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又称为灯节,帝都的大街小巷,处处点满了花灯。
元宵之后,新春结束,所有的公门正月十六开始办公,文武百官也于正月十六开始上朝,所以,元宵节,是最后的欢乐热闹的日子。
天色一黑,凤瑾便带着无名和沈文卿出现在最繁华热闹的那条花灯街上,绿衣也跟着出来了,她幼时入宫,少有出宫的机会,此时一出来,只觉得处处都好看,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
一行人猜了几个灯谜,得了几个奖品,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讨个好彩头。
走着走着,迎头遇上了个老熟人,双方一打照面,先是一怔,随即无奈的笑了。
此时此刻,凤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真是冤家路窄!
“陛下出宫可带够了人手?若是遇上行刺啊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裴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凤瑾也笑,眼睛里冷冷的,“朕乃天子,有上天护佑,那些宵小伤不了朕!”
最近这十多天来,裴琇可没少去钟漠驻扎在城外的军营,这一次回京,钟漠带了两千人的兵力,全驻扎在城外,至于钟漠自己,也很少回大将军府,都是在城外与士兵们同吃同喝同住。
裴琇想拉拢钟漠,就算拉拢不了,也不想让钟漠投向女皇这边。
至于钟漠,始终不表态。
沈文卿曾劝过凤瑾,要不要和裴琇一样,隔三差五的去拜访钟漠,免得钟漠被裴琇拉拢过去,凤瑾拒绝了。
她和裴琇身份不同,裴琇和钟漠同为超品大臣,品阶一致,作为同僚来说,裴琇去拜访钟漠说得过去,可她是皇帝,若是频频拜访一个臣子,姿态就太低了。
作为帝王,姿势若是太卑微,只会被人轻贱,帝王的气势和架势得有,偶尔一次放低姿态,那才矜贵难得,才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陛下虽有上天护佑,可太祖也有上天护佑,先帝也有上天护佑,不照样……”
裴琇没有说下去,可话里的意思谁都听明白了。
就算是天子,有上天护佑,该死的还是得死。
两人撕破脸之后,没有朝臣在时,裴琇也懒得在装。
沈文卿脸色变了变,厉声道,“裴相这是在诅咒陛下吗?简直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裴琇微微弯腰,笑道,“微臣只是实话实说,不是心存诅咒,陛下切勿动怒。”
“朕不会。身为皇族,当有容人雅量,凤乃国姓,朕不会辜负这个姓氏。”
说到这里,凤瑾含笑看向裴琇,“裴卿姓裴不姓凤,自是不懂得这些个门道。”
裴琇脸色变了又变,他故意激怒凤瑾,说凤瑾即便为天子那又如何,该死也得死,可凤瑾不仅不动怒,轻飘飘就把话挡了回来,拿他的出身来堵他。
他姓裴不姓凤,他身体里没有皇族的血液,就算他是大周第一权臣,就算他权倾天下,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想要跨越这最后一步,难于上青天。
他再精明强干,也比不上一个姓凤的黄口小儿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所以,他汲汲营营殚精竭虑,到头来,还是不能自己登基为帝,只能继续扶持傀儡。
这是他最大的心病!
看见裴琇变幻不停的脸色,凤瑾点到即止,没有乘胜追击,今儿是元宵佳节,时光正好,她不愿把这么好的时光浪费在和裴琇打嘴仗这种破事上。
“裴卿这是从哪来,要去哪去?”
凤瑾递了梯子,裴琇便顺着梯子下来,都是修行千年的老妖精了,该进则进,该退则退。
“微臣刚去了城外的兵营,与大将军喝了几杯酒。”
“喝得如何?”
裴琇默然片刻,才道,“不如何。”
凤瑾了然,微微笑道,“看来裴卿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
“也不算白费,微臣虽然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也没让旁人得了去。”
他口中的东西,指的是钟漠的支持,至于旁人,说的就是她吧?
凤瑾笑而不语,裴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花灯的明亮温暖的光芒下,她雪白的脸庞也变得明亮起来,更是晶莹如雪,映得肌肤更白,长眉更黑,唇儿更红,而那一双眼睛,更清亮耀眼。
裴琇有片刻的失神,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将军明日就要回北疆了,陛下今晚要去见一见大将军吧?”
“也许去,也许不去。”
凤瑾模棱两可的说道,她看着裴琇,唇边噙着一抹清浅的微笑,“裴卿数日来的努力都打动不了钟漠,朕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区区见一面就能打动他,朕所求的,也不过和裴卿一样,朕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不能得。”
凤瑾将裴琇之前的话又还了回去。
裴琇笑了笑,并未言语。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一同猜了几个灯谜,便分道扬镳。
本就不是同路人,能一起走一段路,已经很难得,就算这段路依然是唇枪舌剑,明争暗斗个不停,但明面上,一片和谐。
“陛下,相爷总算是走了,他在这里,奴婢连大气都不敢出。”
绿衣抚着胸口,抖着声音说道,凤瑾笑了笑,“他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极了,也就陛下不怕他,这全天下的人,谁不怕他?”
凤瑾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示意无名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无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很快,无名就回来了,“已经派人盯着了,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回禀,阿瑾放心便是。”
凤瑾看了绿衣一眼,微微一笑,“你该回去了。”
绿衣知道女皇今晚出来还有别的事情,乖乖的点头,跟着暗卫回宫。
凤瑾带着沈文卿和无名去了花街的春风得意楼,春风得意楼是小倌馆,凤瑾曾来过一次,这里最出名的便是琴棋书画四公子,子琴,霄棋,墨书,侍画。
上一次,侍画耍弄心机,反而被凤瑾摆了一道,已经被裴琇暗中处理了,另有一名美少年顶上了侍画的位置。
在这种地方,朝不保夕是常事,小倌得罪了贵客被弄死,也是常事,人命比纸薄。
这一次,凤瑾也没点人作陪,直接去了后院,换了衣裳离开,一路上顺顺利利。
原来这春风得意楼幕后的老板居然是沈家人,算起来,这花街绝大多数姑娘小倌都来自江南,毕竟江南出美人。
城外,钟家军的兵营。
月上柳梢头,月色如水,洒在兵营的帐篷上,也洒在士兵们的兵器上,寒光闪烁,就连将军们身上穿的盔甲,在月色的映照下,也闪烁着点点寒光。
不远处,传来守夜士兵打更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郊外传得很远,此时,已是亥时。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大抵如此。
钟烁在自己的帐篷里,心急如焚的走来走去。
明儿一早,大军就要开拔回北疆,今晚上是他最后的机会!错过今晚,又要再等一年!
一个小兵小跑着进来,钟烁一见他,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拽住他,连珠放炮的问道,“怎么样?来了没有?有没有人来?”
小兵的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一个人都没有!钟校尉,你到底在等谁?”
钟烁的品阶是八品校尉,武将也跟文官一样有九品,九品芝麻官是最小的,钟烁的官职离最小的也没差多少。
“你别管我在等谁,继续去守着,一有人来立即禀报我!”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钟烁冲出去,看见所有的士兵都往一个方向跑,钟烁一把抓住一个士兵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有人来拜访大将军!”
钟烁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谁?”
士兵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狂热。
“女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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