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便是要回城的,春光融融无限好。
“殿下果真要娶国公府的姑娘做侧妃?”蒋津远牵着马,看着各个府的奴才收拾着东西。
“安国公手握三十万兵马,你说呢?”顾怀慎收回了目光。
安国公手中的兵马,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若是有人拿得到这三十万兵马的话,这帝位,也离不到何处去了。安国公府是随高祖皇帝打下这江山的,在京城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而今四皇子已经跟着襄王往麒麟关去了,子骞你说,若是这战事一旦开打,皇上就这般放心让四皇子去?”他的深意是,皇上到底是有意让四皇子立军功,还是让四皇子死在边疆。
“太子乃是储君之尊,于情于理,这一行也不该叫太子去。”他道,“立不立军功,可要看誉王殿下了。”
誉王是四皇子的封号,在去麒麟关之前,封了亲王,封地在西北,西北是边境之地,既是在边境,那是要誉王镇守边疆?可是好怪不怪地,又在京城里赐了府邸,这下皇上的意思倒是不明了。
“铃铃铃......”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两人都禁不住抬头看,原来是马儿脖子上挂着的铃铛。
一个披着粉白狐狸毛滚边儿的披风,戴着帷帽的女子,那女子被身边的绿衣丫鬟扶着踩着下头的矮凳上了马车。
蒋津远双拳握了握,终是松开了,转过头看顾怀慎,“顾世子在看什么?”
“那是郑家姑娘的马车吧?”他问道,马车他不认得,那马车普普通通地,连个郑府的标志也没有,但是那人的身影他还是认得的,想到昨天的事儿,有些口干舌燥。
蒋津远眼里闪过惊讶,顾怀慎怎么知道那是安国公府的马车的?他低了头,才道:“兴许是吧。”
“听闻周家和你们蒋家有意结亲?”他收回了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津远。
蒋津远手一顿,面色有些许难看了,只是听闻?只怕整个帝京那都是知道了的吧?
“太子过来了。”顾怀慎抬头看了看前方,一人骑着高马而至。
马车里点了淡淡地香,其中有一只黄梨木小桌,那桌子上摆了一只四角小炉,里头放着的是银碳,上头有一层细思铁网罩着,上头则是些干的花瓣,那香气就是自此而来。
“姑娘,就快走了。”青佩撩起了帘子的一角说道。
“那鹿呢?”福毓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半阖着双目,懒洋洋地问道。
“长富几人带着的,那鹿有伤,长富骑马一道带回去。”青佩说道。
福毓点了点头,青佩才将帘子放了下去。
今日也是奇了怪,不知郑福柔什么时候同灵芝郡主有这般好的关系了,两人竟然结伴而行了,灵芝郡主竟然放的下架子邀郑福柔上她的马车,这倒也是真正的奇怪。
外头有马蹄和车轱辘的响动,就在她耳边停了下来,她马车的一壁被敲了几下,她才睁开眼睛,抬手挑开了一边的帘子。
“敲了几回都不见你,当我真是坏人不成?”蒋新月笑道。
“哪里以为是你了,当是什么东西撞着了。”她也一笑。
“这回回去,还不知何时能见着了。”她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上扬,有几分苦涩落寞,过了一会,又抬了头,“到时给我添妆可要亲自来。”
是啊,此次一别,蒋新月就是真正的待嫁之身了,嫁衣即便是有绣娘绣,但是为了吉利,也是要绣上几针的,皇家规矩甚多,估摸着,这出嫁前,也是没什么机会出的来的,这成了亲,就更未有机会了,而今四皇子封了王,封地在西北,蒋新月也自然是要跟去西北的。
“知道了。”她笑了笑,伸出手搭在蒋新月的手上,微微捏了捏,“新月,好好过。”
蒋新月低着头便红了眼眶,“好。”
都是年纪相当的女孩儿,郑福毓明明知道她日后的日子不好过,但是却不知如何帮她,这才是最悲哀的事。
蒋家的下人已经来催了,蒋新月不得已放下了帘子。
过了一会,马车便动了起来,她闭着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依旧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了,一队人马往城里去,浩浩荡荡竟是有不下三十辆马车。
“那就是京城?”青柳站着往下头望,声音里掩盖不住的惊讶和激动,“那是皇宫?”她指着一处地方问身边的青佩。
九宫山地势十分地高,马车行至半山腰,在半山腰上,正好将整个京城揽收眼底,那层层朱红色宫墙的包裹之下,便是皇宫,许多人想进那里,但是又有许多人想出来?若是定睛去看,还能看的见街上行走的路人。
福毓掀了一角的帘子往下看,半山腰上的风大,那冷风就灌了进来,刮在她细嫩的脸上,生疼的。她立马就放了帘子了,一手揉着脸颊,一手放在那小炉子上烤。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她都觉得有些困了,突然听到外头有些响动,还有马儿的嘶吼声。
“青佩,外头是什么声音?”她问道。
还未等到回答,青柳便急急地了开了帘子,“姑娘,外头有人拦路,已经打了起来了,惊了几位姑娘的马。”说罢便伸手去扶郑福毓,这会儿该是去一个安全些的地方才好。
她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青柳和青佩两人搬了小凳子过来,在下面扶着她,她还另一只脚还在马车上,一只银箭便射中了马的前腿,马儿嘶吼了一声,四蹄乱踏,她还未下地,脚下一空,便摔了下来。
“姑娘!”
“姑娘!”
青佩和青柳两人还未缓过神来,被受惊的马拖着的马车一撞,也跟着摔倒了在地上,几个会武的小厮立马将几人团团围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看着四周。
“姑娘,可是何处受伤了?”青柳连忙爬了起来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她一手按着脚踝,本就刚受了伤还未养好,就又崴到了,她看了看周围,皆是受惊的马儿拉着马车四处乱跑,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尖叫声和哭声,乱成了一锅粥。四周都是“保护太子”的声音,然后再是刀光剑影的声音。
“扶我起来。”她说道,还不知来人是何人,留在这儿就是坐以待毙,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青柳和青佩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便扶着姑娘站起来,由护卫护着往一处走。
场面已是黄沙纷飞,根本分不清敌我来,她一共是三个护卫护着,慌乱中一个护卫中箭而亡,其余两个护卫护着她和两个丫鬟往其他地方躲。
她突然听到马蹄的声音,那黄沙散尽,竟是三人骑在高马之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手中拿着明晃晃地大刀。
“你们带着姑娘走,属下们殿后!”两个护卫靠着轻声道,皆是脸色一面,握紧了手中的佩刀,大叫一声,便冲了上去。
三人皆是受了伤,又是女子,根本就走不远,两个丫鬟扶着她一路跑,两个会武的侍卫终是寡不敌众,死于乱刀之中。
福毓听着后方传来的越来越明显的马蹄声,步子也越来越沉重,难道她就要葬身与此?
“姑娘...姑娘...快些...后...后头的人追...追上了!”青柳也已经是跑的满头大汗,步子一急,竟是一头栽了下去。
来人估摸着是有十几人,其中是有三人追着她的,她心里一惊,三个人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莫不是就是冲她来的?
“这个女子便留给你好生享用,啧啧,这生的细皮嫩肉的......”居右的男子一双眼睛从头到脚地打量郑福毓,语言更是污秽不堪。
居中的男子腰间配了一柄长刀,他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把长弓,那弦上的箭,值得方向正是郑福毓的方向。
“慢着!”她只觉得背后的热汗被这山上的冷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脚踝的疼痛更是难耐,手掌上的沙子已经刺进了皮肉里。
“是何人派你们来的?”她捏着手掌,手掌的疼痛也叫她时刻都清醒着,“我愿出十倍的价格。”
那居右的男子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眼珠子一转,落在她身上,从脚到胸,咽了咽口水,“价格倒可商量,若是你让我们爽。上几回,我这一倍的都不要你给。”
“你这登徒子!”青柳立马护在福毓的身前。
她只觉得那高马上的男子手中的弓箭又拉了一分,心跳如雷,“二十倍!”她提高了声音,她就不信有人不爱钱,既然有人雇人来杀她,那自然是为了钱。
“只要你陪我们睡上一回...这钱嘛,倒是好商量。”左边的男子骑着马朝她们靠近,她们则是虚浮着步子往后退,突然踢到脚下的石子,青佩往后一看,吓得软了脚。
“姑..姑...姑娘,后头无路了...”她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莫非真要死?她死咬下唇,这三人看来是铁了心要杀了她的,竟然连钱财也不放在眼里。
“啊!”突然发出一阵惨叫,原来是那居右的男子被人削断了一只手臂,鲜血淋漓地往外喷,他捂着手臂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那高马上的人脸色一变,一松手,那箭便射了出去。
那箭力度极大,穿破了风云,直直地朝她这面飞来,她脚下一软,绝望般地闭上了眼睛,身子便往下倒去,只觉得突然听到一声马儿的嘶吼,和周遭的尖叫声,突然落入一人怀抱,直直地往下坠,那人将她护在胸膛之上,头紧紧地被一只大掌按着,然后便直接往下摔去,一路往下滚,尖利的石头滑破了她的手,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她头一歪,双眼发黑地晕了过去了。
此刻,东宫里一片肃杀。
“不是他动的手还能有何人?!”那给他受伤的手臂换着药的宫女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力度便有些重了。
顾闵凤眸一寒,那宫女立马就跪了下去。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滚下去!”他对着那宫女便是一脚,眸中寒意不减。
自外殿进来两个穿着胡服的男子,一进殿便单膝跪地,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顾闵冷哼了一声,身边的一个畏畏缩缩地宫女伺候他穿上衣裳,立马就退了下去了。
“人找到了么?”
那两人对望一眼,立马叩地,“有辱殿下使命,,属下们并未寻到襄王世子......追杀襄王世子的人嘴里藏了□□,应当是死士。”
“没找到?”他话语中又冷了几分,眼中含着怒气,“本宫养你们有何用!连个人也寻不到!”
两人头皆垂着,异口同声道:“殿下息怒!”
“息怒?”顾闵冷笑了几声,顾泱这回下手,不是冲着他是冲着谁来的?此次狩猎上九宫山的人皆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姑娘,顾泱倒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这就算只死了一个,那也是得罪了一家,如今正是动荡之时,他求贤若渴,顾泱这一招倒是用的好,这安国公府的嫡出姑娘不见了,这襄王世子也不见了,呵,很好!
“给我继续找!找不到人你们也不必回来了!”他按着眉心,厉声道。
那跪着的两人立马正身,再次一头叩地,“是!”然后起身弓着腰退了下去。
这事儿一出,立马便有人上了折子到皇上那儿去,这不是针对他又是针对谁?首先惊的是他的马,所以护卫皆来护他,等他缓过神来,护卫来禀告说有人不见了,即便是要皇上下令派兵追查,但是他身为一国太子,如何能和他脱了干系?若是他真死在九宫山上,顾泱倒是奸计得逞,即便他未死,那还是一把火烧到他这儿来了。
“殿下,稍安勿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此若真是誉王所为,那殿下可不要顺着誉王的心思走了,此番最重要的是,好好安抚这些在狩猎中受惊的人,然后殿下再去皇上那儿辞错。”
这男子一说,顾闵心神也渐渐定了下来,要是就这般乱了阵脚,那就是真正的中了顾泱的计了,他按着眉心,一摆手,身边的公公便传了几个公公进来,“传本宫令,九宫山上受惊者皆赐玉如意一柄,锦缎四匹。”
“是。”那几个公公得了令,立马就退下去办事儿去了。
“殿下也不必担忧,顾世子和郑家姑娘定是有福之人......”其实这话他自己说的都玄乎,但是他哪里敢说这实话?
顾闵轻叹了一声,紧皱着眉头,心道,你懂什么?
他虽忌惮顾怀慎,但是顾怀慎现在是在为他卖命,要是失了这一臂膀,他不知又要遇上多少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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