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细节,那胡明德却是守口如瓶,我那两个姑娘使出浑身解数,让他快活如神仙,却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终于那厮禁不住我那姑娘的绝活,说了句‘后来我们又细细查验,翻阅典籍,才发觉那知府千金怀的是鬼胎’,便不肯再说其中详情。”
“怀的是鬼胎?”周少白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段老板摇了摇头:“这是那胡明德所说,我也不知究竟是何意。总之,对于知府千金的怪病,他们是束手无策。可谁知偏偏他们运气好,这时你说的那仙丹妙手常百草出现了。”
一听自己要找的人终于现身,周少白忙提起精神问道:“这常百草怎么忽然出现?他与那孟胡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段老板笑道:“我又不是诸葛孔明,你问这许多,我哪里知晓。我只知道那胡孟二人似乎早就认识常百草,这知府千金的病症他们无从下手,便开了些补药拖着,暗地里急请常百草前来诊治。”
周少白心想:此前父亲曾说过常百草乃是当世奇人,江湖之中飘忽不定,如今这孟胡二人居然能一请便来,可见他们之间定然有极其紧密的关系。
“胡明德说,常百草来了以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那知府千金便药到病除了,让他们叹服不已。”段老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惜可叹,当年普天之下却没有这样一位神医,如果常百草能早生些时候……”
周少白瞧见段老板的眼中竟然泛起隐隐泪光,劝慰道:“段老板,逝者已矣,若是对方在天之灵看到你还如此不能释怀,他也会自责无法安息的。”
段老板怔怔看着周少白,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和他,真的很是相似啊……我今日乏了,周公子,我要歇息了。”
周少白耐着性子听到现在,好不容易听到了常百草的事情,结果那段老板居然要休息了。他忙说:“段老板,可否烦请你讲完再歇息?”
段老板摇摇头:“周公子,老身已是八十有二的老人家,你就体谅体谅吧。”
见段老板如此,周少白只得拱手告退:“那我就暂不打扰了,段老板,告辞。”
“周公子请自便,我这倚翠楼,你随意逛玩便是,若是倦了,叫人陪你去街上瞧瞧。你们溪云子弟,难得下山,应该好好瞧瞧这红尘人世,究竟是怎么一番模样。”段老板笑道。
周少白下了楼,心想:眼下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去瞧瞧方才那老妈子伤情如何了吧。
于是他便穿过院子,来到方才小姑娘们浣衣之地,却不见了那三婶。
旁边一个白净的小姑娘怯生生瞧着周少白,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周少白瞧见她头上还有被打伤的青紫伤痕,心生怜悯,于是俯下身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秋儿,大哥哥,是娘亲让你来接秋儿的吗?”小姑娘小声问道。
“你娘亲?”周少白一愣。
“是啊,娘亲说要我在这里呆三天,三天之后便来接秋儿回家。可是……可是秋儿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多月了……大哥哥,你是不是我娘叫你来带秋儿回家的?”秋儿睁着一双清澈眸子,期待地盯着周少白的眼睛。
周少白心中一紧,心中暗暗叹口气。眼前这秋儿最多也就十岁光景,对这样一个懵懂女童,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疑问。
旁边过来一个稍大点的小姑娘,嘲讽地说道:“你这蠢货,说了多少次了,我们都是被卖来这里的,再也不会有人接我们走了,你还不明白?怪不得你总是挨打!”
那秋儿一听,泪珠就成串地从腮边滴落下来:“不!娘亲绝不会骗秋儿的,她一定会来接秋儿回家!”
旁边的小姑娘烦躁地说道:“你又哭!爱哭鬼,一个人呆着吧,看看你娘到底会不会带你走!”说罢,她转身跑开了。
秋儿蹲了下来,抱紧自己瘦小的身躯,抽泣不止。她身子微微发抖,如同风中的狗尾巴草。
周少白忍不住开口道:“秋儿,你娘亲一定会来接你的,你放心便是。”
秋儿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么?”
“嗯,一定会的。”周少白点点头,他不想泯灭小姑娘心中最后的希望。
秋儿正欲破涕为笑,忽然一声冷哼传来:“你这骗子,骗完大人,还要骗这小女娃,好不知廉耻。”
周少白一愣,循声望去,原来是之前遇到过的段莺儿。
段莺儿面若冰霜地走过来,蹲在秋儿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强迫着抬起了她的脸,厉声喝问道:“你叫什么?不,你叫什么不重要,在你出人头地之前,没人在乎你的名字!总之姐姐给你个忠告,你那娘亲不会再出现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你若想活下去,便要牢牢记着,在这卖笑的倚翠楼里,你往后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明白了吗?”
那秋儿下巴被捏痛,又听得这么一番言语,又惊又惧,大哭起来,段莺儿听得烦躁,反手一巴掌扇在秋儿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还哭!”
周少白气道:“段小姐!你何必欺侮一个孩子!”
“欺侮?”段莺儿一声冷笑,“你方才对她说的话,才是真正的欺侮。若是她信了你的鬼话,以为她那个狠心的娘还会来接走她,你知道会怎么样么?她一定会死!我告诉她的,只是实话,她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以后要怎样才能在这里存活下去,我才是在帮她!”
周少白哑口无言,但是又不甘心地说道:“可是你跟一个小女娃说这些,实在是铁石心肠,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残忍……”段莺儿忽然凄然一笑,“当年我这么大时,也有人对我说过你方才说的这些鬼话,我年幼听信了,结果差点死掉。所以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她摇摇头,咬牙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
说完,她走到晾衣竹杆前,扯下一些晒干的衣裳,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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