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团火球被喷出,一股股热浪涌来。
火球不断烧化水泡,离久姚越来越近,她在滚烫的温度下冷汗涔涔,用尽全力继续凝聚八方水汽,再形成新的水泡,艰难阻挡火球的推进。
火光兽们发现一时间烧不到久姚,暂停了一瞬,立刻改变策略。其中五个凶残的忽然聚集到一处,从同一个方向同时喷出火球。
久姚倒吸一口气,忙调动水泡去抵挡,可接着又来几只火光兽加入猛攻,刹那间十几个火球叠加在一起,一路突破所有水泡。电光火石之间,久姚只看见被烧化的蒸汽将她的视野完全模糊,同时火球铺天盖地的砸向她全身。她在恐惧中被伊挚按了下去,头晕目眩的又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完全不知道下一刻是否会死在火球之下。
“阿久!阿久!”伊挚就在耳边喊。
久姚摔得浑身疼痛,腿好像也扭到了,她在天旋地转间努力让自己清醒,忽然就觉得周围凉了下来,热浪好像瞬间就退去,一阵清凉的风打着旋撩起她的发丝。
久姚撑起身子仰头,望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一人,讶道:“岷山君?”
伊挚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扶着久姚站起来。他们站在虞期的身后,久姚讶异的望着他的背影,惊惧的心渐渐找回平静。虞期来了,他们就安全了,久姚的精神松弛下来,疲惫的站不稳,歪倒在伊挚肩头。虞期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依旧冷漠的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却让久姚恍然发现,原来,他比她高了很多,像一道山峰那样安全。
在虞期出现的同时,方才那些火球就被摧毁,虞期轻而易举的化解了火光兽的攻击,强大而充沛的灵力给火光兽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它们纷纷发出不甘的吼声。
虞期冷冷言道:“杀了你们同伴的人,是我。”
久姚一讶。
“想复仇?那便冲我来,为难他们两个普通人算什么。”
火光兽们更为忌惮,相继后退。
虞期道:“神州大地上有多少人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你们的皮毛,若不是你们远在南海炎洲的火山林里,怕是早就被人猎杀干净了。自己都处境凶险,还不知道安分的留在炎洲,非得给人当炮仗头使?只怕下场就和你们那同类一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久姚又是一讶。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炮仗头?
“还不退走?!”虞期蓦然吼道,惊得火光兽们顿时发不出吼声,把久姚也吓得瞪大了眼睛。
虞期威胁,眼底似淬了冰,“再敢出现在我跟前一次,我就把你们的皮毛全织成火浣布。另外,回去告诉指使你们的人,想跟我打招呼就亲自出来,别再派些无用的小卒挑战我的耐性!”
火光兽们已经发不出吼声了,甚至相继嗡出惊怕的呜咽,连后退的动作也显得战战兢兢,四条腿都像是麻的。
虞期睨着它们,不再言语,火光兽们一只接一只退去。刺眼的火球不再出现了,整个荒野重新被月色笼罩。月光如南海银色的砂砾似的,光滑细腻,在虞期的轮廓上落满一圈薄屑。伊挚施礼道谢,低声唤了有些出神的久姚:“阿久、阿久。”
久姚讶异的凝视虞期,“岷山君,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些火光兽是……被人指使的?”
虞期道:“不单单是它们,还有之前指点你来岷山的朱厌,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想达成什么目的,但他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你觉得,一个一千七百多年都守在雪山里的人,能得罪到谁。”
“那为什么……”
“祈愿神石。”虞期淡淡说了这四个字,没再说了。有些事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该知道太多。
久姚仍有些愣神,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虞期回答,却见他忽然靠近到面前,抬手往她的袖子里伸。
“虞期……”久姚吓了一跳,慌的把虞期名字都给喊出来了,他的手在她袖子里极快的一掏,就将一束火光兽的毛掏了出去。
虞期收回火光兽的毛,又捡起久姚方才弄掉地的火浣布,找了棵树坐下,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对兽骨针,继续编织火浣布去了。
瞧见这一幕,久姚依旧控制不住堵闷,怨道:“如果不是你非逼我杀了那只火光兽,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虞期眼也不抬的道:“是你要将火浣布带在身上的,引来火光兽,反倒怪我?不过,若你有我这般法力,倒是可以有恃无恐的带着。”
“你……”
伊挚忙用眼神劝住久姚,低声说:“奔波了一天,阿久你也很累了,早些休息。”
看在伊挚的面子上,久姚闷闷点头。
尽管虞期救了她和伊挚,可久姚就是不愿道谢,怎么看都觉得这事的根源是虞期惹的。她拉着伊挚,找了个离虞期很远的树,坐下歇息。伊挚把兽皮毯子给久姚垫在身下,又用一件大衣把她盖好,确定妥了才考虑自己。
比之伊挚的体贴和谦逊,虞期的冷漠,颇令久姚不耐。
一夜无梦。
天亮久姚醒来,睁眼就看到虞期还在编织火浣布,织了没几针后,忽然就收边结束,把兽骨针收回到袖子里去了。虞期展开织好的火浣布,抖了抖,织物呈现出衣服的形态。久姚瞅着,觉得这衣服好像织小了。
“醒了?”虞期瞥了眼久姚,“将这火浣布拿去穿上吧,我已经在上面加持了法力,不会再引来火光兽。”
久姚愣住。
虞期便将火浣布往伊挚怀里一丢,“拿去,叫她穿上。”
伊挚从容的就将火浣布双手递给久姚。
久姚皱眉,“我不想穿。”
伊挚劝道:“这毕竟是能防火的宝物,今后要是遇到火灾,有备无患。”
“可是,看见它我就不舒服,它会提醒我曾经亲手杀死一条性命。”
“阿久,据我知道的,火光兽可以控制自己的火焰温度,所以你在岷山碰上的那只火光兽并不无辜,它本来就想要烧化岷山的雪。你要是不除掉它,遭殃的就是岷山的飞禽走兽了。”
“伊挚哥哥……”
“相信我阿久,我的推断不会错。”
久姚有些心虚,接下了火浣布,看了眼虞期,不自在的说:“谢、谢谢岷山君。”
望着久姚去找地方穿火浣布了,伊挚好笑的轻叹,给虞期赔罪:“阿久她有时候爱一根筋,岷山君不要怪她,我替她向你赔不是。”
“我没有怪她。”虞期上下扫了伊挚一遍,“你是块大才,可惜出身古怪了。”
“岷山君何出此言?”
“我在有施氏闲来无事,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你的生母居于伊水之上,是个采桑养蚕的女奴。你生母分娩之前的一天夜里,不知哪个泄露天机的神人托梦告知她,他们村落里捣米的臼会不停冒出泉水,她必须朝东逃奔才能躲过一劫,务必不得回头。隔日你母亲发现臼内果然水如泉涌,立刻通知了四邻向东奔逃,途中却忍不住回看了一眼。那村落已成汪洋,你母亲也因违背了神人的告诫,身子化为一棵空心桑树。恰逢有施氏的采桑女路过,听见空桑中传来婴孩的啼哭,便将婴孩带回去,养在膝下。因这婴孩的生母来自伊水,婴孩便姓伊,后来跟着他的养父学习厨艺,成为有施氏的家用疱人。”虞期轻笑:“我说的对吗?”
伊挚还未答,就听草丛里一阵小跑声,见是久姚边跑边道:“伊挚哥哥从小就没见过亲生爹娘,他很可怜,你就不要问了。”
“从小没见过亲生爹娘,就叫可怜么?”虞期低不可闻的喃喃,还是被伊挚听到。伊挚刚要说话,又听虞期道:“你既然出生不凡,日后定有一番过人的作为。你做得了大贤,也会扮演一个谍战阴谋家的角色。”
伊挚面无波澜,微微一笑。
久姚则怨道:“你不要这样说伊挚哥哥,他贴心、坦诚,怎么会和阴谋家搭边。”
虞期冷笑着嗤了她一句:“天真。”
“你……”
“阿久,别放在心上。”
“伊挚哥哥……”
“没事的,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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