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苏商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威逼利诱（二）

    一香方熄。

    雨后多生小咬，飞的屋里屋外都是，成群结队叮人，一旦被咬中，立马会起一个比它体积大十数倍的红包，又疼又痒，睡在席上的小乞儿便被它们扰的醒了过来。

    “驴……驴……驴。”他呢喃了几声驴，缓缓睁开眼睛，随即便开始猛挠赤在外面的手臂，唇舌间的干燥不适倒成了其次，手臂上的奇痒难耐令他手舞足蹈。

    可待他坐起，方觉一阵难受，不由心惊肉跳起来，这种感觉他曾有过，那时他窝在庙里几日，一动也不想动，就像是他曾见过的那些垂垂待死之人！

    但见屋内无人，他小声喊道：“有人么？”

    当见无人回应，他起身走了两步，他认出这儿是后堂，还在黄公望居处，这才心下稍安，随即蹒跚向前走去，忽见前堂有一人坐在那儿低头看书，他惊喜出声道：“你在么？”

    不知是不是急症初醒缘故，此话问的着实古怪，而那人闻音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略作僵直后才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顿时异口同声道：“是你？”

    说罢，那人又是一怔，而后笑道：“你醒了？今早儿你突然昏了过去，把大家吓的不轻。”

    说话之人正是乃贤，只是不知为何还在此地不走，小乞儿也发现此间似乎就他们二人，不由问道：“他们呢？”他口中的他们自是指黄公望等人，瞧着偌大学堂空荡荡的，仅有自己与这个穿着古怪的乃贤在此，令他又有些害怕起来。

    乃贤将书合上，回应道：“眼下早已歇课，大家都回家去了，二位先生去了湖边散步。”

    小乞儿闻言疑惑道：“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乃贤微微一笑，道：“我家住得远，要等人来接，眼下泥路可不好走。”

    边说着，他站起身来，问道：“你好些了么？”

    小乞儿听他问起自己，却忽然间略感不适，他平日鲜少与人说话，更不会有什么人关心他的死活了，是以犹豫了半晌，才像是想好了要说什么，言道：“好些了，好像是好些了。”

    “呵。”见他扭扭捏捏，乃贤不禁笑出声来，一众同窗视他为怪人，而现在他却觉得小乞儿特别有趣，乃贤虽出身名门，可也并非没有接触过城中下贱之人，但往往见到的不是望而生畏者，便是死缠烂打之人。

    而这时小乞儿的目光却被院中一物吸引，但见那只毛驴伫在一侧，正在那摇头甩尾，似是在驱蝇赶蚊，乃贤随其目光望去，冷哼一声道：“像这种畜生，日后若是不听你的话，你只需狠狠打它一顿，它便会任你管教。”

    边说着，他捡起了一旁折伞轻轻一扬，只见门旁那驴见了顿时一僵，而后便立即低下头来，屋内与它尚且隔出数丈之远，它便吓成这般模样，当真有些可笑。

    而小乞儿见到此情此景，却隐隐皱起了眉头，似是不忍道：“它每日都要扛人走路，咱们若是还打它，那……那它不是太可怜了？”

    乃贤闻言一怔，皱眉道：“你不打它，它便不听你的话，今早它便害得你被雨淋，你还要可怜它。”

    小乞儿闻言沉默了下来，乃贤说的也是实情，倘若没有乃贤打它，它断然不会乖乖跟自己走，可他心下还是觉得一定会有其他法子，最起码不令驴子受皮肉之苦才是。

    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记起那日驴子偷吃他所拔之草的事情，当即他便拖着疲软脚步向柴房走去，片刻功夫再次折回，手中却多了一捧干草。

    乃贤见状一怔，不知他欲行何事，但见小乞儿立在驴子身旁，先是伸出手来将干草递到其嘴边，当见它啃了一口，这才将绳子缓缓解开，而后他举草在前，引诱着驴子向其缓缓走去。

    驴子走出几步，他便喂其一口，不出片刻便在原地绕出一圈，小乞儿见手中的干草已尽，连忙又把它栓了回去，而后对乃贤欣喜道：“你瞧，你瞧，它吃草，我手里有草，它就会跟我走了。”

    乃贤见此一幕两眼轻咪，像是在思衬着什么，片刻后竟摇头道：“不对，你这法子只是一时之计，并非长久之策，倘若哪日你手里没了干草，它岂不是又赖在原地不走？只有将它制服，它才会认你为主，晓得其中利害。”

    说罢，他又略显骄傲道：“在我们蒙古金刀勇士的马场上，任何骏马都会被悉数收服，便是因为这些马儿知道勇士们的利害，这才任其驱使。”

    金刀勇士是个什么东西，小乞儿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他却听出了乃贤话里的意思，当即低下头来，不再说话了，他很少反驳别人，更何况他也觉得乃贤的话确实有道理，只是他心中依然觉得还是自己的法子更好。

    乃贤见他沉默，以为他被自己所折服，正想再说两句时，忽闻院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随即一声长鸣，但闻一声洪亮古怪言语：“乃贤，回家了！”（蒙古语）

    小乞儿一惊，回首一望，但见一名穿着与乃贤相似的汉子驻马在前，又听乃贤也口吐古怪言语回应：“等一下，这就来。”（蒙古语）

    说完，他又望向小乞儿道：“我走了，你好好歇息吧，明日我再来。”

    不待小乞儿有所回应，他便急匆匆的随那汉子上马疾驰而去，弯腰跨马间娴熟异常。

    直至院前没了踪影，小乞儿方才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脑袋，似乎对适才他们所说的话语大感奇怪，辨认良久，还是没有想明白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

    倒是他与乃贤这一番接触令他不再那么恐惧乃贤那身衣裳，细想起来，除了牙根伯伯以外，还是第一次有人与自己说这么多话，一时间小乞儿竟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

    “他在这里读书，一定知道银子在哪，等再见到他时，我要同他问问才好。”笑了一会儿，小乞儿忽然又记起一事来，同时暗暗决定问乃贤询问哪儿可以买到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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