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没有注意到,霍郁白后面那句话饱含的含义,更没有多想,他开车的途中突然拿起手机发了个什么信息。
等她回神过来,注意到的时候才慢慢察觉,车子行驶的这条路不是回顾家,更不是去海天一线的别墅。
而是往市区边沿的地带行驶。
她连忙问,“这里不是回去的路,我们去哪?”
霍郁白斜视她,“害怕?”
她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淡淡道,“你总不至于,开车把我带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卖了。”
打过方向盘,开向左边的岔路,他菲薄的唇角噙着温度适中的笑意弧度,英俊的脸覆着窥觊不出的深沉。
顾宁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见他不多说什么,她只好保持沉默,静待他究竟在干什么。
车子拐上蜿蜒半山路,没用多长时间,他们来到一处半山腰的地方。
稳稳停下车子,熄了火。
霍郁白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转头对她道,“下车。”
顾宁狐疑的在他脸上探寻须臾。
可着实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仍旧不懂他那深沉的心思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想了想,她轻抿下唇,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
这里是宁城边沿地带的一处半山腰,半山腰上设置了展望台。
大概因为是夜深的时间,展望台上的灯已经被关,四周漆黑黑的,勉勉强强还可以看得见路。
双腿踏到地面上,顾安宁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有什么奇怪之处,反倒是霍郁白沉稳的步伐,朝展望台的围栏边靠近。
他低磁嗓音随着夜风飘了进她耳里,“过来。”
顾宁亦步亦趋地走近他。
瞥见她抱着双臂,他轻佻下眉梢,“很冷?”
“有点。”
冷风徐徐扫过,夜晚中的半山腰无疑是寒意逼人的,何况现在还是冬天的夜晚。
霍郁白将身上的大衣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穿上。”
望着眼皮底下的黑色大衣,迟疑了会,“你不冷?”
“我是男人,身体比你好,能抗寒。”
顾宁望向他身上熨烫得体的手工黑色西装,想拒绝的,但霍郁白不容置疑地道,“穿上。”
“”
终究还是没能拒绝,接过他的大衣,几番踌躇间选择披在身上,顿时就有一种怪异升腾,披着他的大衣,就像是被他的气息温度包裹,令人感到熟悉而温热。
四周黑漆漆的没什么看点,可站在展望台的边沿,顾宁注意到,从他们这个位置俯瞰而去,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整个宁城城市的样貌和夜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已经陷入深夜沉睡的宁城,五彩缤纷的灯光仍旧络绎不绝,闪烁迤逦而美轮美奂,繁华雍容得别有一番风味。
顾宁心中惊叹。
在宁城生活了这么多年,直至现在她才发觉,原来宁城的样貌这么美,像个沉睡却又不能掩饰自身魅力光环的睡美人。
霍郁白也看着宁城深夜的繁华夜景,突然有点想抽烟,可烟在车里没带出来,而他平时并不是有多喜欢抽烟,最终打量了念头,低磁嗓音开腔道,“我第一次来这里。”
直至他声音在身侧响起,顾宁失神的思绪慢慢收回,轻抿着唇,微浅笑道,“我也是。”
霍郁白转头,瞧着她。
浓墨般的夜色中,她看不见他眼底是什么样的色泽,兴味问道,“你这么突然想到这个地方?”
“小时候听人说,这里是情侣约会必来的地方,因为不会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干扰,所以一直都想来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以前一直没多少心思,也没什么时间,就一直没来。”他唇角染着低淡的弧度,“刚才在便利店的时候,刚好想起这么一个地方,于是趁着机会,来看一看。”
顾宁的重点不在他想来看一看这个点上,而是“情侣”二字。
她愣愣问,“你跟我?”
霍郁白不懂,他跟她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奇怪之处,于是就问,“有什么问题吗?”
无端而生一股微妙的暧昧因子,悄然的在彼此的中间扩散,她都有点不自然了,双手开始无处安放。
他都说了,这里是情侣必来的地方。
他跟她是情侣?
顾宁想来想去,始终还是想不到,如今她跟霍郁白到底算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情侣跟恋人这两个词来形容他们,似乎又不太像,可又实实在在的,她跟他并非毫无关系。
因为,他们之间,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倒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的暧昧不清感。
她没能回答出,她跟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问题,反而先被一阵风吹散过来的味道的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东西这么香?”她嗅了嗅。
霍郁白答道,“木樨花。”
“俗称桂花。”顾宁也闻出了味道,目光四处扫视了一圈,可没有灯光的照亮,周围可见度太低,令人有点颓败,“这上面还种着木樨树?”
霍郁白伸出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那里,就有一颗。”
距离就在他们的不远处,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但隐约可见那棵树的大概轮廓,即便风不吹,香味也格外浓郁,只是她直至现在才察觉而已。
顾宁望他指的方向看着,不由自主的感叹,嘀咕道,“以为花早就凋零完了,没想现在还有。”
霍郁白淡淡道,“也快完全凋零完了。”
木樨花开的时间是晚秋,这个晚秋过去,已经入冬的时节里还能看到这么一颗,实属难得,这早已经是个木樨花不会再开的季节。
停顿下,他紧接着又道,“但明年三月份,还会再次盛开。”
在顾宁的印象中,他应该是忙碌而不太会关注生活其他琐事的人,更不可能会晓得什么花是什么时候盛开,现在听了他这么说,她有点意外。
感觉自己认识他,又深了一层。
“你喜欢木犀花?”霍郁白问。
顾宁点了下头,“很喜欢。”
他好整以暇。
顾宁笑了笑,“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木樨花的味道,小时候会经常让原本还在顾家的那些下人,去收集很多木犀花回家,自己亲手做桂花糕之类的,我被她从小熏陶,所以就渐渐很喜欢这种味道。”
仿佛回想起了年少时美好的往事,她唇角边不自觉的染着笑意。
可浅浅笑着的弧度,笑着笑着,就逐渐暗淡了下来了,口吻疑似自言自语,“但那些,也仅存在她还在世的时候,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她就过世了,然后顾家发生了一些事,我被我爸送出国,之后再也没注意过这些。”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她跟他稍微的谈起关于顾家的事。
那些美好或者不美好的事情,在她起了西雅图的那几年,就逐渐一点一点的被她封存在记忆的深处,不去回想,也不愿想起。
现在提起,除了还有一丝丝的疼痛之意流淌过她的心扉里,倒是没有其他特别多的感想。
大概也因为,可能这点小事,仅仅只是顾家发生那些事的冰山一角。
霍郁白定定的凝视她。
尽管隔着黑夜,看不清楚她脸蛋上在提起那些事情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但语气里,让人听出了一种悄然的失落感。
他眸色渐渐转深,深如黑墨,如深渊,又如夜色里的浩瀚宇宙,令人望不到头。
男人眼中异样的情绪,她没能窥见。
恰在这时,一捧大大的烟花,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头顶上方,“嘭”地一声炸响。
五彩缤纷的绚丽颜色,照亮了他脸庞英俊的轮廓,黑眸沉敛着令人心惊的认真专注,和无可言语的深邃,挺拔的身躯宛如一尊塑像,定定得一动不动。
顾宁眼睛凝滞,缓缓侧头,目光不自觉地被那一簇簇绽放的烟花吸引过去,眼中流泻出不可思议。
绚烂无比的烟火,缤纷灿烂。
糜烂烟花渲染得她面部愈发的精致而柔和,她呆呆的望着一束接着一束绚丽绽放缤纷夺目的烟火,霍郁白却看着她。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突然的,身侧男人出声。
低沉嗓音,伴随着烟花轰然炸响的声音一同响起。
顾宁怔松,以为自己没听清,回头看他。
“我不想再让你考虑和适应。”他说,“就今晚,过去和我一起住。”
他不想再让她有多余的时间犹豫,哪怕那么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着急,恨不得完全把她收藏在只有他能看得到的视线里,无从得知,只是,内心的松动让他反而想把她牢牢的据为己有,任旁人其他谁都不能惦记。
把准备好的烟花全部放完了,司机问,“这真的是老板让我们这么干的?”
霍祁也不多说,干脆掏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摆在司机的面前,“你自己看。”
短信内容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让他们现在干出这件事的要求。
“老板手机掉了被其他人捡到了吧?”司机仍旧怀疑得很,“这不太像是老板的作风啊。”
短信内容上,仅仅只是叫他们准备烟花,然后到这个山脚下按照具体指定的时间给放了,至于目的跟理由是什么,完全没说。
霍祁也曾一度深刻地怀疑过,霍先生的手机是不是被其他什么人给拿去了。
本来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可又觉得,他们家的霍先生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许真是他叫的也说不一定。
“可能先生要求放这个烟火,在暗示些其他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方便告诉我们。”霍祁道,“反正他都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
司机不解困惑,“可我没收到这种短信,你收到的短信内容上,也没有要叫我一起,摆明老板没有叫我的意思,这大半夜的你把我从家里被窝叫出来,就为了陪你干这样的事?能一个人干的事,你干嘛要叫上我一起?”
霍祁停下收拾放完烟花后的遍地残骸。
幽幽的,他朝司机看去一眼,“你不觉得,一个人大半夜的在山脚下放烟花,是一件很寂寞,很凄凉,很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事吗?”
司机,“”
司机内心崩溃。
你是男人啊!
我也是有老婆的男人啊!
你就算要叫,放烟花这么浪漫的事,你干嘛不叫一个女人陪你出来?
老板让你干出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事,你不能拉着我一起!
叫着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陪你出来在大半夜跑到山脚下放烟花,这才是真正意义上最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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