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吴氏的身份,前来吊唁的人也不是很多。
正值六月的天,尸身不宜多停留,三日后便下葬了,又做了七天的法事,吴氏唯一的一个儿媳妇安氏,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两次哭晕在灵前,这话传到福毓耳中去的时候,福毓倒是对这个大嫂刮目相看了,看着和郑福柔一个样子,都是弱不禁风的,吴氏最是不待见这个不是自己亲儿媳的安氏的,安氏又是跟着张姨娘的,安氏为了吴氏哭晕过去,怎么说怎么奇怪。
福毓将书合上了,才道:“大嫂怀着身孕,再伤心也该想着自己的身子的。”
“谁知道呢。”青陵嘟囔了一句,谁知道大奶奶什么时候和二夫人婆媳情深了?
“送些东西过去。”她吩咐道,安氏肚子里可是有个孩子,即便她是庶媳,但是那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们这一辈的头一个孩子,谁不紧着?即便是祖母,虽然二房是庶出的,但是也都是国公府的血脉。
她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是前两日才送来的嫁衣,上面的花样十分精致,绣着五□□凤,是帝都里最出色的绣娘绣的,为了讨吉利,她也自己在上面用金线绣了一朵极小的牡丹,绣在领口上,比起这嫁衣上绣的东西,她那算是极为朴素的,不过,放在那领口处,也无人会有多注意。
前世的种种恍若一场梦,她恨顾怀城,也恨自己,她被关起来的那几年,她恨不得手刃顾怀城,也恨自己。或许是上天在怜悯她把?让她多活了一辈子,她厌恶顾家,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和顾怀慎再定亲,和上辈子不同的是,她好似对顾怀慎有了感情,从何时起的,她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一会,青陵送东西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盒糕点,“大奶奶说这是她家乡的糕点。”
福毓打开尝了一片,甜中微微带了一点苦味,但是那苦味下去之后就又变成了甜味,糕点上撒了黑色的芝麻,看着倒是像京城里常有的切糕,不过比起切糕的软糯和甜腻,这糕点显得更有些清香了。
“倒是好吃。”她眯着眼睛又尝了一片,才道:“你拿下去给分着吃吧。”
她刚刚已经用过膳了,也吃不了多少,只叫青陵取来了一只小碟子,在里头装了三四片之后,便让青陵拿下去分了吃了,她对甜食不讨厌也不喜欢,吃多了倒有些腻,不过这糕点倒是好,她吃了几片也不觉得腻。
“对了,大嫂身子如何?”她抬头问道。
“大奶奶直说无碍,但是奴婢瞧着还是有些虚弱的。”青陵想了想,“奴婢看大奶奶的眼睛都还是红肿着的。”
安氏和吴氏不过是名义上的婆媳,这个安氏倒是叫人出乎意料的,哭的比谁都厉害,倒是赚了一把好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安氏是吴氏的亲儿媳。
“身子无碍便好了。”她喃喃道,突然想起好几日没看到五哥了,突然问道:“对了,怎么好几日没见五哥?”
青陵一笑,“您忘了,五公子前往福州里去了。”
经青陵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五哥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如今已经是八品官了
八月中和八月末,国公府的两位表小姐就要出嫁了。
作为姐妹,她自然也是要去添妆的。
“今后咱们姐妹能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了。”她叹了一声,“表姐日后可要好生顾着自己。”
严卿和严蕊以往确实是不喜这个表妹的,这个表妹以往是最瞧不起人的,又是生为国公府的嫡女,她们姐妹虽也是出自清贵人家,但是在她的眼里,还不都是落魄户,她们姐妹俩来国公府也是那么多年,靠着姑祖母的怜悯,才在这国公府里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今,比起自家里的人,国公府倒像是自家的亲人了,想到此,两姐妹的眼眶都微微发红了。
“毓表妹,以往我们……”
“表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一家子姐妹,今后见面的机会可就是少了,哪里还要哭,咱们怎么也都要开开心心地。”福毓反握住她们的手,“以往我做的那些糊涂事,还多亏二位姐姐多担待了些。”
这不说还好,越说两姐妹就越想哭了,先是想到自己家里那档子事儿,父母去了之后,她们姐妹俩在家里也没了个依靠,祖父什么都是紧着几个庶出的兄弟,只因为她们是女孩儿,倒是姑祖母,把她们接到京城里养着了,反倒是像待亲亲的孙女一般好的,而今又是从国公府里出嫁,给她们姐妹俩是挣足了面子,姑祖母的心思她们哪里会不清楚?还不是怕她们姐妹俩到夫家去了之后被夫家的人瞧不起,这才能从国公府出嫁,这是告诉她们姐妹的夫家,她们背后也是有人撑着的。
“我们出嫁之后也不知表妹成亲之日能否来的了,所以赶在出嫁前将几样东西送给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望表妹莫要嫌弃了才好。”严卿从桌上拿起了两只盒子,打开给她看。
两只盒子里一只装着一只碧玉的镯子,镯子上头是镶金的花纹,另一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对玉如意,晶莹剔透,一看便知道是上乘的玉。
这说不要嫌弃的话倒是尽显谦虚之意了,福毓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些东西应当是严卿和严蕊花了不少的银子了的,严卿严蕊出嫁之后,自然是不会进京城的,那她出嫁的时候自然也是来不了的,这两只盒子里的东西就当是在给她添妆了,那她自然是不好推辞了的。
姐妹几个又说了几句私话,福毓看着天色,才被严卿和严蕊两姐妹泪眼婆娑地送了出来。
她给两人添妆添的都是同等的东西,玛瑙珊瑚手串一人一串,梅花头面一人一套,再是一人两百两银子,对这两姐妹,她出手算是阔绰的了,以往她确实是瞧不上这两姐妹的,到后来她其实也知道她们两人在国公府里的艰难。
她刚走了不远,便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穿着杏色襦裙的少女,少女生的娇小,边上的穿着锈红色衣裳的丫鬟手里举着一把纸伞,见到是她,连忙屈膝行礼。
“奴婢见过三姑娘。”
“嗯。”她点了点头,才对面前的少女笑了笑,“今日二姐姐的气色倒是不错。”
郑福柔近日也确实过得不错,自从她和太子的亲事定了下来之后,这以往瞧不上她的人也都给她下帖子了,明里暗里地巴结她,她也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清楚,不过,她是十分地享受那种众星拱月的日子,以往是郑福毓走到哪儿,因着一个国公嫡女的身份被人众星拱月般地待着,如今,终于轮到她了。
“是吗?”郑福柔笑了笑,抬头碰了碰粉嫩地面颊,然后两眼一瞟,看到了青陵手中的两个盒子,笑意更深了,“三妹妹这是刚给严家姐妹添妆来的?”
“自然了。”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二姐姐不也是来给两位表姐添妆的么?”
郑福柔笑了笑,叫退到了一边去,然后说道:“三妹妹可否赏脸,到凉亭里一叙?”
她的亲事是定在冬月的,嫁衣都是赶制出来的,东宫那头来的聘礼虽然远远不及郑福毓,但是她倒也不是多在意这些,迟早有一日会踩到郑福毓的头上的,等她坐上了皇妃的位置,得了皇上的圣宠,还会在乎那些东西?她看了郑福柔一眼,暗自挺直了背脊,总有一日,她会让郑福毓来求她的。
“自然。”她点了点头,她倒也想知道二姐姐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本来是有几句话早先就想对三妹妹说的,只不过说了又怕三妹妹不爱听。”她转过身微微笑道。
“既然知道妹妹可能不爱听,二姐姐也不必说了。”她也懒得和郑福柔绕弯子,郑福柔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从她嘴里她也不会盼什么好,即便是知道她不爱听,但是还是要说,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郑福柔面上闪过尴尬的神色,“我也知道三妹妹一向对我有成见,但是这话,三妹妹还是好好听听的好,日后可不要怪姐姐没有提醒过。”
“我也有几句话想对二姐姐说,这话,二姐姐只怕也不爱听,但是还是说给二姐姐听听,以免二姐姐日后吃了亏怪我这个做妹妹的。”她眉毛一挑,“二姐姐先说。”
她也没料到郑福毓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轻轻咳了两声,才道:“想必三妹妹也是知道的,那顾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即便是个坏的透彻的人,这话也不是郑福柔适合说的。
“那二姐姐想如何?我这坏了名声,还是嫁给他人不成?”
郑福柔被这话噎了一下,才道:“姐姐只是提醒妹妹罢了,妹妹只当没听过便是了,那顾世子生性残暴,这可不是什么传闻,三妹妹自己心里也应当是清楚的,姐姐也是怕……”
“姐姐一心想嫁到宫里去又是为何呢?”她抬起双眸看着面前清丽娇柔的女子,“因为荣华富贵?权利地位?还是……”她将她通身看了一遍,嘴角扬起笑,“还是想同我比个高下呢?”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了郑福柔的心口,又像是别人看穿了她的所有,她顿时觉得全身都绷紧了,隐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郑福柔审视的目光看的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她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心里慢慢生了寒意。
“这侧妃的位置,二姐姐怎么得来的想必自己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吧?如果你不是什么国公府的女孩儿,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多看你几眼?”她直接点明了,太子殿下纳郑福柔为侧妃,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谁人看不出来?
“你!”她气的全身发抖。
反观郑福毓,面上则是带着淡淡地笑意,“我就说了,这话二姐姐一定是不爱听,以往我便提醒过二姐姐了,二姐姐心里要有自知之明,要知道,你是国公府出去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她目光顿在郑福柔发白的小脸上,“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和国公府脱了干系,要知道,太子殿下可不会对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女人都加几分青眼的,一入宫门深似海,日后姐姐进了宫,行事处处可都要小心才是。”她笑了笑,“不扰姐姐了,我便先走一步了。”
看着郑福毓的背影,她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她说的那些话,她承认,八分真,太子纳她为侧妃,是因为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国公府,太子需要借助国公府之力。
“姑娘怎么了?”见三姑娘走出亭子之后,立马就跑了过来,只见自家姑娘面色苍白,她只以为是姑娘又是何处不爽利了,也是吓得不轻,连忙放了手中的东西去扶郑福柔,郑福柔身子发软,靠着才支撑着站起来,只觉得姑娘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姑娘?”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站正了身子,自行动手理了理衣襟和发髻,对说道:“走罢。”
“可是姑娘……”还欲要说下去,但是见郑福柔眼里盛满了寒意,她手一抖,立马就住了嘴。
明明是六月的天气,郑福柔站在亭子里,一阵凉风拂过,她竟然觉得有些发冷。
她死死地握着拳头,想着郑福毓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便通身发寒,有朝一日,她会让郑福毓求她的,她会向今日这样羞辱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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