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虽然一直远离大明的中枢,可对于朝堂上的那些事儿,看的无比的清明,十多年来他没爬上去,不是他的政治智慧低下,相反他是一个极有政治智慧的人,他没爬上去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供给他爬上的位置都不好,要么没油水,要么太累,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待着一飞冲天的机会。
等了这么久,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个要命的机会!
王家斌投降了刘铮?这里刘铮两字所指的是刘铮吗?分明是指的衡王吧!
敲登闻鼓?这不仅是要把自己的后路堵死,甚至还把内阁那些人的后路都堵死了!登闻鼓一响,这事儿算是彻底的捅出去了,不仅捅到皇上哪里,还会捅的天下皆知。
皇上会怎么想?
他会想,若不是衡王要造反,他一个小小的刘铮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控制大半个青州?若不是衡王要造反,陈增那死太监会跟刘铮合作?若不是衡王要造反,若不是你们这些见天想着和我作对的文官想换个皇帝,你们会装聋作哑?
若是皇上真的如此想,那么这事儿必然就要捅破天了啊,不仅会牵连到内阁,还会牵连到东厂,毕竟陈增这死太监还在东厂挂着职,除此之外还会牵连到那些藩王们。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若这些人真的被皇上砍了脑袋,那自己的命,还能有吗?
这他娘的是摊上大事儿了啊!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这几万两银子留下来!这他娘的是魏小七这阴货买我命的银子啊!
一瞬间的功夫,李山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甚至这会儿他全身都开始哆嗦起来。
好半晌之后,李山猛的一下子跪下了:“七爷,七爷,您发发慈悲,就饶了小人这条贱命吧!”
魏小七嘿笑着来到李山面前,前一刻还在笑的魏小七,下一刻就猛的一脚踹在了李山的身上,李山吃不住,痛呼一声躺倒在地。
紧跟着李山的耳朵里便响起了魏小七阴恻恻的声音:“饶了你?那可不行!你七爷我辛辛苦苦计划了这么久,眼看事儿就要成了,你却要给爷撂挑子?你想得到美!”
说完这话魏小七微笑着蹲在了李山的面前道:“李大人,你们李家在江西有多少人?一百九十五口人!这一百九十五口人里,有你的父母、兄弟、儿子,甚至还有你那仅仅两岁的孙子!在京城,你等待铨选之时,养了一处外宅,那女人给你生的儿子我可是见过的,一表人才啊,比你老家里的那几个废物儿子可是强多了!”
本来还想挣扎着坐起来的李山,听到这些话,一瞬间的功夫,浑身上下就犹如被人抽了筋一般,软软的躺回了地上。
李山瘫倒在地,魏小七不屑的笑了笑带着四个短打扮的男子向着镇子走去,渐渐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原本一直保护着李山的那个士卒,走到李山身边蹲下,嘿笑着道:“李大人,船已经准备好了,属下送您上路吧!”
听到上路这两字,李山流下了两行悔恨的眼泪,悔不当初
与此同时,寿光县城内,一座残破的院子内的屋子里,两个身着江湖短打扮的男人气喘吁吁的倚在墙上,身边还有十几个精锐老卒,同样气喘吁吁的倚在墙上,厮杀了半夜的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
其中一个老卒忽然开口道:“吴爷,蒋爷,兄弟们实在没力气了,怕是逃不出去了,吴爷和蒋爷,您二位都是高人,舍了我们这些累赘,必然能走脱!等你们脱身后,只需记得以后给我报仇就行了!”
被叫做吴爷的那人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在这里,在这里,他们在这里!咱们把他们堵里面了!”
这喊声过后,紧跟着就响起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人少说有百十来人。
“围起来,围起来,别放跑了,这是主公亲自下达命令要活捉的要犯!”
“派人去通知主公!”
混乱的脚步声消失了,残破的院子周围再次便的安静下来,藏身在屋子里的人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虽然敌人没有进入院子里,可外面的屋顶上都站满了人,显然他们已深陷重围了。
之前开口说话的那老卒惨笑了一声道:“看来吴爷、蒋爷你们也跑不出去了!”
这间屋子里也陷入了沉默,气喘吁吁的声音都消失了,恐惧伴随着沉默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传播着,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就要死了,低着头,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家人的容颜,眼泪不知何时出现,又不知何时消失。
家人的容颜驱散了恐惧,温暖着他们的心房,情绪渐渐便的慷慨起来,只不过这这份慷慨中带着无限的悲凉,他们知道他们死后,他们的家人是如何的痛苦,伴随痛苦的还有比如今更加凄惨的日子。
气氛越来越沉重,之前那个叫吴爷的人忽然开口道:“我知道,刘铮要找的人是我和蒋兄弟,只要我和蒋兄弟一起杀出去,引开他们,你们不是没有机会活下去!”
“对!”蒋三儿一提手中的长枪道:“刘铮要的是我们,和你们无关,等我们引开他们,就算你们被他们抓了,刘铮也不会杀你们的!”
说完这话蒋三儿又道:“吴家哥哥,咱们这就杀出去,我就不信这些虾兵蟹将能拦住我们!”
两人刚要冲出去,蒋三儿却被那老卒一把拉住了胳膊,那老卒惨笑着摇了摇头道:“莫要小看了我等兄弟,我等不是惜命,而是我等死了之后,家人活的会更苦!我们知道俩位身份不一般,所以才会想舍身引开刘贼的人,您二位若能活下去,我们的仇报不报无所谓,但请两位能帮忙照顾家人一二!”
两人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十几个老卒,屋子里的光线虽然昏暗,却能清晰的看到众人眼中的死志以及那份沉重的托付,蒋三儿和吴开云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他们都是江湖人,江湖人最重的就是一个义字,他们敬重的也是各种为了义之一字舍身赴义的人,他们与这些人都不相识,却在一起并肩作战了一夜,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生死搏杀,他们已经有了袍泽之义。
生来只跪天地父母的两位豪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十几位老卒,默默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已经残破的军服,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在那领头的老卒带领下默默的走出了这残破了屋子。
屋外很快响起了厮杀声,兵刃相交的声音,兵刃切入身体的声音,没有喊痛的声音,没有惨呼的声音,只有呼啸的北风。
蒋三儿猛的一拳砸在了屋子的土墙上,赤红的双眼里充满了泪水,吴开云知道蒋三儿心中所想,他心里也不好受,可他毕竟比蒋三儿年龄大的多,默默的将手按在了蒋三儿的肩头道:“莫要辜负了他们的好意,也莫要辜负了他们的嘱托!”
蒋三儿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使劲的点了点头,两人提起兵刃推开那残破的房门,蹿到院子里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搏杀的老卒,猛的一提劲跃上了房屋,向着北方跳跃而去。
“那俩人向北跑了,分兵去追,莫要让他们跑了!”
刘铮带着魏博元以及周云、田宏达走进了这间残破的院子里,院子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尸体,在这尸体后面三个浑身是血、依靠在屋子墙壁上的男人,这三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裂开了不知道多少口子,从这些口子中可以看到,鲜血从翻开的皮肤中不停的向外流淌着,可即使这样,这三个人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兵刃。
是条汉子!不管是谁,在看到这三人的这一刻,无不浮现出了这几个字!
刘铮站在院子中间静静看着这三个人,他知道这三个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在这医疗水平如此低下的时代,活下去是不可能了,他在心里敬重这三人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悲痛,如此的好汉,就要这么死了,他们死的不值,这腐朽的朝廷不值得他们付出生命。
沉吟了片刻,拱手抱拳沉声道:“我叫刘铮,不知三位可否告知刘某你们的姓名!”
那领头的老卒艰难的抱起拳道:“乐安千户所百户岳长风!”说完这话,他又艰难的伸手一指身边的两人道:“这是我的兄弟,冯二娃,宋平!”又一指身前死去的人道:“他们,他们是我的部下,也,也是我的兄弟!”
刘铮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会厚葬了他们,你们还有什么心愿,可否告与我知!”
刘铮没说什么发誓完成什么的,语气也相当的平淡,但是岳长风却相信只要自己说了刘铮必然会完成。
刚想开口,却猛的咳了一口血,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道:“岳某没别的要求,只,只要求,要求你们别,别打扰我们的家人!”
刘铮一下子懂了,岳长风怕他刘铮被朝廷打败以后,受过他刘铮恩惠的家人们被朝廷清算。
刘铮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了!”
岳长风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做出了一个笑容,道:“谢了,送我们上路吧!我不想死在自己手里!那很丢人!”
刘铮轻轻的抽出了身边的佩刀,缓缓的走到了三人的身边,很郑重的道:“若有一天我得了天下,我会让你们的家人过上最好的日子!”
话落刀起,一抹鲜血飞出,刘铮缓缓的跪下给这三条汉子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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