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脸色略僵了僵,低眸背过身去。
映玉咬舌心中一跳,后悔太欣喜竟没有考虑到锦月的心情,忙拉拉锦月的袖子:“姐姐……”
锦月背对着她,低低应了一声。
“姐姐可是生映玉的气了?”
沉凝之后轻轻一叹,锦月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再提他,你以后也别再对我提他了。我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记下来告诉了你,按照那些法子你定然能多些胜算。”
锦月蹲下身抚摸一朵开得娇艳的牡丹,肥沃的花瓣水嫩柔滑,淡香宜人,仿佛眼下东宫中的美人,个个姿容艳丽,心中略沉,锦月继续道:“但日后的造化需你自己把握。往后你还是少来念月殿,更不可如今日这样带这么多东西,太引人瞩目,你越得宠,想要抓你把柄的人就越多。”
“是,姐姐,映玉谨记了……”
牡丹花丛那边,弘凌将二人的话一句不漏听完。姐妹二人说罢进屋,李生路见自家主子紧紧立着一动不动,小声唤了句“殿下”。
弘凌扬了扬手,让他下去,自己又望着那人去楼空花园独自站了一会儿,才举步离开,却不想刚走上回廊,那头拐角方才的女子就突然翩然出现。
弘凌一定,锦月抬眸对上他视线的瞬间也怔了怔。
不过也只是瞬间,锦月低下眸子静静走过来,不避不闪,到他身前时轻轻福了福身行了礼,便和别的奴婢一样躬身低首,擦身而过。
眼前的朱红回廊已无佳人影。
弘凌余光微斜望了眼园子的娇花,心中幽幽一叹,牡丹依旧,人心已变矣。她已经放下了,自己,也该放下了。
曹全在念月殿外候着,见弘凌出来,忙跟上去小心翼翼地禀告:“殿下,椒泰殿的素棉夫人送信儿来说得了一幅上好的墨宝,煮了梅子清酒,请殿下过去品鉴。”
弘凌径直朝凌霄殿走。“告诉她本宫有事,不去了。”
“诺……”
弘凌步子一顿,曹全抬了抬眼皮打量弘凌轮廓冷硬的侧脸,圆滑地躬身垂首默不作声。
弘凌望天上流云,心中盘旋起那日诀别锦月的话。如她所说,自己,也该“往前走”了。
“酉时,再备轿吧。”
……
金素棉坐在铜镜前仔细的梳了妆,额前点缀三瓣桃花形花钿,发间牡丹华胜和翡翠珠玉步摇,端庄温婉又不失女子娇美,淡水蓝底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衬得人雍容又高贵。不过眼下淡淡有青黑,眉间轻隆着愁思,可见这几日过得不太舒心。
“夫人可真美。”婢女宝音放下篦子边称赞,边打开首饰盒取手镯相配,“再配一个累金丝串珠的镯子,保证殿下看了便移不开眼了。”
金素棉斜目看了眼那金灿灿的手镯,不由皱眉:“换一只。”
而后她扫了眼保存得最仔细的那只锦盒:“用那只腕轮。”
宝音这才明了主子的用意,立刻赞道:“还是夫人细心,奴婢竟然把这只镯子忘了。”
她去取,金素棉眼睛不离锦盒叮嘱她动作仔细些,别摔了。宝音伺候金素棉戴上,果然蓝白点着金丝的腕轮更淡雅高贵,与身上相配。
宝音:“奴婢记得这只蓝白琉璃镶嵌金腕轮,是去年决战匈奴,大将军以为凶多吉少、把夫人托付给殿下时的信物。只要殿下看见这只金腕轮,必定念及金家的高功厚德和夫人的温婉贤惠。灵犀殿那位可没有这些资本,成天只知道往念月殿的奴才院子跑……”
她话到后头含了嘲讽,被金素棉看了一眼,才自觉收敛了。
姑姑金芹进来,神色有些急,金素棉挥手让奴才都下去了,又让宝音守在殿门口。
“殿下可过来?”
“禀夫人,殿下说酉时过来用晚膳。”
胭脂红唇轻绽了个笑,金素棉不觉莞尔,这几日的担心和压力顿然散了些,人都不自觉轻松起来,:“来便好。一会儿让宝音把酒温着,晚膳后对月煮酒赏诗文,最好。”然而又忽然想到什么,凝眉问:“江映玉背后的‘高人’可有眉目了?”
金芹面色凝重,低声说:“夫人,那高人不是月美人,而是念月殿奴才院子里住的那个粗使婢女,就是上次与彩凤和丰斗小公子发生不愉快的那个!并且江映玉一口一个姐姐地喊她,喊得别提多顺溜了,仿佛并不像传言的旧识而已,奴婢觉着……她们二人就像亲姐妹。”
金素棉眼眸微惊,立刻从玫瑰椅站起来——
“亲姐妹?”她走了两步,略一沉思,“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江映玉上报宗正府的身家资料里写的是孤女,父母双亡、无兄弟姊妹,若是她们二人真是亲姐妹……”
金素棉被这个想法惊得脸都白了白,握住椅子扶手:“那可是欺君大罪,必死无疑。”
金芹一喜:“那正是将她们俩一举除去的好机会啊。”金芹含恨,“彩凤的腿现在落下病根,以后恐怕都没法儿正常走路了。”
“别急。”金素棉望镜中娇美雍容的自己,抿了抿唇:“殿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连在大漠战场杀敌都冷冷的,可那婢女竟然能将殿下喜好掌握得如此清楚。并且,我上回见她举止婀娜优雅,说话有条不紊、毫无奴才的卑微之色,反而骨子里透出的自尊和气质,非同寻常,决不是普通人家养得出的……”
屋中一片沉默之后,金素棉吩咐:“你再好好查查那个婢女,我总觉得她仿佛不简单。”
“诺!”
酉时末,朝霞刚从天空隐匿了踪迹,天却也没黑尽,半片稀薄的月亮从墨蓝地苍穹升起,椒泰殿外花园的绕着曲水小桥的八角琉璃瓦凉亭点上了灯。
晚风轻摇,宫灯绢纱上绣的虫鱼仿佛活了。
金素棉等了半日才等来了弘凌,见曲水小径那头太监引着灯盏,淡淡辉光晕亮身着明黄蛟龙袍的高大男人,仿佛夜-色也掩不住他的光华,虽看不清五官,可一道剪影也足以令女子心醉神迷。
金素棉忍不住痴看,心中想,若是能与他一朝结发,纵然今后红颜枯骨、深宫幽怨,她也不悔。
“素棉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弘凌虚虚扶了一把。“起来吧,夜凉别跪了。”
“听闻最近殿下总在殿中批阅公文,想来在屋中呆得也烦闷了,是以素棉把晚膳移到这凉亭中,既有月色、又有晚风送来花香,正好为殿下解解乏。”她说罢轻轻扬眸,含情脉脉地望弘凌。
“你有心了。”
弘凌只道了这一句,而后便落座。膳食上来,为怕被风吹凉,金素棉令人放下了凉亭四周的纱帘。
用膳间,金素棉试探地和弘凌聊天,可弘凌却有一句没一句谈得心不在焉,金素棉不由失望。
晚膳后将温的酒端了上来,两人小酌了几杯。金素棉是大漠蒙兀族人,酒量极好,可许是心情压抑,几杯下肚却勾起了长久以来满肚子的心事,举杯含泪对弘凌道:
“素棉一直有句话,想问殿下。”
弘凌自顾自喝酒:“问吧。”
金素棉抿了抿唇,似鼓足了勇气才道:“殿下心中经年不忘的女子究竟是谁,和素棉相似的女子,是谁?”
弘凌执酒杯的手一顿,而后低眸将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素棉,你想多了。”
金素棉无力一笑,轻轻摇头:“殿下又何必掩藏,素棉其实早已经感觉到了。她必定是个高贵的女子,美丽、婀娜、高雅,并且有极好的身世和教养,远在我之上。”她一顿,望天上的月亮,“她在殿下心中一定如月宫仙子一样圣洁,她一定是殿下舍不得碰的女子……否则殿下也不会一直不宠幸素棉。”
弘凌沉下脸,默了默。“素棉,你喝多了。”
金素棉咬了咬唇,似下了不小的决心:“但素棉不在乎,因为不管那个女子是谁,在殿下身边的都是我,仅此一点便足矣!”
弘凌轻轻一叹。“本宫许多年前就说过,我此生不会再爱第二个女人。皇族所谓的宠幸只是例行公事,若你真的在乎本宫也可以宠幸你,但……我真心将你当做知己,希望你能懂本宫对此的珍惜。”
金素棉听闻这话心头一酸,却也明白,他是自己当做回忆中完美的影子,是一种寄托,若是自己沦为别的妃嫔那般,恐怕离失宠也不远了。
但看身侧的男人高大俊美,气度冷冽稳重,金素棉只觉自己如灯蛾扑火,心头的酸都不算什么。在他身边的是她金素棉,而不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名女子,仅此一点,就足够了!
“是素棉失言了。”她一擦眼泪,温婉端庄,举杯道,“帝王皇储仪仗的便是母族和妻子族人,殿下母族不在,素棉和金家愿鞠躬尽瘁助殿下登上大宝,报仇雪恨。”
说罢一饮而尽。
太子妃生父封“伯”,皇后生父封“侯”,毕竟皇家手足兄弟相残太多,只有母族娘舅和夫妻关系的势力才更靠得住。所以历代皇帝、皇储都会权力扶持这两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四月便过了大半,树木花草从嫩绿的颜色变得苍翠。
自那日被锦月的叮嘱,映玉这些日子都没来念月殿,不过锦月依稀听闻太子隔三差五还是会去灵犀殿,只是没开始那几天勤了。
虽是隔三差五去,想来也足够维持映玉在东宫的地位,锦月思及此处才略微放下了心。
映玉央求她帮她拉近与弘凌的关系,她扪心自问是抵触的,是不愿的。可,人这一辈子,除了爱情,总还有些其他重要的东西,是你在乎的,以及不得不去在乎的。
只愿时间能磨平心底淡淡的结。
四月十五那日康寿殿的方公公没有来传锦月,而是十八这日清早,天才刚亮就来传了她,也不是去跳舞了,而是去陪着太皇太后游芙蓉苑。
正是清晨日出之前,空气最凉爽清新的时候。
芙蓉苑因水芙蓉和木芙蓉而得名,而下四月天气暖,水芙蓉还在水下酝酿花苞,变色木芙蓉却已经灿灿绽放指头,从白到紫红,各色渐变都有。偌大的园子中又点缀着别的珍稀草木花朵,那头毗邻甘露台的水榭歌台,连自小住在奢华府邸的锦月也不由暗暗感叹皇家园林的华美景色。
太皇太后颤巍巍地拄着凤凰头拐杖,两个老姑姑一左一右地扶着她。锦月自来了康寿殿便被人遗忘了,太皇太后似也没想起来她,是以锦月只跟在后头的宫女队伍中。
锦月悄悄抬眸打量太皇太后,今日她穿着褐色缎料的拖地长裙,下摆用黑青二线刺绣了一圈缠枝宝雀衔珠纹,雀羽间又绞着银丝,庄严大气。
太皇太后转了一会儿,便有宫女来通禀——“太皇太后娘娘,太子殿下率众皇子来请安了。”
“太子”二字令锦月心中一跳,而后,又慢慢淡然下来。
太皇太后颤巍巍道:“那回吧。”
等回康寿殿,锦月远远便见殿中两排椅子坐了十数个年轻男子,长相或有相似之处,个个锦缎绫罗、绣着莽兽之纹,头上束着玉冠,唯有为首的那个身穿明黄的蛟龙袍,长发高束着金冠玉带,气宇非凡,将一种皇子都比了下去。若非要找一个能跟他抗衡一二的,也就只有六皇子弘实——他穿着朱红底绣团金云纹的袍子,头戴珠冠,也是贵气得很!
锦月隐在宫女队伍里悄悄站好。
弘凌率先跪了下去,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太皇太后脸色不好,却还是让起了,应当是那日甘露台的事打击太甚,而下都有些灰心。
起身间余光一扫,弘凌一眼看见了角落里垂首低眸的锦月,不由吃惊。
弘实见他看宫女,挑眉戏谑笑道:“太子皇兄是来给太皇祖母请安的,怎么眼睛老往宫女身上跑?这诚心……似乎不足呀,嗯?”
弘凌淡淡收回视线,脸色虽平静可眸子却冷了几分,没理会弘实的话,而是对太皇太后谦恭道:
“不想我东宫的人,竟然不声不响地被弄到了太皇祖母这里,弘凌一时吃惊,失礼了,还望太皇祖母不要怪罪。”
太皇太后也不正眼看弘凌,端着八宝纹茶杯轻轻抿茶,冷冷说:“哀家想你忙着诸事,也就没令方明亮通禀,免得,让你分心……”
锦月心下咯噔一跳,不由目光闪烁了几回,心下转过思量——难道方公公这几次出入东宫传她竟都没有向东宫的内仆局打招呼吗?那,自己这就是私下来见太皇太后了!谁人不知,东宫和太皇太后是势不两立……
思及此处,锦月不觉浑身一凛,紧咬了唇。
弘凌请安完毕,出殿门时顿了顿,锦月似感到他冷冷的余光轻轻扫来。锦月不禁心下担忧,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和太皇太后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众皇子离开,大殿静下来,锦月却无法心静了,一想到自己是私下来见太皇太后,就浑身僵麻。
“哀家到差点把你忘了。”
太皇太后这才想起锦月,锦月闻声忙躬身跪在她跟前。
“奴婢叩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苍老的眼皮垂在锐利的眼睛上,睨着锦月身上的粗布麻衣:
“你既然本是舞姬出身,就别干扫洒粗活了,脱了这身麻布皮、重新当回舞姬吧。”
锦月如被电击,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方明亮上前一步斥道:“还不快谢太皇太后恩典?”
锦月才忍下心口的骇浪:“谢,太皇太后恩典……”
太皇太后又懒懒、哀伤地说:“东宫和尚阳宫只隔一条长街,往后,你每逢雷雨便去尚阳宫把烛火都点亮,穿哀家赐你的衣裳,跳跳舞。”
锦月不解。方明亮同样也是,不由小心地问:“太皇太后,六皇子去后尚阳宫而今已是空殿,没有宫人了……”
太皇太后听到“空殿”二字,泪流满面,哀戚道:“哀家昨夜梦见弘允说要回来看看,或许他已经回来了……哀家记得他最怕雷雨,有个人跳跳舞,他就不怕了……”
太皇太后哀伤不已,锦月心头越发不安。往后,东宫的人又会如何看自己,弘凌,又会如何看自己?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
从康寿殿回来,锦月正碰到儿子小黎抱着一堆花草要出去。锦月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将孩子总关在院子里,尤其是小黎说要读书之后,她越发觉得要给他些正常孩子的自由权力。
锦月蹲下身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娘亲放你出去可不是惹是生非的,不要和别人发生争执,知道吗?”
黑溜溜的眼睛一转,小黎重重点头:“娘亲放心,小黎上次上了那个坏孩子的当,以后不会再上了,嘻嘻……”
母子俩对视一笑,锦月将他小身子拥入怀里轻轻的抱了抱,明显感觉到孩子长高了一截,脸蛋儿却还团得很,不过眉眼间越发有弘凌的影子,只是缩小可爱版的,弘凌冷淡凌厉,可从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锦月捧着儿子软软的白团子脸,忍不住亲了一口,却不想小团子不乐意了。
“娘亲能不能不要在别人面前亲我脸呀,虽然小黎喜欢娘亲亲我,可是……可是我是男子汉,别人看见了会……”
小黎拧着衣角不好意思地瞅着锦月。
锦月回头看院子外,那树丛后似站着两个小孩儿,当即明白了过来,小东西是好面子呢!一端他小身子让他站直。
“是是是,娘亲以后不亲了,小男子汉。”
锦月捏捏他小鼻子,然后放行,眼见孩子像笼子里的小鸡儿突然得了自由似的,飞快就跑出了院子门。
树丛后的孩子立刻小心探出身子。竟是雪宁公主,六皇子弘实的女儿。
“草药带来了吗?”雪宁问。
小黎一改在锦月面前的可爱模样,冷冷的睨了雪宁一眼,正色说:“当然带来了,我要的暖香丸呢?”
雪宁回身和跟她身量差不多的青衣小宫婢吩咐了几句话,那青衣小婢低垂着脸,怯生生地拿出锦囊给小黎。
小黎看了货,才把这两日挖好、洗干净的草药交给雪宁。
雪宁一喜,俏生生的脸蛋儿绽了个笑,又看小黎身上沾着挖草药留下的泥巴,骄傲的扬着小下巴问:“你要这暖香丸干什么?难道奴才也要吃这么名贵的药吗?”
小黎正忍着小兴奋包好暖香丸,闻言小脸一沉:“奴才为什么不能吃,而且我不是奴才。”他看了雪宁一眼,雪宁还从未被人这么冲撞过,丰斗之流的对她可都是恭恭敬敬的,又生气又有些觉得新奇,上前追问——“你还没告诉我给谁呢。”
“你先说,拿这些草药做什么?”小黎反问。
“我……”雪宁倨傲地扬了扬手,让青衣小宫婢走开,“我爹爹丢了太子之位,这几个月都心情不好,对我娘亲也冷落了,所以我用这些草药拿去他熬药,这样爹爹每隔两天就会来这儿喝药,就会见我娘。”
她说着鼻子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奴才肯定不懂,这叫宫里的生存手段,争宠。看见刚刚我那个丑丑的跟班儿了吗,那就是和我娘争宠的一个美人生的,可惜生了个丑八怪,就失宠了。”
小黎嗤了一声:“争宠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在撒谎。这些草药分明不是你挖的,你肯定告诉你爹爹说是你挖的。”
雪宁粉面通红,不料小黎这么机灵,一下猜中,又生气又心虚。“你敢说出去,本公主、本公主要你性命……”
“放心吧,我不会说。”小黎顿了顿,“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吧,我拿暖香丸是给我娘亲吃的。她现在每天都要练舞,很辛苦,我要照顾她、保护她。”
雪宁却吃吃笑起来,指着小黎:“你这么个小不点儿还保护人、照顾人,真是好笑。”
“小不点儿怎么了?大人有大人的方式,小孩儿有小孩儿的方式,我用我的方式照顾我娘亲,也总比你欺骗你爹爹好。”
小黎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路上正碰刚才被赶下去的青衣小姑娘,蹲在路边擦眼泪。
小黎问了她一句“怎了了”,那小姑娘却怕极了人似的,捂着有疤的脸飞快就跑了。
眼睛周围的皮肤青黑可怖。
……
锦月的担心果然成了现实,四月底天有雷雨,可她还没来得及去尚阳宫点灯,东宫詹事府的张有之,秘密将她押去了椒泰殿。
“都下去吧。”
金素棉屏退了闲杂人,将锦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锦月已没穿粗布麻衣,而是二等宫女的浅红撒花裙,头发也比上次在椒泰殿前整齐了不少,她默然低着脸,金素棉看不清楚五官,但纵然如此,她依然感觉到一种熟悉感迎面而来。
“你,究竟是谁?”
锦月低声回:“奴婢徐云衣,是从前念月殿的奴婢。”
“奴婢?”金素棉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能掌握殿下的喜好,能让人人都怕的太皇太后喜欢、三番两次赏赐,你说你只是个奴婢,你当我是傻子吗?”
金素棉眼中一厉,厉声道:“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接近太皇太后什么目的!这东宫之中我决不允许任何威胁到太子殿下的人存在,若不说,休怪我不客气了!”
立刻两个太监上前,端着掌嘴戒尺托盘,凶神恶煞。
窗外一个惊雷闪过,轰隆一声炸开,刺眼的亮光让人睁不开眼。而后只听殿门被啪的一声踹开——
“素棉!”
弘凌出现在门口,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喘着粗气,一眼望见地上跪着的人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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