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这是什么?”大福好奇的问道。
“举荐信。”赵河席地而坐,随口回应。
“举荐什么的?”大福又问。
“举荐去鸠摩寺参法的,‘鸠摩’是个外来姓氏,源于天竺。”赵河学的是四书五经,对佛门一脉知之甚少。
“倭人贼女怎么会举荐别人出家当和尚?”大福疑惑的问道。
赵河闻声摇了摇头,凑近火堆,他借着火光端详草纸正面的汉字,这草纸不过巴掌大,自上至下写着密密麻麻的小篆:
“鸠摩寺开院授法,选才天下,集万宗,会大乘,普渡世人。”
下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似是被雨水打湿过,难以辨认,不过结尾的几个关键词却是醒目:
“入寺者,携银五两,大米十斗,以供香火。”
赵河看完以后继续摇头,旋即就将草纸连同香囊扔进了火堆。
“贤弟,你怎么给扔了?”大福见草纸焚烧成烬,不解的问道。
“莫看那女子言语得体,口角春风,实则是诓骗百姓财物的下三滥,倭人就是倭人。”赵河不忿道。此时佛家一脉在延朝极为盛行,多有鼹鼠之辈借此钓名欺世,更何况佛家香火鼎盛,不可能需要贫苦百姓提供香火。
“我瞧着她不像坏人啊。”大福闻言很是好奇,随手便拆开了自己的香囊,仔细端详了半晌,却也读不懂上面的内容。
赵河见状无奈苦笑,只好将大福的草纸拈在手中,将上面的内容读诵了出来,两张草纸上的内容一模一样,连举荐人的名字也是一样,同样是倭人。
“贤弟,是不是我们没钱了,去不成?”大福没听出有什么不对。
“我问你,佛家可是百家之首?”赵河反问。
“是。”大福如是道。
“那鸠摩寺可是延朝第一大寺?”赵河又问。
“也是。”大福点头。
“那就是了,大寺受官家供禄,怎会需要你我这般百姓提供香火?”赵河耐心解释。
“贤弟果然是聪明,我身为兄长,却是愚笨了。”大福尴尬挠头。
赵河回以微笑,大福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问道,“鸠摩寺为何要诓骗你我的财物?”
……
次日清晨卯时,雨过天晴,二人整装完毕,前往龙石城内寻找食物。
由于先前遇过土匪劫道,领教过他们承势搜刮粮银的伎俩,故此二人走得很是谨慎,听到一丝风吹草动便混进尸堆诈死。一切只因二人并不清楚凶险来自何处,此时任何一方恶势力的出现,都会威胁到二人的性命。
凡是倭人屠杀过的城池,他们必然会刮走一大部分粮银,但城内会留下一些他们不便携带,或是不值得携带的少量米粮。
赵河与大福找到两小袋米粮,又找到一些烹具。直接将米粮烘制成饼太浪费,他们先是做成粥,再放至通风处风干,随后才一劈为二成饼,如此一来二去,虽然口感不佳,但吃食以后果腹感强烈。
午间巳时,二人携带着干粮和过冬的衣物,离开了龙石城继续西行。
龙石城往北极为荒凉,但近日雨天较多,地面军马的脚印容易辨认,故此二人只需循着脚印前进,便能跟上倭人的脚步。
前行二十里后,道路长满杂草,房屋坍塌,土地荒芜,四周尽是荒草野地。
“贤弟,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大福走的满头是汗。
“怎么了?”赵河回头问道。
“倭人行军,怎会走荒草地?不是哪有城池,往哪行进吗?”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大福也逐渐学会了思考。
“这条路是自西向北绕行,他们是想和另一支军队会合。”赵河回应道。
“会合?那怎么办?”大福着急道,他想快点见到小蓝。
“这支军队负责押解百姓,自然会在有人市的地方停留。”赵河随口回应。
二人走的急,傍晚戌时已经走出了六十多里,不过这次赵河的判断又出错了,因为此时四周不但没有城池,连村庄都很少见到,这里似是一处从未有人问津过的荒地,远方还不断有狼嚎声传来。
“贤弟,我们还是走回去吧。”大福怕狼,颤声说道。
“地面还有脚印,这是倭人走过的路,此时回头,我心有不甘。”赵河指着地面说道。
“那我们总不能露宿吧,万一被狼群围住,恐怕……”大福面有忧色。
赵河正要开口回应,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本能的探头前望,只见一队军马正自北向西,朝此处疾奔而来。
亡魂大冒之下,赵河见此时距离军马尚远,急忙拉扯大福一把,“我们来时的路上,遇过一座山神庙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大福惊恐万分,哆嗦着说道。
“在那里等我,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赵河来不及多作解释,连忙将大福向来时的路上推搡。
“贤弟,你一定不要有事啊!”大福语带哭腔,但他不会说倭语,留在此处,只会成为赵河的累赘,他只能往回跑。
回避危险是人之本能,赵河见大福跑远,心安之余也开始调头疾跑,不过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干粮和衣物,加上先前连番赶路,此时浑身正是疲乏,根本跑不快。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四周却尽是荒地,连躲藏的草丛都没有,赵河眼见脱身无望,索性收稳脚步,回头直面飞奔而来的兵马。
距离稍近赵河发现来者的兵马有三十余匹,所穿的衣物却是汉装,而且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英气焕发,手中所持的兵刃既不是长刀,也不是开山大刀,而是清一色的缨红长矛。
“看见我们,你跑什么?”其中一个头戴红纶巾的兵长冲在最前,提缰止住了悍马,高声问道。
“回兵爷,我乃郭阳县的百姓,此次是为躲避倭人追杀而来。”赵河见是汉人的巡逻兵队,顿时松了一口气。
听到这句话,众兵之中,除了兵长脸上带的是疑惑神情以外,其他众人皆是笑眯眯的看着赵河,隐隐的有种挑逗意味。
“倭人又来犯境了?”兵长侧头打量着赵河。
“是的,倭人凶残野蛮,嗜杀成性,据我所知他们已经自南向西屠戮了两座城池。”赵河如实禀报。
“屠戮了两座城池?你怎么不说他们已经占领了我延朝首城了?”右侧一名士兵笑着说道,此语一出,其余士兵也开始捧腹大笑。
兵长回头怒视,旋即继续询问赵河,“你的朋友呢?”
“朋友?”赵河一楞,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大福,“我们以为是倭人的军马,所以……”
话音刚落,先前说话的那名士兵便挥鞭抽向了赵河,赵河闪躲不及脸上顿现血痕,但他并未示弱,随即就抬头怒视着挥鞭的士兵。
“大胆,敢侮辱我大延的军队!”士兵冷喝道。
“你为何出手伤人?”兵长不满的看向那个士兵。
“回兵长,我延朝军马兵强马壮,此去郭阳县一带,更有我延朝的扎兵营地,想那倭人轻易不敢犯境,此人神色诡异,行为异常,见到我延朝的军队也不畏惧,不似寻常百姓,恐是倭人派来的奸细。”士兵冲兵长抱拳说道。
“他说你是奸细,那你是不是奸细?”兵长闻言,眯眼看着赵河。
听到那士兵如此诋毁自己,赵河怒火中烧,“我不是奸细!”
“那你说说,倭人的军队在什么地方?”兵长又问。
“你看看这地上的脚印,他们上岸以后,先是屠了郭阳县城,又兵分两路,一路自南向北继续屠城,另一路就是这自西向北的军马。”赵河指着地面说道。
“那你既然知道,为何又要走这条路?”兵长怀疑的看着赵河。
“我结发妻子遭那倭人强掳,此去自然是来寻她的。”赵河解释道。
“你派两个人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倭人留下的痕迹。”兵长微微点头,回头冲那士兵说道,后者闻言瓮声应是,立时调转马头,带着两名士兵前去探查。
一炷香过后那士兵驱马回返,向兵长回禀情况,“回兵长,周遭确有少量排泄物,但秽物较为涣散,不可断定就是倭人所为。”
赵河在旁边听的胆战心惊,只因一路上他只凭脚印跟随而至,也并未见到倭人留下的痕迹。
“倭人军队擅入国境,此乃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你若是谎报军情,也是为大罪,其罪与细作同平,罪当大辟,你可知否?”兵长淡淡的说道。
“兵爷精明强干,巧捷万端,自是不会冤枉好人。”赵河瞪了那士兵一眼,抱拳冲兵长说道。
“行了,你可以走了。”兵长点头放行,随即便示意其他人改道向北,循着脚印疾驰而去。
赵河留在原地,见兵马走远才摸了摸脸颊,马鞭的力道很大,那士兵下手又极重,此刻他脸上犹如火燎。
遇到的是汉人,不是倭人,赵河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庆幸,只因这一鞭挥得太重……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27s 1.78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