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璀璨,万家灯火,雪花纷飞,凛冬之末,又是一年春节。
战略局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两个人影还在办公桌上忙碌着,一个是已经升任机要处处长的刘固安,另一个则是从江南分局就一直跟着他的老部下王闵。
“那我先走啦!6点的火车票,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年夜饭了。”王闵收拾完自己的一摊,拿好东西起身道。
“没事,你先走吧,我把剩下的文件整理完送到机要去就完了。”刘固安点点头。
“那行,我走了先,老刘哥您也早点回吧,春节快乐!”说罢敬了个礼去了。
“春节快乐!”刘固安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空荡荡的办公区,“嘿,还真特么的放假了,这么多年头一遭,咱战略局啥时候放过假呀,北爷也是真胡闹……”
“你说谁胡闹啊?”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刘固安想也不想就知道正主出现了。
“哟!北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刘固安瞬间大窘,忙起身跟过去。
苏蓟北一袭黑衣,身上满身雪花,嘴里还吐着白气,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其他人都回家了吗?”他不答反问道。
“回了回了都回了。”刘固安点头道,“办公区这边该放假的都放假了,情报处朱姑娘,咳咳,朱处长那边说她那情况特殊,假就不放了,多发点过节费算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等这阶段任务完了到了夏天让北爷您陪她们姐妹们去夏威夷度假……”刘固安知道朱依芷一门心思全在北爷身上,也是带着调笑的口气,没想到苏蓟北一直冷着脸,马上又严肃起来,“咳咳……机要处、行动处、管理处、装备处、技术处那边只要没任务的尽量都放了,今天局里就咱们俩了。”
“年终奖到位没?”
“都已经到账了,按北爷您的意思,祁爷那边的分红拿出一半来发奖金,今年立过功的、负伤的奖金提高20%,殉职追加抚恤金50%……”
苏蓟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你也回去吧,回晚了你老婆又该骂了。”
“是是,我这边手头还有昨天的情报,送到机要那边就完了,马上走,再晚点回去我老婆又该发飚了,大年三十这么大雪的天还在街上卖煎饼说出去也没人信啊。”刘固安嘿嘿笑着,开始收拾东西。
苏蓟北点点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了。
刘固安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离开了。
苏蓟北打开办公室的柜子,拿了一箱酒,就下楼了。
年三十的夜晚,极冷,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下着,路上人烟稀少,苏蓟北一路驱车,目的地是容城。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春节晚会了,大家这时候一定已经吃过年夜饭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围坐在电视机前,和父母谈心,和兄弟姐妹们聊天,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处,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电台里主持人自顾自地说着。
“对中华文化圈来说,一年之中没有什么比今天更重要了,奋斗了一年,劳累了一年,辛苦了一年,为的就是在今天和家人团聚,为的就是这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为的就是在全家一起看完这场晚会……”
苏蓟北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沉默地开着车。
前面就是营区了,今天是年三十,岗哨都是军官担任,只见一个上尉衔的哨兵打着手电要求苏蓟北停车。
“北爷?!”哨兵刚凑过来,吓了一跳,马上准备跟值班室报告。
“你要干嘛!我又不是来突击检查的领导,我只不过来见见老朋友,不要把他们都弄出来了,好好看会晚会吧。”苏蓟北扯住了他,然后看到了他的脸,这才认出来这是邵冰,“你这家伙都干上上尉了?”
“沾您的光!沾您的光!”邵冰嘿嘿一笑,马上放开路障,让苏蓟北的车开进来了。
到了营区最南边的山下,苏蓟北停车了,然后搬下酒,看着这陵园一山的墓碑,突然鼻子有些发酸。
“老伙计们,我来看你们了。”他抱着酒朝着山上走去,一直走到最顶端。
打开了一壶酒,朝墓碑前倒了下去。
“老何,我知道你从不喝酒,不过今天过年,你就破个例吧。”
又开了一瓶。
“老周,我们俩从来不对付,但我没想到最后只有你站出来为我说话,我欠你的,这酒我敬你的。”
他朝墓碑上倒了一半,然后将剩下的一半一饮而尽。
再开一瓶。
“钰儿,是我对不住你。”
再倒一半,一饮而尽。
风雪愈发大了,刺骨的凉意让人根本无法在室外驻足。
但一个浑身披白的人影却顶在风雪中,在不断对着一座座墓碑敬酒,喝酒。
“砰!砰!”
夜空中炸亮了烟火,是人们在庆祝春节,鞭炮也开始炸响。
苏蓟北在墓园中蹒跚地走着,酒意已经让他走得跌跌撞撞,最后终于摔倒在墓园的台阶上,却自暴自弃了似的睡在雪中,拿起酒瓶继续喝着酒。
“你们……你们都走了……都走了……”
喝着喝着,突然垂头,大笑,惨笑,狂笑,最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他自岚师姐死后头一次哭得如此肆意,如此狂放,如此悲凉。
直让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一个脚步停在了墓园门口,
那人抖掉了身上的积雪,径直朝苏蓟北走了过去。
义无反顾地抱住了他。
“岚……岚师姐?”苏蓟北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薛伊筠内心一阵绞痛,但依然柔声道:“是的,我回来了,看到小北你又在哭我就回来了……”
¨岚师姐…岚师姐……”他不断呼喊着她的名字,拼命将她抱紧,生怕她只是一个瞬间就会消散的幻影。
苏蓟北每喊一声,薛伊筠内心的阵痛就愈强一分,但她只是抿着嘴,回应着他的拥抱,回应着他呼喊的另一个人的名字。
在最熟悉和信任的那个人怀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失去了所有防备和往日威严的苏蓟北就这样在她的怀中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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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睡了好久好久,苏蓟北终于从酒后的头痛中醒了过来,模模糊糊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
“老梁老梁!把那餐刀递过来!我把这烤全羊切一下。”
“依芷,这里还缺一套餐具!”
“老方!我不是说了让你今天别穿女装吗?你看你的胸垫又掉了!”
“慕哥,咱三就坐这儿吧?德川!德川!过来过来!咱坐着!”
“哎,老婆,我是真的有事儿,真的,送煎饼,外卖,要送到容城来,真的,真是爱妻一号,就是那个赵大人,没错,就是赵大人,来来来,赵大人,我老婆不信,你跟她说两句吧!”
“叶实!我要吃这个!还这个!还有这个!我不嘛,我要吃,反正北叔又不会跟我见怪。”
“哟!祁爷!大驾光临!您上座您上座!”
“我说那边晚会不要给我出什么纰漏知道吗?这晚会多少人看你知道吗?十几亿的收视!这一个通告赶上一年的我跟你讲!行了行了我挂了,那边你看着点,还有其他人也看着点,过年别给我整点破事上头版,行了行了我这要跟大老板吃饭呢。”
“老六,来咱哥俩走一个先!干!咱早先也斗过一阵,喝了这一杯就算过去了,以后你的娱乐业进军哪里我就把你的会所修到哪里,保证质量,嘿!咱是谁,咱现在是地产之王王大虎,吃完饭我还要赶飞机去布列塔尼亚,有个50亿的大项目我跟你讲,利润最少这个数!”
“邵冰,你换岗了啊?行行行,正好,一起吃!把身上的雪扫扫,入座入座!”
苏蓟北强忍着头疼,终于睁开眼睛,然后愣住了——
一屋子所有记忆中的熟悉面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汇聚在自己的面前,身处这个军营熟悉的饭堂,几十个小四方餐桌拼成了一个超级大餐桌,丰盛的年夜饭已经上了桌,刀叉餐具摆好,角角落落都挂上了春节的装饰,甚至不知道是谁还架上了一面超大led显示屏,还有全套的灯光音响·…
他有些懵逼。
¨这…这是什么情况?”苏蓟北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对眼前这一幕感到难以置信,“你们…你们……不是都回家……回到自己家过年去了吗……”
“北爷醒了!北爷醒了!”刘固安眼疾最快,马上喊了一嗓子。
饭堂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手贺道:“北爷、小北、老苏、蓟北——新春快乐!!!”
“这……你们这……”
朱依芷第一个冲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哈哈一笑:“我们密谋已久!”
薛伊筠不甘示弱地拉住另外一个胳膊,幽幽道:“早就料到你肯定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北爷,您也太把我们当外人了。”祁爷颤巍巍地走过来,“大团圆的日子,怎么会让您一个人过呢……”
“我说老苏这就是你不地道了!”梁神月、杨鸣等一干死宅也凑过来,“大过年的你红包都不发就一个人躲这喝闷酒,啥意思呀?中二病间歇发作了么?拜年祭你也不看了吗?”
“节日综合症!节日综合症啊你这是!啧啧,我们要关爱你这样的空巢老人懂吗。”慕容珊珊啧啧道。
“行了行了,都几点了!你们一人一句要说到转点吗!全都坐下!吃饭!吃饭!”渺渺人小鬼大,冲到前面来指挥起来了。
苏蓟北莞尔,然后又转为大笑,大手一挥,入席:
“没错!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吃饭!”
“新春快乐!”所有人举杯,“干杯!”
“诶!诶!烤全羊给我留点!”
“我要吃小龙虾!”
“来来来,帮个忙,这个武昌鱼翻个面!”
喧闹声中,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苏蓟北的左手,递过来什么东西,他提起手一看,才发现是一串荸荠糖葫芦,苏蓟北看了看薛伊筠,薛伊筠也看了看他,此时无声胜有声。
窗外的风雪愈来愈大了,只是,却并不冷了。
——年夜饭落幕。
丁酉年正月初二凌晨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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