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嫡谋 第三章 相府嫡女

    大周皇朝，除了皇后，只有正一品的四妃，有殊荣被皇帝赐予封号。

    后宫中的淳美人能够让皇帝破例赐予封号，可见盛宠优渥。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得得罪淳美人的父亲。

    姚景瑄从袖口中拿出一摞厚厚的纸张，递给身旁的一名衙役，又转头看了眼身侧安安静静的叶玖，才一脸正色地对沈尧解释，“大人，此次击鼓是为草民的义女叶玖而来。”姚景瑄顿了顿，然后在沈尧询问的眼神下，继续道：“九年前，草民在京郊沉雪河的下游位置，救下一名七岁的女娃，却一直没有查出究竟是谁家丢了女儿，只好先收做义女抚养。好在不久前，草民的义女大病一场，竟迷迷糊糊间想起了父亲的名讳。草民这才知道，无意中救下的孩子，竟是当朝叶相的掌上明珠。”

    一语落，惊四座。

    沈尧霍然而起，震惊地盯着站在姚景瑄身侧的柔弱少女，这一看，竟然真的在她脸上看出了几分左相叶尚文的影子。之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此刻却是越看越像，心中一阵惊涛骇浪，下意识地就对姚景瑄的说辞信了七八成。

    九年前，还没有成为左相的叶尚文，的的确确丢了个女儿，而且是嫡女。前前后后找了三年也没有任何结果，最后不得不宣布死亡，这个案子是前一任京兆府尹审理的，也是因为此案，他的那位前辈被贬官，然后他名正言顺地接管了京兆府。

    想到这些，沈尧心中瞬间涌现出一股狂喜。如果，这件事他办得漂亮。意味着他不仅仅可以和宫中那位新宠的父亲打好交道，甚至他还可以巴结上当朝的左相，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沈尧心中打着算盘，眼中看着叶玖的光芒越来越亮。叶玖纵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头顶那道灼热的视线，心中嘲讽，脸上却露出不安的神色，朝着姚景瑄的方向挪了两步，掩着唇轻咳几声。

    姚景瑄见沈尧目光火热地盯着叶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提醒道：“沈大人。”

    沈尧猛然惊醒，干笑着重新做回椅子上，迅速从衙役手中拿过那摞厚厚的纸张，展开阅读，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尧认认真真地将供词看了三遍，密密麻麻的文字，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九年前姚景瑄何时何地，带领何人将叶玖从沉雪河救回去，请了哪些名医，如何将生死一线的叶玖从阎王爷手中救回来。不久前叶玖如何大病一场，然后想到了哪些事，以及叶玖言及的生父生母的名讳，贴身所带之物的象征意义。

    看完如此详细的记述，又想到叶玖那张越看越像叶相的脸，沈尧几乎就要当堂宣判，叶玖是九年前叶相丢失的女儿。好在他虽然被升官发财的巨大惊喜冲击着，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知道这件事不能他单方面地宣判。这女儿，必须叶尚文亲口承认，他才能结案。就连之前的那份卷宗，也要因为这惊天逆转再重新审结。

    将供词整理好，慎重地交到身后青年的手中，沈尧郑重地吩咐道：“陈珂，你亲自走一趟，务必将左相请来。”

    陈珂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仔细地将供词收好，又点了四名衙役，这才离开京兆府直奔左相的府邸。

    陈珂离开后，沈尧吩咐人搬了两把椅子，又上了两盏好茶，小心谨慎地招待着，时不时地和姚景瑄寒暄几句，心中却暗叹时间过得真慢。

    左相府中，老太太的荣安堂里，一家人齐聚。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手里捻着串佛珠，浑浊的老眼在端坐的四位姑娘身上扫了一圈，才看向下首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咱们府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样样都好，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一个嫡女撑门面。往常的夜宴都我带着你媳妇儿和你的侄女儿，但眼瞅着咱们府里的姑娘出落的一年比一年好，总该为她们的将来打算打算。”

    老太太这话一出，做在她下首的叶尚文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叶尚文旁边的丞相夫人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端着茶抿了一口，不发一言。左右，不管老太太做出什么决定，都和她的利益没有冲突。

    唯一和她有利益冲突的人，九年前就死了。

    与丞相夫人的淡定不同，屋子里的四位姑娘，以及站在椅子后面侍候的几位姨娘，眼中齐齐冒出火热的光彩。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明面上提出府上没有个嫡女的问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府里的四位庶出小姐，其中会有一位过继到夫人的膝下，一跃成为相府的嫡小姐。

    这样大的一件事，无论是对在座的四位小姐，还是对生育四位小姐的几个姨娘，都直接关乎着她们后半生的命运。

    荣安堂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老太太，眼中充满火热的期待，静静等候某一个姑娘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

    老太太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停顿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对坐在叶尚文旁边的丞相夫人道：“老大媳妇，你看这四个孩子，你想将哪个收到膝下？”

    老太太这问题一问，数道火热的目光齐刷刷的转移目标，直直看向丞相夫人楚卿蓝。

    楚卿蓝心中暗骂一声狡猾，脸上却挂着端庄得体的笑，轻轻将茶盏放在桌上，柔和的目光在四位脸含期待的少女身上轻轻扫了一圈，然后一脸恭敬地看向老太太，徐徐开口道：“老太太将府里的姑娘教导的个个都好，媳妇儿一时间还真是为难。您是长辈，媳妇听您的吩咐。”心中却道，老不死的将甜头抛出来，得罪人的事却让我来做，当我是傻的不成。

    老太太闻言，捻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无形中淡了几分，暗道这个儿媳妇向来是个不好拿捏的。思忖片刻，将目光转向叶尚文，询问道：“谨华，你看，这事儿……”

    谨华，正是叶尚文的字，老太太一向如此称呼。

    叶尚文同样在四个女儿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又看了眼最年长的叶琳，再看一眼最疼爱的小女儿叶珍，面露为难之色。

    如果让大女儿做嫡女，他又舍不得小女儿，可如果让小女儿做嫡女，叶珍并没有能压得住三个姐姐的特殊技艺，只怕难以服众。

    此时此刻，四位姑娘和几位姨娘有志一同地，感受到一种时间停止流动的煎熬。

    堂中再次陷入沉寂，除了老太太，叶尚文和楚卿蓝，包括丫头婆子在内的其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影响叶尚文的决定。

    叶尚文低头沉思，许久之后再次抬头，直接看向老太太，道：“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实在难以抉择。不若这样，三天后让她们四个姐妹在府中各展所长，比试一场，届时根据比试结果再做选择吧。”

    听了叶尚文的安排，老太太沉默片刻后点点头，看向楚卿蓝，道：“就这么办，老大媳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楚卿蓝点点头，“母亲放心，儿媳这就将事情安排下去。”

    四位姑娘和她们的姨娘听到这样的结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然而很快的，那丝失望被昂扬的斗志所取代。

    三天以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相府嫡女的身份啊，就是比皇家的公主郡主，也差不了太多。

    庶女只能给嫡子做妾，或者给庶子做正妻。嫡女就不一样了，只要不出意外，嫁出去那就是当家主母的身份地位，叶家的门第，就是嫁给皇子皇孙，也是有资格的。

    事情定下来，老太太正要开口让一家子人各自回去，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厚重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婆子快速走进来，先对老太太行了个礼，又走到叶尚文面前，福了福身，禀报道：“老爷，管家求见，说有要事。”

    叶尚文面色一肃，管家这个时候急着见自己，必然是急事。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老太太招呼一声，大步离开。刚走到内外院交界的月亮门，就见管家的侄子叶左一脸焦急的向着门内张望，一看到叶尚文，叶左赶忙迎上来，焦急道：“老爷，京兆府的陈大人来了，管家在松希厅招待。”

    叶尚文脚步一顿，面露疑惑，问道：“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他与京兆府想来没有什么交集，府尹怎么会派人来见自己。将一些事情暗自思量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京兆府拿捏的，心下稍安，快步走向会客的松希厅。

    叶左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道：“管家让小的特意跟老爷提一句，说是，和，和大小姐有关。”

    “珍儿？她怎么了。”一听是大小姐，叶尚文脸色一沉。

    叶左听着叶尚文语气不善，额头直冒冷汗，硬着头皮道：“老爷，不是府里的大小姐，是，是九年前失踪的那个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