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不禁发出一阵呻吟,手欲反射性地动弹,却立刻就被制住,不仅是手上,全身更是数不尽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痛吗?”那人正在替她的伤口上药,“痛死你活该。”
云歇轻笑了一下,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涸得厉害。
这下可好了,被骂都不能还口了。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当即就愣了一下,伤口开裂得厉害,皮肉翻卷而出,裂痕深可见骨,长度横跨了整个手心,除了那道大的伤痕之外,还有些细碎的伤痕就像虫子般歪歪扭扭地遍布整个手掌,一双漂亮的手正捧着那只伤痕累累地手进行着最后的包扎。
漂亮的手的主人坐在床边专注地替她上药,低垂的侧脸,精致的眉目,雕刻的轮廓,就像是画中人一般,她竟在一瞬间有些失神了。
“你……”画中公子将包扎好的手轻轻放下,然后看着她,“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云歇沉默,当然也是因为她不能说话。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损招你都做得出来,你脑子是什么做的?”
“梧桐夫人最多吐了口血,你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你故意被梧桐夫人所伤,却又不想让人发现你伤重,这种做法很矛盾。”
“或者说你是不想被梧桐夫人发现,故意让自己伤重好逃离她。”
“但你的计策并不是瞒天过海,起码我发现了你已是强弩之末。”
云歇继续沉默,所以这厮如今是来炫耀他的医术有多么高明吗?
那厮突然叹了口气,“以上这些都不重要,你不该强撑的,你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若是我没来,你该要死在这里了。”
云歇竟然听出他话中的关怀之意,心里有些惊讶,面上却淡淡一笑,挣扎着要起身,元祁瑾扶她靠在床头,云歇伸出未伤的右手抓住他的手,手心朝上搭在锦被上,然后用食指在他手心写字。
我要说话。
元祁瑾皱眉,道:“你需要好好静养。”
云歇再写,我要说话,立刻。
元祁瑾稍加思索,便知道她此话的意图所在,清冷的眸子倏然涌现一层薄怒。
云歇坦然地对上他薄怒的眼,两人相互凝视良久,薄怒最终烟消云散,他败给了她的倔强与坚决。
他伸手摸出了一颗药丸,“忍受一炷香的痛,便可以说话了。”
云歇身子稍稍前倾,直接从他指尖叼走药丸,那动作果断而快速,生怕他反悔似的,元祁瑾倒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无奈,许是不愿看她痛苦的模样,便起身替她倒水去了。
药丸入口,融化流至喉间,所过之处皆燃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似是火烧又似是针刺,疼痛密密麻麻,如潮水般一阵涌过一阵,一阵比一阵要疼上一分。
云歇双目紧闭,眉头皱成了一个结,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约莫一炷香的光景,疼痛终得暂缓,喉间起了温润的凉意,她尝试着咽了一口唾沫,竟是顺滑如常,整个人这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云歇睁开眼,一杯茶递到唇边,原来是元祁瑾倒了水过来。
“你的手不便,就这么喝吧。”
云歇本想拒绝,后来发现身上实在痛得厉害,抬手都困难极了,便从善如流,就着他递的手将茶水饮尽。
也许是医者心理,对于自己手下的病患总是要多些关怀的,云歇这么想着,瞬间又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起来,从庸医转变为良医。
“谢谢你。”
“你只要少惹点麻烦,我还是可以清闲许多。”他淡淡道。
云歇怒目横视,“你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骂我的?”
“你不知道?我来看你的笑话。”他微弯的月眸中隐隐带着捉弄之意。
“……”果然不能指望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好话。
云歇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了,神色有些犹疑,“那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个忙?”
“不可以。”
云歇:“…不是很麻烦的事。”
元祁瑾似是垂眸笑了一下,“我今日才发现,世上有你这样对自己分外狠心的人。你的病要好好养,别想着还有什么速成的法子,能让你说话已是我的极限。”
她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要求还没说出口就失败了,“你方才说的不错,我受的这许多苦就是为了不被她发觉,可你如今要我慢慢养,是要让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诸流水吗?”
“第四场比试改在五日后,这五日内我会让你看起来跟以往无常。”他突然站起来,目光望向远处不再看她。
云歇陡然一震,脑中似是有一团浆糊,感觉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她方才因疼痛昏迷的时间并不长,现在还是第五次比试当日,那么第四场比试的时间该紧随其后定在明日,但他却说改在五日后,一般来说,若是没有大的变故,是无法轻易改变定好的时间,更何况是这样备受瞩目的大会。
“你不用这样看我,不是我去说的。比试中你和梧桐夫人都受了重伤,花庄主和众人商议之下便决定推迟最终的比试。”他轻轻叹气道,又坐到了床边,突然伸手去褪她的衣物。
云歇一惊,斥道:“你做什么!”
他眼神清澈地看着她,手上动作未停,“你的内伤已被我稳住,静养即刻,但一身的外伤却要处理干净,不然久了会溃烂。”
“等等!先等等!”眼看着外衣被脱掉了,他就要去脱下一件,云歇激动地喊了起来,终于引得他停了手,清冷的眸中难得有了些困惑。
“我自己来。”云歇很冷静地一字一句道,眼睛却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再动手。
他却凉凉地瞥她一眼,轻斥道:“竟胡来,你自己都动弹不得怎么上药。”
“我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袒胸露背。”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扭捏。”
“那,那你让梓菀来,反正我不习惯让其他人近身。”云歇瞪大了眼,态度十分坚决,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上药任凭伤口烂掉我也不怕的气势。
元祁瑾定定看了她半天,突然别有深意地笑了,应了声好便转身出去了。
云歇直直地瞪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往那月白的锦袍上踹几脚,答应就答应,为何她觉得他笑得那么奸诈,就好像……就好像她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到了一般,
元祁瑾出了屋子便唤来了躲在暗处的玄钟,让他去寻梓菀过来为云歇上药,玄钟领命离去,他一转身却看到了立在院子的一抹倩影。
“她是不是不让你上药?”来人正是桃夭,她方才听见了元祁瑾吩咐玄钟的话,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你知道为何?”元祁瑾若有所思。
“她的性子向来如此,不喜别人近身,这么年能靠近她的,也唯有容陌玉了。”
元祁瑾的眸中略有深意,再开口却转了话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看他?”
“不想看她,省得我生气。”桃夭难得冷哼一声,“与其被人打成那个样子还不如打死算了,真是丢人。”
元祁瑾:“……”
除了云歇外,竟也有人能说出让他不知如何应对的话来,这桃夭和云歇果然是应了那四个字,物以类聚。
“明明忍你不得,又不敢下手,你们什么关系?”
桃夭大笑一声,突然向前凑近了元祁瑾,“我知道她的秘密,她嘛,姑且算是我的情敌。”
元祁瑾稍稍凝眉,“情敌?”
“想知道吗?”她冲他眨了眨眼,妩媚动人极了。
元祁瑾缓缓移开眼,望向院墙外的澄澈长空,没有答话。
临湖小筑
一名侍女穿过层层珠帘,步履匆忙地来到一处延伸至湖面的平台上,花疏影正倚在栏边,专注地看着湖里游动的红鲤,此时的她没有蒙面纱,可以清晰看见那张素雅的脸上浮现着轻淡的笑意。
“小姐。”
花疏影回头,眼中微不可见的期盼随之消散无踪,侍女身后跟着花御景。
她连忙站了起来,“父亲。”
花御景挥退了侍女,跟着她一起坐在了栏边。
“元祁瑾在云歇那里,估计是在替他疗伤,一时半会也过不来。我也没想到此次战况会如此激烈,我自问也是见识过无数次争斗,却还从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花御景有些感叹。
花疏影淡淡道,“那个云歇,是个心狠之辈。”
“非但心狠,还能忍,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后辈啊。”
“父亲对他的评价倒是高。”
“这只是我的看法。此次大会上出现了众多青年英杰,可有影儿看得上眼的?”花御景打趣着自己的女儿道。
花疏影看破了他的试探之意,素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坦言道:“我看中的是元祁瑾公子。”
花御景方才见她听见元祁瑾不能过来而生了失落之意,便知她有些心思的,如今她这般坦承,倒是让他意外了。
“元祁瑾公子不仅容姿绝佳,长袖善舞,智谋更是不缺,称为天之骄子,都有些委屈他呢,父亲,女儿见过那么多皇子王孙,英雄豪杰,无一人能入眼,也无一人能有这几日元公子带给我的动心。”
“想不到他在你心里的评价竟如此高,不过也是实至名归的。不愧是我花御景的女儿,一眼便挑中那最好的。这元祁瑾在各国权贵之中都是赫赫有名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威望,不得不让人赞叹。”花御景话锋一转,带着微微的忧虑,“但是影儿,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要他入赘至不绝,将终生都锁在一个地方,怕是难啊。”
花疏影却是笑了,“我既是选择了他,便做好了一切打算。若他对我有意,就算不愿入赘,我也愿意用这不绝山庄与他为盾,任他浪迹天涯,后顾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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