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面圣的日子已经定好了, 因为现在大敌当前,所以需要尽快商量怎么行军布阵,抵御外敌。高義要和其他兄弟商量事情,带着顾筝回到行馆之后, 安置好她就离开了房间。顾筝坐在坐垫上, 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直以来, 父母都不愿让她插手那些复杂的事情, 所以有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情,只是偶尔回首来看,那些片刻和瞬间拼凑在一起,反而成了一个完整的解释。
春花探了一颗脑袋进来, 笑道:“嫂子在吗!?”
顾筝回过神来:“在,进来吧。”
春花笑嘻嘻的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大哥怕你一个人闷着又不吃饭, 他有事情, 晚饭可能就不过来用, 所以让我看着你吃点东西!”春花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好,十分感慨:“嫂子今天可真是厉害, 你是没看见, 咱们进来之后,这馆里的人哪里敢再轻看我们。别说是下榻准备的东西,瓜果点心,听说都是按照最高的礼制送了不少呢!大嫂你尝尝。别说,这皇帝人不怎么样,家里的东西还是蛮好吃的!”
顾筝笑:“好吃你就多吃些。”
春花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卿姐那边已经安顿下来了,有胡措看着,方才我遇到他,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路途颠簸,今日你就暂且不必去看她了,等到休息好了,多的是时间来看!”
春花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提醒了顾筝:“姐姐诶用饭了吗!?”
春花机灵的很,自然知道顾筝是什么意思,赶紧道:“大嫂放心,卿姐的食物都严格把关,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忻王有再来吗?”
&是来了,可是卿姐不见。”说到这里春花有些唏嘘:“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对着卿姐的时候可真是……叫人难以想象。”
顾筝笑了笑:“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既然顾卿已经休息了,她也就不去打扰了。舟车劳顿,的确让人很容易疲惫,顾筝没胃口,却有些犯困,对春花道:“这里随时行馆,但也不甚安全,要劳烦兄弟们排一个夜值的顺序,尤其是姐姐那边……”
春花一挥手:“这个刀哥他们老早就安排好了,大嫂放心!”
顾筝心下宽慰,就真的不再担心了。周身的疲惫和回到这里的心绪动容,让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不留神的,她做了一个梦。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今日去过了桃苑,梦里,她回到了桃苑。满园桃花灿烂,教舍里传来了母亲的学生讨论的声音,似乎是在为一点争执不下,你一言我一语。学生讨论的时候,母亲就会在廊下倒一杯茶,不去评判那一边是对的,反而十分欣赏着争辩的激烈之声。终究是满腔热血的男儿,礼制谈完了,多少牵扯到家国天下。
彼时的九州大陆尚且未能平息战事。这一争,争的是小国应群起反抗,还是应顺应强势。
母亲屈膝抱腿,看着满园怒放桃花,勾唇轻笑,轻声念着什么。
顾筝没有听清,又往前走了一步,终于听清了。
&亡齿寒,殷鉴不远。”
见到母亲,是一个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梦里。顾筝只觉得鼻子发酸,想要上去抱一抱她,哪晓得刚往前走了一步,周围的画面陡然转变,竟变成了他们从牢狱中掏出来的那一日……
周围都是火光,火是柳邵放的。母亲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却在离开之前,狠狠地从脖子上拽下了什么,笑着将那个东西丢进了火堆里……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是在一个大雪天被丢在顾家门口的,从小就被顾家养大,与父亲两小无猜,情投意合,顾家没有门地之间,对自己养大的孩子更是满意至极。因为母亲被丢在门口的时候,身上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有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韩殷。
韩殷。
&便是我死了,他也得不到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顾筝的双眼猛地睁开,身子像一条鱼一样弹了起来,把正要猫着腰轻声上床的高義吓了一跳。
&么了!?”看到她满头大汗,高義把人拉倒怀里,轻轻擦了她的汗:“做恶梦了!?”
顾筝下意识的抓住了高義的手,脱口而出:“那个东西……”
高義蹙眉:“什么!?”
顾筝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皇帝想要一个东西……所以才让顾家灭门……我母亲的东西……那个东西……”
高義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的复杂起来,他神色一厉,转身去查看门窗是否关好,确认了没有隔墙有耳,这才回来将她拥住:“阿筝,你在说什么!?”
顾筝的眼睛泛了红,她握着高義的手:“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不可以冤枉我们!绝不可以!”
高義忙慌的抱住她:“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怀里的人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高義感受着她的情绪,等了一会儿之后,低头去查看。顾筝并没有睡着,神色好像也清醒了很多。他思忖片刻,还是道:“阿筝,你刚才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顾筝怔了一下,高義反应过来,又轻声安慰:“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好好休息,不早了,有什么事情睡醒了再说。”
他灭了房间里的灯,哄着她睡着。
……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顾筝自然醒过来,行馆里就开始吵吵起来。
顾筝睁开眼,高義已经先一步起身了,他找了刀哥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刀哥有些避讳的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方向,“是……是卿姐那边……”
饶是声音再怎么压低,还是被顾筝听到了,她披衣而起,几步走出来:“姐姐那边怎么了!?”
刀哥赶紧道:“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顾筝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几个婢女跪在地上,一旁坐着生气的胡措,顾卿大概是在里面休息,并没有见到人。再一遍……是个熟人,柴思音。
柴思音见到顾筝过来,脸色更难看了,垂首不言。
见到顾筝,胡措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阿筝!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他们干的好事!”
顾筝瞥了柴思音一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柴思音今天一大早也不晓得是发什么疯,要过来看看卧病在床的顾卿。因着之前的中毒事件,顾卿这边的防卫做的是比以前周密了好几倍,不说神龙寨派的人,就说夏侯庭派的人,就足够有阵仗了!今日这柴思音不晓得是抽了什么风,一定要看看顾卿怎么样了,胡措本来是在推辞,后来顾卿说总是推辞不见人,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就让人进来了,恰好顾卿要服药,且初来崇州城,不晓得怎么搞的,像是闪了腰,胡措要给她贴膏药,柴思音再次自荐,胡措想着男女有别,就让出位置。
哪晓得就在这一荐一让之间,侍候在顾卿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忽然尖叫一声:“你做什么!?”
柴思音身边的丫头吓得手一抖,一瓶药丸掉在地上,瓶子碎了,药丸滚了一地。
&她往药里加东西!我看见了!”
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夏侯庭的护卫悉数冲了进来,就差当场把柴思音的丫头给解决掉。
顾筝到的时候,药丸已经被混乱的队伍踩得乱七八糟,顾卿进去休息了,留下胡措在这里善后。
&来是这么回事……”顾筝若有所思:“那个丫头呢!?”
胡措将顾卿身边的丫头叫了过来,“你当真看到她下东西了!?”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柴思音的丫头,可是这个“她”用的太过微妙,柴思音的人做的事情,和柴思音授意的有什么不同!?
柴思音当即道:“顾姑娘,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思音敢以性命起誓,绝没有想过要伤害顾姑娘!”
胡措哼哼,冷冷道:“那也是,你要是真想伤害,也没这条命了,不矛盾。”
柴思音脸色一变,拳头紧紧的拽在一起。
顾筝倒是十分的淡定,继续问那个丫头:“我在问你,你真的看到了!?亲眼所见!?”
那丫头被顾筝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气短:“奴……奴婢就是看见她原本那只手放在袖子里,忽然伸出来握住瓶口……”
柴思音身边的丫头赶紧辩白:“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情!夫人……夫人若是不信,大可搜一搜奴婢的身!对!对!还有这药碗,奴婢若是真的塞了什么,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顺着那婢女的话,顾筝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药丸上。
一粒一粒的,都被踩烂了。
她第一个问的是胡措:“如今药丸没了,姐姐体内的毒。”
胡措叹了一口气:“好在大部分的毒都清了,如今只是为了清理余毒,调养身子……我再找找药材,试着做一些吧,实在不行,就快马加鞭回去采药草。”
知道不会有事,顾筝才放下心来,转而望向柴思音和地上的婢女,对着屋子里还未撤去的守卫轻轻做了个手势:“误会一场,都下去吧。”
顾筝这话一出,柴思音神色动容,微微垂眸。
胡措哼哼的似乎不解气,干脆甩手坐到一边,让她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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