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行之伫立着,久久凝视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姬凤背影。
寒风渐起,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的雪片。
操行之仿佛真的变成了雕塑,依然沉默地站立着那里。过了很久,雪花将他全身上下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就像一个没有思维的雪人。
“你动情了!喜欢那个女人?”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如同炸雷将操行之惊得全身剧震。
“什么人!”
操行之迅速转身,目中难以掩饰惊骇恐惧的心情。
这个心情其实就是丁鹏的情绪,远在千里的丁鹏几乎被突然的变故惊得直接站起来,他恐惧的是来者很可能已经观察了自己很久,那么有没有发现操行之的异状?
一个穿着灰布长袍的人,静静地站立在离开操行之不足丈远的地方,就像他一直就在那里站着,一直在陪着操行之。
但是丁鹏确信,这个人在说话之前还不在那里,但是随着话音未落,人已经出现在那里,他根本没有看清这个人从哪个方向来,又是以什么身法瞬移到这里。
就像他一直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一样,这个灰袍人实力非常恐怖。
灰袍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操行之熟悉的脸。
仁义剑客墨天问。
操行之收摄住混乱的情绪,迅速镇定下来,抱拳道:“属下见过墨长老,不知长老为何会来此地?”
墨天问笑了笑,并不回答,而是再次问道:“行之,你喜欢屋里那个女人?”
操行之或者说丁鹏,松了口气,墨天问既然这么问,代表他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疑点,这算是侥幸,丁鹏因为心情纠结,一直在思考如何处理姬凤和孩子的事,表面上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一个表现不好,就容易引起墨天问这种老江湖的怀疑。
而现在,墨天问只不过怀疑操行之对姬凤有好感。
操行之装出犹豫的表情,说道:“我可以不回答长老的问题吗?”
墨天问苦笑摇头:“这只是我作为一个长辈对你的关心,不是身为盟中长老的质询,你当然可以不说。但是,行之啊,我希望你能找个女人,尽快成家,也可以为操二哥早日留后。”
操行之沉默,没有接话,于是墨天问知道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这个孩子脾气很怪,他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来。
顿了顿,墨天问说道:“给你两天时间,处理宝鸡城的事情,两天后咱们去长安。”
操行之听懂了他的意思,皱眉道:“墨长老是不放心我的安全,要保护我完成差事?”
墨天问笑道:“你小子想得倒美,我只是顺路去长安,正好你也同去,那么不如做个伴,至于什么差事,你自己解决,墨某可不会多管闲事。”
丁鹏自然不信,不过也不多说,操行之的性格虽然骄傲,但要是装得太过了就不好了。
“无论如何,谢墨长老关心!”
墨天问哈哈一笑,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喜欢就去追,两天时间看你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说完,转身而去,只是轻轻一跨步就是数丈远,不片刻已走得无影无踪。
操行之锐利的目光扫了扫雪地上,只见墨天问刚才站立的地方没有丝毫痕迹,不用说沉重的足迹,连类似鸿泥雪爪之类的轻微痕迹都没有,这难道就是轻功中的绝顶境界-踏雪无痕?
丁鹏将墨天问的轻功和自己的螺旋九影对比了一下,以轻功身法来说,螺旋九影不仅奇快无比,而且还有幻化迷踪特效,应该比墨天问的踏雪无痕精彩一点,但是以实际修为来说,自己的轻功境界还差得远呢,墨天问果然不愧是同心盟硕果仅存的超级高手。
有这样的高手陪伴,这次的任务应该能完成的顺利一些吧?
当操行之的目光转回小院时,丁鹏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到底该如何处置姬凤和孩子,这个问题让他万般纠结。
如果可以,丁鹏自然希望将属于自己的孩子接到身边,姬凤作为孩子的母亲,他自然也会好生相待。
可是姬凤现在恨他入骨,绝对没可能到自己身边,不要说在一起,只是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两人的见面,免不了一番剧烈的风波。
如果在一天之前,丁鹏肯定没有这样的顾虑,只要查明孩子确实是自己的,那抢了便是,至于女人,如果姬凤愿意跟随那最好,如果不愿意,丁鹏也不缺女人,随她便。
但是,此时丁鹏的心情改变了,目睹姬凤和丁少锋的悲剧,他心中也不免有一丝同情。
她的人生已经毁了,如果再将她的孩子抢走,那样是不是太残忍太泯灭人性了?
丁鹏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同情心,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他心软了。
墨天问走后,丁鹏又想了很久,直到雪花将他几乎又变成雪人,他才想通一些东西。
无论如何,以操行之的面目见姬凤是不妥的,这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添加麻烦。
不管姬凤能不能接受他,能不能和平解决问题,丁鹏的真身必须亲自来一趟,既然现在想也无用,不如等真身前来的这个时间期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办。
真身远在西域,即便快马加鞭,起码也要半个月才能赶到陕西,这还是一路上太平无事的前提下。
因此,丁鹏虽然现在情绪急躁,但并不急于一时,急也没用。
不过,他还是想看看那个孩子。
操行之身上的雪花忽然被震飞出去,他大步如飞来到宅院墙外,一个纵身轻飘飘越过低矮的院墙,不发出一丝声响。
院中只有两间小屋,其中一间正透着烛火,里面还有女人轻声呢喃的声音。
操行之不声不响地走近小屋,寻找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凝声细听。
屋中一个女人正在轻轻地哼着温柔的儿歌:
杨柳儿活,抽陀螺;
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枯,踢毽子;
杨柳发芽,打拔儿……
一个稚嫩的童声忽然道:“娘,孥儿睡不着了。”
姬凤停了歌声,柔声道:“乖,再睡一会,环儿煮上了夜食,孥儿马上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香红薯了。”
孥儿笑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稚嫩声音:“孥儿最爱吃红薯,孥儿这就睡……”
温柔的歌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换了另一首童谣:
哥哥考个秀才郎,
推车哥,磨车郎,
打发哥哥上学堂。
哥哥学了三年书,
一考考着个秀才郎。
拜了娘,又拜……爹……
金锁匙打开满院光。
唱到爹字时,姬凤声音顿了一下,虽然继续唱着,但声音中不觉带上了一丝酸楚,小孩子很敏感,顿时叫道:“娘,娘,这次唱的不好,孥儿睡不着……”
童稚的声音像是猫爪,在丁鹏心中挠来挠去,他再也忍不住,控制着操行之的身体,拢住嘴角,聚气一吹,在跟前的窗户纸上无声无息吹出一个小洞。
透过小洞,屋中景象依稀可见,姬凤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孩,轻轻摇着,嘴里说道:“孥儿长大考了状元郎,只拜娘亲,不拜爹了……”
操行之贪婪地看着那个孩子,只见那小孩长相清秀,眉目依稀和丁鹏有些相似,尤其是嘴角,几乎是活脱脱一个模子,只是这孩子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怎么回事,非常瘦弱,按年龄应该差不多两岁了,但是看起来只和一岁多点孩童差不多。
丁鹏心中难受,控制着操行之的动作不知觉大了一点,姬凤极为警觉,顿时喝道:“什么人!”
操行之迅速转身,几个纵跃已飞出院子,然后发了疯一般向茫茫夜色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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