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期哪敢受久姚的娘这一礼,忙扶住她双臂,笑道:“姚夫人言重了。”
久姚立刻搭把手,抱住娘的手臂,娇道:“娘,其实你不用对虞期这么矛盾,我和你说过的,他曾经也是个人,和我们一样。”
“是啊,瞧我这记性。”久姚的娘拍拍自己的额角,朝虞期咧开一抹不自然的笑,“岷山君,坐吧,先用些饭食,再谈事情。”
久姚便说:“虞期,快坐吧。”
不想虞期却道:“不了,我屡次登门都不曾备下礼物,失礼的人是我。我亦不知该送什么东西合适,不如就下厨为你们做这顿晚饭吧。”
久姚忙道:“你这是做什么,虞期?”
久姚的娘也说:“岷山君贵为天仙,这下厨的事哪里使得?”
“自是使得。”虞期拢袖施礼,“姚夫人不必拘泥我的身份,反倒是我还要厚着脸皮向你借用厨房,委实唐突。”
“这……”久姚的娘不知说什么好。
久姚也咬着唇,用劝说的眼神盯着虞期。
他朝她一笑,柔和的紧:“久久,等我一会儿就好,姚夫人,失礼了。”
母女俩拦他不住,只得由着他去了。久姚又赶忙叫几个奴隶,嘱咐他们去帮着虞期,这才放下心来。
她抚着娘坐在凳子上,说道:“娘,我真没骗你,除了你和爹爹,我还从没遇到有人能像虞期这样事事以我为先的。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对我的好,体贴入微,真的让我觉得自己是前世修福了。”
“唉。”久姚的娘叹气:“我们家阿久到底是女儿家,一动情了,就说什么都向着人家。”
“我、我哪有……”久姚低下头喃喃:“我都是实话实说的,娘。你知道,我刚认识虞期的时候还有点讨厌他呢,也没想到后来会喜欢他。”
“唉,我们家阿久啊……”久姚的娘空自叹了声,没再往下说了。
待天色全黑之际,虞期也和姚府的奴隶们将饭菜一道道的端上来。
姚府的食器朴素,多是黑陶和不饰纹样的青铜,盛放着简单的菜色,倒更显得亲切而家常。
久姚的娘在久姚的鼓动下,先尝了道菜,发觉这味道还不错,看向虞期的眼神也多了丝探寻之意。
“岷山君身为天仙,也需要自己下厨?”
虞期笑着回答:“从前我还是个人的时候,在家中与妹妹相依为命,她是姑娘家,我自然要多照顾她些。”
“是啊,瞧我这记忆。”久姚的娘又想去拍自己的额头,抬起的手被久姚拦下来了。
“娘别拍脑袋了,这段时间你过得不容易,尤其这几天我还和你说了那么多关于虞期的事,你会记得混乱也是正常。”久姚道:“娘,之前我无处容身,在岷山借宿的那三个月里,虞期给我做过不少好吃的。岷山的山珍很多,虞期做的灵芝汤很好喝呢。”
她一说到汤,虞期便将刚刚做的汤盛了出来,盛在两个陶碗里,先端了一碗给久姚的娘。
久姚的娘尝了一口,眉尾挑起,惊讶的说:“这味道……不是伊挚那道拿手的羹汤吗?”
久姚笑道:“正是。在有莘氏的时候,虞期特意跑去厨房,跟伊挚哥哥学了这羹汤的做法,就为了能常常做给我。”
她说话的同时,虞期却在专注的做另一件事。他将方才就取来的白陶罐子打开,从里面舀出些饴糖,撒在久姚那碗羹汤里。
这细微的举动被久姚的娘看在眼里,不禁讶然的想:原来,他连阿久喜欢甜口都知道。
虞期撒完了饴糖,又将羹汤拌匀,这才把羹汤端到久姚的面前,轻声细语:“久久,尝尝合不合口。”
“嗯。”久姚甜甜一笑,“你也吃。”接着便喝起羹汤,享受虞期的宠溺滋味。
久姚的娘越喝,越觉得这味道和伊挚做出来的几乎没差别,如此一想,就明白虞期定是花了十足的心思,才能学到这个地步,说不定私下里练习过多少次了。这般想着,心里倒对虞期多了分好感,不再单纯当他是世外仙人。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久姚的娘也渐渐不再拘着身份之别,和虞期问起了些他从前为人时候的事。这些事,久姚这几天也都和她讲了,而从虞期口中说出,则更带了点追忆的滋味,字里行间都能教人感受到亲人间的温暖。
待吃的差不多了,虞期先起来收东西,看久姚唇角还沾着一粒粟米,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亲自给久姚擦嘴。
久姚脸上飞红霞,错开他的视线,“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嗯。”虞期满意的看着她饭饱的样子,接着收菜洗碗去了。
久姚的娘视线还跟随虞期,好一阵子,才说道:“原来我们家阿久说的都是真的,他对你真是无微不至,饶是你爹,当年也没有这么把我捧在手心里。”
久姚心中一喜,道:“爹爹有爹爹的性子和做事方式,他对娘的好,我都知道的,娘定也体会得到。娘,我自小看着你和爹平等恩爱,世俗里那些将女人当作附庸的男子,你也说过我定是看不上的。现在娘能明白,为什么我这样喜欢虞期了吧,他对我好,尊重我,默默为我付出,是真的将我当作宝贝的。”
久姚的娘沉默,一盏茶的时间罢,叹道:“仔细想想,女儿家嫁人,不就图着嫁的是个好人吗?岷山君的确是个好人,可娘这心里还是……还是打心眼的不想让你再和那些仙仙道道的东西有牵扯了,总害怕你又会和之前一样,再抛下娘孤零零的一个人……”
久姚胸中一痛,紧紧握住娘的手,坚定道:“娘请放心,我不想失去虞期,也不想失去娘。之前的事我不会再令它发生了,虞期也是一样,我们都会多陪在娘身边,只要娘你能给他这个机会。”
“唉……”久姚的娘长长叹息,没有给久姚答案。但久姚能感觉到,娘已经松口了,至少不再反对她和虞期了,这让久姚很是欢喜,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是有了成效,虞期知道了也会很高兴吧。
“娘,我去厨房看看虞期。”
“去吧……”
姚府的厨房并不大,屋檐也很低矮。久姚在厨房门口,看见虞期在洗碗,和她想的一样,他并没有用法术。在他身边还有个木桶,木桶里盛放半桶清水,想也是他去井里打来的。
他洗的很认真,将洗好的碗来回翻转了几遍,确认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残留下污渍,才用干净的白布擦去上面的水,小心摆好在碗架上。
陶碗尚还好洗,那些铜器就稍微麻烦了,虽然没有多少繁杂的饰纹,但还是有些凹凸,需要仔细的清洗。虞期用一只小漆吊子装了些米醋进去,拿布蘸着米醋和水,耐心清洗器体,洗去了食物残留的渍迹,还淡去了这些年铜器上生长的锈斑。
久姚倚在门口看,不知不觉,唇角勾勒起的笑容如缓缓绽开的蓓-蕾,那种温馨的、恬淡的感觉漫上心头,恰是岁月静好。
久姚的娘悄悄找过来,远远的看着倚在门口的久姚和厨房里认真耐心的虞期,不禁叹了口气。
小住几日,久姚暂别娘亲,去探望伊挚。一大早娘就带着府里的奴隶们聚在门口,一起给久姚送行。
“娘,切记要保重身体。”久姚执着娘的手,迟迟不舍得松开,回头看虞期在朝她微笑,她回以一笑,又紧紧的握了握娘的手,转身将手交给虞期,由他扶上了天车。
虞期回身向久姚的娘施礼。
久姚的娘回礼罢,面上闪过丝犹豫之色,还是开口唤道:“岷山君。”
“姚夫人请讲。”
“岷山君,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好。”虞期主动来到她这边。
久姚的娘看着他,斟酌着说:“这一路上,还请你能照顾好阿久……”
这语句有些模棱两可的意思,虞期眉峰微抬,浅浅笑道:“当然,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谢谢岷山君,你对我们家阿久的恩情,民妇感激不尽,只是,我这里还有个请求……”
“姚夫人,但说无妨。”
久姚的娘看了眼从天车窗子里与她对视的久姚,斟酌再三,压低了声音说:“昨夜我想了一晚上……我们家阿久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我真不忍心再逆着她的意思了,便尊重她的意思吧。只是……我还不曾同意将她嫁给你,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不得对阿久做什么出格的事。”
虞期笑了笑:“姚夫人,请放心便是。”
这般笃定,便教久姚的娘把心揣回肚子里,她相信虞期的承诺,既因为他是仙,也因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天车悠悠飞起,越走越远,久姚从窗口探出胳膊,朝着娘挥舞。顷而,想到伊挚,心里便生了诸般猜测。伊挚哥哥、子履、雨华,他们如今又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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