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听了这话,我差点没将昨晚吃的饭喷了出去。
这是我妈?
我对我父母没有什么印象,所以我根本就不认得这女人是谁。
于是我才能说出要娶我妈当媳妇这样荒唐的话出来。
我仔细的打量着照片上的这位妈妈,不由自主的就去找和我相似的地方。
从额头,到眉梢。
从嘴角,到下巴。
我越看越迷糊,因为我没找出半点相似的地方。
我瘪着嘴,拿着照片就问:“爷爷,你不是说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爷爷点了点头,眉宇间的伤感越发的浓郁,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小伟,照片上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孙金凤,你记好了,这是你母亲的名字。”
“孙金凤?”这个名字一听,就像六十年代的人。我将名字几下,就随口问了一句:“爷爷,没想到你儿媳也姓孙呢。”
“那……那不是我儿媳,那是我……是我……”爷爷说着说着,一口气好像就要上不来了似得,眼圈都湿润了起来,嘴角不停的抽动。
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我心声疑惑。
一股不好的感觉由心底而生。
最终,爷爷将女儿两个字吐了出来。
这两个字说出,爷爷好像历经了一场大战一样,额头都析出了汗水。
我看着照片,愣了一会儿。
难怪爷爷会这般。
这照片上的大姑娘,正是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个黑发人。
可我脑海中瞬间就萌生出一个问题出来。
我妈妈是我爷爷的女儿?
这好像不太对劲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叫他姥爷才对。
但我却随着孙姓,叫了他二十多年的爷爷!
难不成是我那个从没见过面的父亲倒插门,所以我随了孙姓?
一般婚假都是女方随男。
所谓的倒插门,就是男随女,是女人娶了男人过门,不是男人娶了女人过门。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这两个字的概念。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听到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后,还能淡定吗?
所以我没管我爷爷现在是否难过,就赶忙急切的问道:“爷爷,那我父亲呢,我父亲是谁?他是不是倒插门?”
然而,谁知道我爷爷一句话,就把我彻底搞懵了。
“你是金凤一个人生的,你压根就没有什么父亲,金凤到死的那天,还是个雏呢!”爷爷冲口说了出来,声音显得无比的激动。
我目瞪口呆,坐在土炕上一时间没办法消化这些信息。
家里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的土虫子在有节奏的叫着,十分的静谧。
片刻之后,爷爷最后吸了一口烟,将烟袋里的烟灰倒掉,双膝盘起来,坐在我面前说:“这个秘密我藏了二十多年了,可以告诉你了。”
闻言,我坐直了身子聆听,思绪也跟着爷爷回到了那个年代。
二十多年前的夏天,那是个风不调雨不顺的一年。那年闹虫荒,蝗虫铺天盖地的把人的粮食吃的一干二净。就这样包括桦树村在内,好多个村子都饿死了不少人,出殡发丧是常有的事儿。
那时候孩子多,一家基本都会生上七八个,饿死的也就更多了。
爷爷比较特别,他和奶奶只有这母亲一个孩子,负担小很多很多。
但就是这一个孩子,也不见得就好养活。
有一次奶奶带着母亲去河套洗衣服,母亲洗着洗着就指着河里说有个漂亮的大姐姐在洗澡。
这话让奶奶听了后吓得脸都白了,拉着母亲连衣服都不要了就跑。
在母亲的眼里,河里是有一个女人在洗澡。
但是在奶奶的眼中,那是上游村落漂下来的浮尸。
尸体能浮上来,那说明已经在水里泡了很久很久了,这样的尸体怎么可能说是漂亮?
简直就是丑陋之极,浑身皮肤浮肿,一张脸和盆那么大,触目惊心。
回家后,奶奶把这事给爷爷说了。
爷爷就卜算了一下。
说母亲遇到的是一个饿死鬼,最近恐怕会死在水中!
这可吓坏了奶奶,而爷爷却还算淡定,拍拍胸脯说给女儿破破灾就好了,并且叮嘱母亲不许再去河边。
母亲也很听话,从那天起别说河边了,就连井都不敢靠近。
可是俗话说的好,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过五更。
母亲在七月十四的那天死在了屋子里面。
死法和爷爷卜算的一致,是喝水呛死的。
喝水能呛死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这事谁敢相信?
等送到村里土郎中家的时候,母亲已经死透了。
那土郎中给母亲看过之后,一脸的难以置信。
土郎中朝着母亲胸口一压,鼻子嘴巴一下子出来好多水。
“你家女儿是自杀啊,她这哪里是呛到了,分明是用鼻子喝水,肺里都满了!”
这根本不像是喝水呛死的,而是被水淹死的。
奶奶可谓伤心欲绝,拉着爷爷痛骂,说他一身能耐,却不能给自己女儿破灾。
爷爷也是懵了,几乎崩溃。
村里的习俗是白发人死停三天,黑发人死停一天,第二天立刻发丧。
爷爷守了一天的灵堂,算算日子明天就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乃是鬼门关大开之日,天地阴气最浓,这一天发丧,容易出岔子。
爷爷也是多多准备,生怕自己女儿死后都不消停。
七月十五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母亲就发丧出殡了。
爷爷左看右看,甚至还拿出纸人来探路,确保发丧一路顺利。
可没想到的是,这棺材怎么都抬不起来。
村里几个壮汉合力,麻绳都折了,棺材依旧贴在地上,硬是起不来。
那些个壮汉也不敢轻易动了,一个个怕的要命。
人说棺材抬不起,是死者不愿离开,应该是有什么事没做完,或者是有冤情在身。
爷爷有些慌了,应该说那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还出现这样的情况,在当时的他看来是不可能的。
也就在这时候,母亲的棺材突然“咣当”一声从里面被敲响了一下。
凌晨村子静谧,而且黑灯瞎火的,敲棺的声音无比突兀。
几个壮汉吓得尿都要出来了,说什么都不干了,撒腿就跑。
“咯咯……咯!”
然而就在我听到关键时刻的时候,村子里的鸡突然叫了起来。
鸡鸣天亮了。
爷爷的话说到这,朝着窗外看去。
天边已经冒出了一道鱼肚白。
“后来呢?”我也看了一眼外面,但马上就转过来接着问母亲和我的问题。
爷爷捋了捋胡子,将一个背包放在我的面前。
“小伟,天亮了,我还有事儿要出去一下,事情不能耽搁,等事情办完了再说。你把这个包拿好,这包先不要打开,你再睡会儿吧,我先走了。”爷爷说完,将烟袋收起,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我问爷爷究竟什么事这么急,但他却没有理我,把我自己丢在楼上就下楼去了。
爷爷走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和母亲有关的事情。
母亲死的好诡异。
她并没有死在水里,却和淹死差不多。
爷爷说到土郎中压母亲肺子的时候,我很难想象母亲是怎样在喝水。
那简直就是在拿水朝着鼻子猛灌啊。
天亮的很快,我也睡不着,索性就坐了起来,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我看着爷爷给我的背包,眉头轻轻一皱,伸过手来就将其拿过来准备打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王大爷,刘婶?”我抬头一看,就看到王大爷和刘寡妇站在我的房门前,面色古怪的看着我。
我放下手中的背包,赶紧站起身来笑呵呵的将二人迎了进来:“这么早,您二位来我家有啥事吗?快进来!”
刘婶和王大爷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点了点头。
“小伟啊,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跟我们过来。”王大爷看着我,伸出手来叫我过去。
我眉头皱起,心想这么早要去哪?
但我还是跟着王大爷和刘婶一起下了楼。
结果二人并没有带我离开家门,而是转到我家后院。
到了后院之后,我彻底傻眼了。
白色的条幅挂在后院的菜棚上,颜色各异的花圈停放在后院的两侧,左边放着一牛一马,右边放着成堆的元宝金山。
而在这中间,赫然停着一口棺材,童男童女的纸人站在棺材两侧,棺材前放着一张照片我没敢看。
顿时间,我觉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回想起刚进村时人们看我的眼神,那不是没来由的。
王大爷轻轻的摸着我的后背安慰我,说道:“小伟啊,其实吧,你爷爷在你回来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刘寡妇眼角也湿润了起来,说道:“就在你回来的那天,你爷爷本该出殡的,可他却突然从棺材里面诈尸起来,说还有事要和你说,让我们别告诉你他死的消息,和阴差通融了三天的时间,等三天过后就跟阴差回阴间。他这是怕你受不了,这三天才没和你说这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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