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郎中招手叫过来一个家丁,轻声交待了几句,那家丁便在院子里搭了一张桌子,备了两张凳子。薛郎中在其中一张凳子上坐下,而另一张凳子则是为这些排着队的下人们准备的。薛郎中要一个一个地给他们号脉。
之所以会给这些下人们号脉,就是要看看他们当中,谁的脉搏跳得快。刚刚那毛贼经过众家丁的追赶,不断地奔跑腾挪,血液循环肯定会加快,心跳也会随之变快。如果那毛贼就在这些下人当中的话,那么,脉搏跳动快的人,嫌疑就最大。
经过薛郎中一个一个的确认,最后,有三个人的嫌疑最大。一个是田子芬手下的主厨,名叫赵全礼。这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个子矮小,模样还挺周正,皮肤泛黄,眼角周围常年都是青绿色,像是一直没睡好的样子。面相上说,眼眶泛青,是好色之相。不过这赵全礼平时看起来,倒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也没见他和哪个大姑娘说笑打闹。
另外一个,是李青花手下的打杂丫头,叫姚巧儿。她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所以整天心思也没在干活儿上,平时老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见到年纪相当的少年,就会飞两个媚眼。郑秀主事最是见不得她,可是碍着她是李青花的远方亲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就行。
还有一个,居然是刘桂手下的主厨范二爷。见他被薛郎中挑了出来,大奶奶柳玉蝉首先起了疑,这范二可是在陈公府呆了十好几年的,他要是内鬼,那危害可就不是一星半点,这些年来,不知他在陈公府打探了多少东西呢。
“范二,你过来!”柳玉蝉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喝一声。
范二依言走了过去,朝柳玉蝉施了施礼“奴才见过大奶奶。”
“今天晚上府中出了事情,你可知道?”柳玉蝉眼睛直直地盯着范二爷,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回大奶奶的话,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刚刚听到府中一阵骚动,还听见有信号弹发射到空中的声音,接着整个府内就被照得大亮。我跟着大伙儿出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搞明白,就被郑秀主事传唤到厨房前院来了。”范二神色从容,有条不紊地回答。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之前的信号弹也早已熄灭,院中的树影崇崇,灯光也随之明灭晃动,各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柳玉蝉虽是死死地盯住范二爷,可仍是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那么,刚刚骚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大奶奶接着问。
“刚刚奴才在磨豆腐。”范二爷回答。
柳玉蝉朝身旁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会意,立刻跑到后厨去察看。不一会儿,那家丁便拎着小半桶磨好的豆浆回来了“禀告大奶奶,石磨上确实正在磨着黄豆,刚刚磨好小半桶。”
柳玉蝉松了一口气,转而微笑地对范二爷说“范二,这次美食争霸赛,你取得了第二名,我非常高兴。更加高兴的是,你本可以拿回自己的卖身契,同时另外指定一个人和你一起离开陈公府。可你却选择了继续留在这里,这点我很欣慰。”
范二爷忙再次施礼“陈公府就是我的家,范二生是陈公府的人,死是陈公府鬼。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离开的。”
柳玉蝉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先下去吧。”
范二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房门仔细地关好,然后将外衣脱掉,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黑色夜行衣。那夜行衣的右胳膊处,被蹭开了一条口子,这是刚刚在书房的窗棂上蹭的。右手臂也被蹭掉了一层皮,细密的血珠正在往外渗。他麻利地将这身夜行衣脱了下来,然后伸手从床底下取出来一个盆,将夜行衣放到盆中,然后再从柜子里翻出来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在盆中,用水化开,不一会儿,那件黑色的夜行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夜行衣被销毁之后,范二爷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刚刚的说辞只能瞒住一时。那石磨上的黄豆和磨好小半桶的豆浆,看似可以为范二开脱,可是,只要稍微一查便知,后厨里磨豆腐的,还有别人,范二大可以从别人那里悄悄匀一点到他的石磨上,做出在磨豆腐的假象。到时候,这一条便不再能成为洗脱嫌疑的佐证,他就还是有嫌疑。
要是大奶奶找不到真凶,一定会接着让人搜查后厨中每个人的房间。这件夜行衣要是被发现了,那就有口莫辩了。同时,这件夜行衣也不能随便乱扔,要是它在别处被发现了,还是会怀疑到陈公府内的人。最好就是用化骨水将它化得无影无踪,这样,就可以将嫌疑引到陈公府以外的人身上。
右臂上的伤口传出来的痛楚,让范二爷再次紧张起来,这伤口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在书房的窗棂上,应该也留下了血迹,明天天一亮,大奶奶要是再察看书房现场,必然会发现昨晚的蟊贼是负了伤的。那所有的嫌疑就会直指府中受了伤的人。所以,当务之急是让自己的伤快速好起来。范二爷想到了一个人,黑暗料理界有着“钻地神医”之称的庞宽。
四更天,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陈公府内,此时已经从喧嚣之中安静下来,除了守夜的人,整个将军府都已经安睡。范二爷绕过守夜人,从陈公府的外墙上翻了出去。四处悄无声息,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夜的寂静,瞬间就又恢复了安静。
虽然知道这么晚了,不会遇到什么认识的人,范二爷还是避开了大路,从僻静的小路走,去寻找城郊的庞宽。那个传说中,可以让伤口瞬间恢复如初的地下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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