。孙某侥幸未死,被仙子所救,逃到深此地,却不想秦军驾战车追杀而来,寻不到孙某,便杀百姓泄愤,孙某和仙子百般阻拦,还是没能救下村民......”说完他脸上满是悔恨,眼中还流出了泪水。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向三人介绍其花仙子来:“这位是沧海剑派的花仙子,她因与家祖有旧,所以出手相救,孙某人微言浅,可这位花仙子为人正派,又法力高深,是值得相信的。”说完回头看了看花仙子。
那花仙子自然领悟,她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孙艮所言不错,刚才确实是有一队秦军在此屠杀百姓泄愤,想必你们来的路上也听到天空有风声雷动,那便是秦军战车在飞往此地。可惜本尊当时有伤在身,只能勉力击败带队秦军校尉,却眼睁睁看着百姓惨遭屠戮却又无可奈何,唉!......”她声音虽是清冷依旧,却正气十足,带着令人信服的魅力,三人心性淳朴,不知不觉便相信了她,想到朝夕相处的亲人邻居就此阴阳两隔,不由悲从心来,在马上上放声大哭。
孙艮见时机成熟,连忙上前劝住:“三位还请噤声,秦军追入山林不久,恐怕这样会引动他们返回。”说完,他又看着李英和二柱,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孙某身负血海深仇,恨秦军入骨,誓要报仇。我看二位根骨不凡,又都身负家仇血恨,不妨同孙某一起恳求仙子带我等入山修行,只求学得技艺下再山报仇。”
李英和二柱看了看残破的村子,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决,纷纷下车跪下磕头,齐声说道:“南山村李英(刘二柱),跪求仙子大发慈悲,带我们进山修行,以报血海深仇。”那花仙子见此情形,看了孙艮一眼,挥手托起二人,又掐了一个道诀,这才开口说道:“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既是如此,我就带你们入我沧海剑派仙门,只是你们要记得遵守宗门法规,终生不得背叛宗门!”二人听此急忙磕头应是,然后在仙子法术托举下起身,只是李英回头看了看年迈的祖父,眼中还有些犹豫。
李老汉看出孙女眼中的不舍,他强自挤出笑容,对孙女说道:“阿英不用担心我,秦人杀光了村子里的人,肯定不会再来了。我又从小生活在这里,熟悉山林,如果不对,还能躲进山里。再说了,”他抬头看了看残破的村子,忍着泪水说道:“你们都走了,咱们村子,总要有人留下来给村民收尸啊!”他怜爱的摸了摸孙女的头,然后转身赶起马车进入山村,用略带哭腔的嗓音低声吼道:“阿英你记住了,学不成艺就不要下山,等你报仇之后,别忘了在爷爷的牌位前上一炷香!”大概是山路难行,说完之后,他的身子就随着马车在不太平坦的石子路上剧烈的晃动起来,不一会儿就进了村子。
李英忍耐不住,哭喊着“爷爷”,就要追上前去,却被孙艮牢牢抱住,那边花仙子祭起飞剑,把三人带上剑身,这才开口说道:“好了,秦军就在附近,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要即刻起身,前往仙门。你们几个要记住,我辈修士逆天修行,自当守神如一,克制自身七情六欲。若是哭哭啼啼,做小儿女状,迟早会心魔缠身,最终身死道消,你们可都记住了!”那边李英忙停止抽泣,和二柱孙艮一起大声答是,好在仙剑飞上高空,花仙子开启了阵法遮蔽,否则便会声动天地,响彻山林了。仙剑速度奇快,载着四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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