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荣喝着酒,红着眼睛,眼里隐隐的水光,沈孟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他酒杯空了,便给他把酒倒上。一回头,看到苏思琪端着花生米站在门边,半低着头,眼眶泛红,他想叫她,她却轻轻摇了摇头,站在那里没动。
苏启荣明显是醉了,可说话还是有条有理的:“刚刚思思在厨房里责怪我,怪我为什么不告诉她?沈孟青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的命,我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知道吗?”
“我知道,”沈孟青看着他,认真的说:“伯父,思思不会受到伤害的,她也是我的命。”
苏启荣怔了一下,看了他两秒钟,却摇头:“不,你不懂,她跟着你,会受到伤害的。我只希望到了那个时侯,你能好好安抚她,不让她那么难过。”
沈孟青不知道苏启荣为什么一直强调苏思琪跟着他会受到伤害,他而三的保证也不能让苏启荣释怀,他不懂苏启荣倒底在担心什么?
“伯父,如果您是担心我家里,大可不必,虽然目前我家里对我和思琪的婚事还颇有微辞,但我会让他们接受的,况且结婚后,我们不会住在家里,我尽量让思琪少跟他们接触。”
“这样就好,”苏启荣端起杯子跟沈孟青碰了一下:“最好是不要见面,你们过你们的,他们过他们的,逢年过节,你回你家,让思思回这里来。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过份,但请你理解我这个当爸爸的心,还是那句话,思思是我的命,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爸,”苏思琪赶紧走过来,把花生米放在桌上:“你这是同意我们了?”
苏启荣没答话,只是看着沈孟青。
虽然苏启荣的话有点不近人情,但沈孟青很理解他,点了点头说:“伯父,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做到。”
“那就好,”苏启荣撑着桌子站起来,“我有些累,上楼躺会,你们慢慢吃。”
他哪里是累,他分明是醉了,苏思琪也不戳穿他,扶着他的胳膊说:“爸,我陪你上去。”
“不用,不用,”苏启荣摆摆手:“我自己能行。”撑在桌上的手一拿起来,他就有些站不住,脚步踉跄了。
苏思琪一个人扶不住,沈孟青过来扶在另一边,两人一起把苏启荣扶到楼上去躺着,苏思琪拿毛巾替父亲擦了脸,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和沈孟青下楼来。
一下楼,苏思琪就埋怨上了:“你怎么能答应?明知道我爸说的是醉话。”
“就目前来说,我也不希望你和他们再见面,”沈孟青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我父亲还好,贝儿那张嘴说话就难听了。”
“我不怕,知难而上才是我的性格。”苏思琪心情还不错,靠在男人肩头:“还是我爸好,你一来,他就松了口,说实话,在路上我紧张死了,没想到老头挺通情达理,没有为难你,还痛快的答应了。”
沈孟青笑着捏她的脸:“我看你爸爸是拿你没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我的心算是落下了。”苏思琪吁了一口气:“这几天你好好表现吧,努力让我爸喜欢上你。”
沈孟青眉毛一扬:“你爸其实挺喜欢我的,你没看出来?老凤酒也喝了,还掏心掏肺的跟我聊天。”
苏思琪切了一声:“那是我爸爱屋及乌。”
沈孟青一连吃了几颗花生米:“这个不错,挺香的,以前怎么没见你做给我吃。”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知道入不入得了您老人家的眼?”
“又挤兑我是吧?”沈孟青伸手隔肢她,苏思琪怕痒,哈哈大笑起来。站起来反击他,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苏启荣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听着下面的嬉笑声,脸色沉沉,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身回了房间,重新躺上床上,盖好被子。真是造化弄人,他的女儿怎么会和沈家扯上关系呢?事到如今,他想拦也拦不住,只希望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沈孟青心里高兴,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干脆把剩下的酒和苏思琪一起喝了,就当作是庆祝,没想到这酒后劲挺足,吃完饭正帮着苏思琪收拾,走着走着,身子就歪了,苏思琪赶紧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下,扶他上楼去,沈孟青不肯:“我帮你一起做。”
“您老行行好,”苏思琪强行拖他走:“别把我家的碗给打了,这些碗筷可有年头了,我爸对它们感情深厚着呢,你可别惹他不高兴。”
沈孟青现在最怕的就是苏启荣,听她这样说,半推半就的上了楼。苏思琪把他扶进自己屋里躺好,脱了鞋子,扯了被子盖好,问他:“难不难受,我泡杯浓茶给你醒醒酒吧?”
沈孟青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她笑,手上一使劲,把她拉到面前来,“你别走了,在这里陪我。”
“我把碗洗了就上来。”
“不行,明天洗。”男人借着酒意把她往身上拉:“现在我们睡觉。”说是睡觉,手却不老实的往女人衣服里钻。
苏思琪用力挣开,把那只不老实的手塞进被子里,瞪着眼睛说:“我爸在隔壁呢,你想让他听见啊?”
沈孟青吃吃的笑,说:“那你快点,我等你。”
苏思琪没理他,噔噔噔下楼去了,等她泡了一杯浓茶上来,沈孟青早睡得呼呼有声了。她摇了摇头,把茶搁在桌子上,笑着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轻轻的退了出去。
路过父亲的房间里,她想了想,踮手踮脚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亦是呼呼有声,她推门进去,帮父亲把被子掖好,再悄悄出来。
收拾了桌子,洗了碗,其实时间并不算太晚,可是楼上两个男人都睡着了,苏思琪没事可干,索性把大门锁上,也上楼去,本想回自己房间睡,又怕第二天起来让苏启荣知道不好,毕竟她和沈孟青还没结婚。
于是她稍一犹豫就去了三楼。月光的清辉照在天台上,象一层薄薄的霜,天是灰蓝色,隐约透着白光,所以星子就淡得看不到。
墙边三角梅的叶子在风里招展,呼啦啦象无数翻飞的小旗,旁边的芦荟越长越大,沉默着一动不动。另有几盆月季是过年的时侯买的,现在也长势不错,都开了花,走近点就能闻到幽幽的花香。
苏思琪弯下腰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走的时侯,月季连花苞都没有,现在却开得这么漂亮,看来父亲对这几盆是花了一点精力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父亲就喜欢,小时侯她爱养蚕,父亲就腾了一只抽屉出来专门给她放蚕,下了班跑到附近的山上去采桑叶,因为有新鲜的桑叶吃,她的蚕总是比同学的养得好,又白又胖,很快就吐丝结茧了。
所以这次沈孟青过来,他亦爱屋及乌,尽管有太多不满意,也选择包容。苏思琪觉得自己很庆幸,虽然从小没有母亲,可是她有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一觉醒来,沈孟青发现身边没有人,不由得皱了眉头,他不习惯睁开眼睛看不到苏思琪。于是翻身下床,穿了鞋子出去找人,结果一开门,正好苏启荣从隔壁房间出来。
看到他从房间出来,苏启荣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昨晚睡在这?”
沈孟青刚起,脑子还有些不清楚,老实的点头:“是,伯父早。”
苏启荣哼了一声,端着长辈的架势教训他:“思思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怎么能这样随便……”
沈孟青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大早就被苏启荣教训?
苏思琪也刚起,在楼上听到,忙扬着声叫起来:“爸,爸,你搞搞清楚,别不分青红皂白就训人,我昨晚睡三楼啊!”
苏启荣一听,不吭声了,但架子还端着,背着手下楼去了。
苏思琪赶紧穿好衣服跑下来,安抚挨了训的男人:“别介意啊,我爸以为昨晚我们一起睡了,所以……”
沈孟青脸色也臭臭的,把她拉到屋里说话:“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睡?又不是不知道,装这两天有什么意思?”
苏思琪说:“我去你家也不这样?一个人在楼下客房睡的。”
“我说了不用理他们,是你自己要跑下去睡的。”
“可是我家,不理不行,”苏思琪压低了声音:“在我爸眼里,你是来跟他抢我的,他都没拿正眼瞧你,你就敢睡到我房间来,这不是摆明着跟他做对吗?”
别的事沈孟青还好说,这个事他有点别扭,闷了一会,却是无可奈何,好不容易苏启荣松了口,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犯错误。
苏思琪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生气了,今天我带你出去玩。”
沈孟青拿眼角瞟她:“去哪玩?”
“那你别管,跟着我走就是了。”见男人不吭声,又说:“到了在外边,你想怎么样都行嘛!”
沈孟青的脸色顿时就缓了许多,语气却有些悻悻然:“在外边还能怎么样?”
苏思琪问:“你想怎么样?”
沈孟青不说话,只嘿嘿笑了几声,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慢慢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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