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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洛伊不是小女孩儿了,但她还保持着睡前听个故事的习惯。(..)..今天晚上的故事对于她来说格外重要,这是个关于起源的故事,一段埋藏了太久的秘密。
俪琋为她的故事找了个非常特别的讲述地点、红树林深处一个用木板拼成的平台,像是个枯河旁的废弃码头。她说会有萤火虫,可萤火虫到现在还没来。体贴的俪琋清理开场地,把硬邦邦的树枝和木屑堆起来,用打火机点着,弄起一个小小的火堆。珂洛伊裹着毯子,觉得暖和了不少。从侧面看着她,红红的火苗映照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有滋味,可爱的下巴轻轻抬着,两腮微缩,时不时像是在咽口水。
不过,她要听的其实是个恐怖故事。
俪琋拨弄着火堆,开始讲起来:“就是那个人,上唐基地最后的一名飞行员,也是我们唯一没有受百日鬼侵蚀的……”
“x。”珂洛伊知道俪琋不愿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谢谢,我就把那个人叫做x、我曾经的好朋友。”俪琋把火弄稳定了,再装填好咖啡壶,夹在火堆上,“蒙击来之前,x刚从大阪回来。”
“大阪?x是日邦人?”
“不,只是去看望病人,x的父亲在那里治疗。我也陪着去的。”
“是这样。那看来是很重的病。”
“没错,非常致命,也就是我告诉你的‘第一个病人’。”
“百日鬼系统的第一个病人?我知道为什么那人的名字是保密的了,x的父亲是甲午七王牌之一。”
“没错。回想起来,那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会面。我当时待在病房外,x和父亲两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俪琋回忆着,把那段令人难受的故事讲了出来:
那天,是个很黑的夜晚,医院走廊里也非常暗,一盏灯都没开。倒不是因为日邦所受核攻击的影响尚未消散,而是为了病人着想,x的父亲病情很重,也很古怪,身体不能受太强的光线照射。x一步一步地往里走,脚步声很清晰。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慢慢看清了自己父亲的身影躺在病**上。
俪琋靠在墙外,呼吸平缓,生怕打扰了这两人的见面。
x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自己的父亲,完全是出自于内心中的不想见。如果不是父亲病重,x也根本不会回来。即使是看到自己昔日伟岸的父亲躺在病**上,x也没有半点同情。双眼在黑暗中逐渐适应,渐渐看清父亲的脸,那是一张在百日鬼系统后遗症扭曲下极为可怕的脸,只有靠那些如刀刻般的皱纹所拧成的表情,才能让人认出这是父亲。
“爸爸……”x先张开口。
努力翻身的声音,压痰咳嗽声,还有一声叹息。“我的宝贝,我,有点失望。我从没想过你会用那么陌生的眼光看我。呵呵,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可你却抛弃了,所有,你让我一无所有了。”
“是你抛弃了我,爸爸。”x并没有多说,只是冷冷地抛出这句话。
“你还在介意吗?原来你介意的就只是自己没有和别人一样的生日会、自己没像其他孩子那样有爸妈陪着去动物园,是吗?没穿过新衣服、没和别人一样地……”他哽咽了一下,脾气忽然激动起来,“你用不着来。我以为你长大了,可你根本不懂,而我也从来没觉得你能理解这些。”剧烈的咳嗽,“我,也没打算求你原谅我。”
无奈的、苍老的笑声传来,“呵,你根本不懂,不懂我的牺牲、我的付出。我的宝贝,你失去的这一点点东西,能换来一个怎样的全新世界,你知道吗?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彼岸世界。我必须牺牲,连同你、你那可笑的、想要和其他平庸孩子同样的童年,也得牺牲。你觉得我很自私,才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吧。可我做的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未来。”
俪琋在墙外听着,一口气都不敢出。
病房内,x也没有回答。
沉默维持了很久,没有人说话。
一切都安静得反常。
x的父亲发出了长久的、带有死亡感的笑声。这次的笑声和刚才完全不同,声音古怪而复杂。x的父亲一边笑,一边咳嗽:“我真蠢。现在我才知道……我早该知道。如果我早点看到你的眼睛,就不会说刚才那些蠢话了。”
“我并不意外。”
“是的,我错了,我愚蠢透顶。原来你也……呵呵,你也选择了跟我同样的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我快死了,我的宝贝。我,本来没有继承人的,我应该有个儿子。呵呵,好笑,你恨我吧,你是因为恨我、所以选择继承我,是吗。你想报复我,所以在我死前来告诉我这个事实,让我知道自己的无能。看看,看看你自己的眼睛,你已经参与百日鬼试验了,是吗?告诉我,到底是不是!”
“是的。”x的回答依旧平静,“但并不是为了报复你。”
长长的笑声,近乎疯狂,“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知道……好!我曾遗憾我没有儿子,我现在没有遗憾了。可是,你开始后悔了吗,我的宝贝。你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到了晚上,能睡着觉吗?是不是常常头疼、觉得自己的头在脖子上打转,把脖子拧成一褶儿一褶儿的。接下来,你还会感觉到自己的头壳里,有另一个自己、迫不及待地要把颅骨撑开、破茧而出。那是你的新生、可那却不是你。啊……不不,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宝贝,这些很可怕,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决心。其实,你没有任何义务继承这些。”
x没有回答。
“百日鬼的诅咒。我曾经认为这个说法很可笑,可我现在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发生在我们身上这一系列的变化。那些医学专家……哈,蹩脚医生,给我身上的病取了各种名字,我一个都记不住。现在,我的宝贝,你得一并继承了。我不知道谁让你加入百日鬼计划,也不知道你参与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不过,我仍然为你的选择而感到骄傲、也感到羞愧……宝贝,其实你根本不用承受这些。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只有走下去了。好吧,听我说,将来,如果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有一个人能救你。那个人和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的气息逐渐舒缓了,“……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也许,你有机会纠正这个错误。来,过来,我的宝贝,听我说,找到那个人……”
病房内,声音越来越弱,直到听不见。漆黑的病房内,随着声音逐渐消失,其他一切仿佛也都消失了。
俪琋停止了讲述,把热乎乎的咖啡倒在铝杯里,递给珂洛伊。“那也是个非常黑的夜晚,就像今天。至于x……”
“x,是乔红玉,就是覆海鲨乔富的女儿。”
“嗯哼,这可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x的父亲说很遗憾自己没有儿子,而她其实并不用去继承这些。我想她肯定是其亲生女。甲午七王牌中只有乔富如此。”珂洛伊把铝杯接过来,轻轻用手捂了捂,“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乔红玉在石狮公司,也就是说,是石毅带走了乔富的女儿,可惜乔富当时还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战争结束后,是石毅把百日鬼系统带出来以私人公司名义继续开发,需要试验驾驶员。如果是别人,谁还会有这个条件呢。乔富当时知道这件事也无能为力,所以他把希望放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我当时没听到的那些对话,应该是乔富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了乔红玉。”
“那个人,当然是指蒙击。”
俪琋会心一笑。
珂洛伊接着说:“甲午七王牌中和所有人不一样,肯定就只有他。”
“是的。在那之后,乔富便去世了。中央大陆为他举行了追悼会,虽然他已经不是空军的人。追悼会上,空军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提到了乔红玉的名字。那时她已经离开大阪,回到石狮公司。我想正是那次追悼会,才让南洋其他军事公司盯上了乔红玉这个名字,还有她和石狮公司的关系。他们都知道乔富的继承人是谁,或者说,诅咒延续到了谁的身上。”
“那她呢?乔红玉去找蒙击了吗?”
“没有。她决心把父亲未完成的事情继续下去,去探寻百日鬼所引领的彼岸世界,所以没想过去找蒙击。你知道,乔富只是说如果有一天,她坚持不下去的话,蒙击是唯一可以救她的人。不过,我觉得她在赌。”
俪琋给火堆填了些树枝,“乔红玉在赌自己先取得突破;而不是自己先变成像她父亲那样的怪物。”
“怪物?”
“是的,官方文件也用了这个词、某种怪物。听上去有些夸张、或者该说是戏剧化。其实官方是在用戏剧化的词汇去掩饰更为严重的事实。我听说乔富并不是死在病**上,而是死在日邦大阪的航空远征军驻屯基地,死因是坠楼。知**的讲述比怪物这个词汇要更夸张,我信任的人告诉我,乔富并不是变成怪物,而是变成怪物的载体。他必须被‘封住’。”
“真是不可思议。”珂洛伊拉紧了毯子,“可乔红玉没取得成功,不是吗。”
“当然没有成功,不然,我们的世界也不会**到现在这样子。”
“她为什么不去找蒙击。”
“因为蒙击自己来了。记得吧,那就是蒙击来到上唐基地的原因。”俪琋回答,“我本来觉得蒙击的到来会让所有一切好起来,最终能让百日鬼的研究有个了解。没想到,我完全错了,事情走到了相反的方向。”她深深吸了口气,“你听下去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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