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给他递来一张手帕,说:“你出汗了。乐文”
幽居擦干汗,呼吸微微放轻缓。
“你看见了什么?”王旭搬来一张凳子,随意坐下。他就像个老朋友一般,跟幽居促膝而谈,看上去很随意,一点也不像是医生与患者。幽居又擦了把脸上跟额头上的汗,才说:“我看到了十五年前的一些事,那件事很…”幽居忽然闭了嘴,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旭摊开手,无奈地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给你分析?”
幽居点点头,他双手捏着湿润的手帕,才用一种古怪的口吻说道:“我的姑姑,比我大两岁。我在梦里看见,她竟然脱光了衣服在我身边睡下来,还…”幽居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王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接受了她,还是拒绝了?”
幽居当然是摇头,“那是不对的,我怎么可能会接受她。”
“除此之外,还看见了其他的东西没?”
幽居仔细回想方才那段记忆,又道:“记忆片段要结束的时候,她突然喊了我一声,我扭过头来,就看见一道刺眼的光芒。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对了,听我父亲说,回到家后,我就大病了一场,而我的姑姑,也去了美国。”
王旭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被催眠了。”
“被催眠?”
“嗯。”
幽居觉得诧异,“我姑姑那时候才16岁,她怎么可能给我催眠!”幽居觉得这有些荒唐,他有想过自己是被人催眠了,可真从专业人士口中听到这个结论,幽居又有些不敢相信。
这太匪夷所思了不是?
他真正不敢相信的,还是自己的姑姑,竟然会爱自己这件事。
“这没什么,学习催眠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难。或许,你的姑姑身旁有什么人,就是从事这份职业的。”王旭打开门,两人同时走出来。屋内灯光太亮,幽居用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这才适应光亮。
“你想记起所有的记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催眠很伤身体,我们每个星期只能进行一次,你下个星期再来吧。”王旭很有职业道德,他一向说一不二。
幽居眯眯眸,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
“王医生,今天打扰你了。”他将自己的名片留下,这才转身离开。
目送他离开,王旭这才摘下眼睛。
他拿起桌上的名片看了眼,这才将上面的私人电话号码,保存进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里面。
。
幽居回到夜明居的住所,他从电梯里走出来,还没输完密码,隔壁妖舒家的门忽然打开了。舒化将门谨慎关上,这才走过来跟幽居说:“幽先生,我听说了幽夫人的事…请节哀。”舒化推了推眼镜,他盯着幽居看了一会儿,才问:“你还好吗?”
幽居点点头,“我还好。”
“施小姐前几天来过你家,你有空给她回个电话吧,她很担心你。”这段时间,施唯一来过夜明居两三次,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好。”
幽居打开门走进去,屋子里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
每一件摆饰品都还在原处,唯一的不同是,屋子里积了一层灰。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瞬间有灰尘飞扬起。幽居拿起茶几上那个胎心仪,明明在不久前,他还曾用这个小东西,监听到过他们孩子的心跳。转眼,老婆没了,孩子也没了…
幽居放下胎心仪,他走到厨房。
流理台上,还有一盘程清璇提前泡在水盆里,准备晚上炖了吃的粉条。盆子里的水已经干了,粉条也干了。他将粉条倒了,把盆子放在水龙头下。他打开水龙头,隐约听见程清璇说:“水开小点,否则会溅到地上。”
“…好。”幽居应了声,他关小水龙头,忽然愣住。幽居僵硬扭头朝自己的左边望去,哪有程清璇的人影?
将盆子放进柜子里,幽居又沿着旋转楼梯走上楼。
他推开程清璇的工作室,才发现窗户没有关。
风将她工作台上的稿图吹起,散落满地。幽居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稿纸,他将稿纸放在桌上,耳旁又响起程清璇的唠叨声:“稿纸按照序号放好,打乱了我不好找。”
幽居又将稿纸排序整理了一遍,这才将它们用一本书压住。
他来到卧房,卧房里一股霉味。
床单叠得整整齐齐,实木茶桌上,搁着两颗棒棒糖。他隐约记得,出事的前一天,程清璇发现棒棒糖只剩下两个的时候,还说要去给他再买一罐。幽居拿起那积了灰层的棒棒糖,他打开糖纸,将棒棒糖放进嘴里。
是牛奶味的。
好甜。
好甜…
幽居突然蹲下身子,他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头颅深深地勾在双腿之间,肩膀不住地颤抖。
“幽宝,这屏风好贵的,不可以在上面做!”
“幽宝,浴缸太小了,我们再换个大浴缸,在里面泡鸳鸯浴好不好?”
“幽宝,我觉得我们卧室里可以放一台电视,晚上抱在一起看鬼片,多带劲!”
“幽宝,起床了,再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程清璇的声音,一阵阵钻进幽居的耳朵里。
他根本阻绝不了那些声音的攻势。
这个屋子里,每一个地方都有程清璇生活的痕迹,站在他们共同的家里,幽居只觉得煎熬。他突然站起身,扭头跑下楼,一口气跑出屋子。
砰!
大门被关上,此后好几年,都没有再打开过。
。
幽居坐在车里,阳光大咧咧的照在他的脸上,把男人那张脸上的落寞无助,刻画得那般凌厉,不留余地。
他一个人在车里坐了许久,无尽的悔恨跟黑暗侵袭而来,袭击得他四肢百骸痛得都要断了,幽居这才启动引擎,疾驰而去。
幽若雨打开门,刚准备进去,这时,黑暗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
那人,身姿挺拔,周身气息漠凉,幽若雨曾这样痴痴地看过他的身影轮廓无数遍。只一眼,她便认出他的身份来。
“小幽?”幽若雨惊呼出声,她下意识将门拉开一条缝,朝里面看去。见绿临不在家,幽若雨这才推开门。她走进去,没有脱鞋。幽若雨先是打开灯,然后扭头对门外的男人说:“进来吧。”
幽若雨扭着性感的娇躯走进大厅,她去酒柜取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红酒。
幽居走进客厅,他先是打量了一眼客厅,过分凌厉仔细的眸,一眼便看出,这屋子里有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屋子里切都很干净,只是因为太过干净,幽居才敢断定,绿临就藏在她家里。
他安静坐下,接过幽若雨递来的红酒。
幽居将红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没有第一时间喝下。
幽若雨挨着他坐下来,她叠着长腿,姿势优雅如天鹅,那般高贵完美。若是以一个纯男性的角度来看,幽若雨的确很完美。这一点,幽居也不会否认。他晃着酒杯,侧头望着身侧身躯婀娜的女人,他很难想象,这个看着高高在上,完美优雅的美丽女人,骨子里会是那样一个人。
主动脱衣,半夜爬上他的床,竟然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干出来的事。
以前,幽居一直觉得他家小羽是个没节操的货,这会儿,他才深刻的意识到,有些裹着华丽外衣的女人,骨子里有多风骚,脑子想的东西有多变态。
察觉到幽居在打量自己,幽若雨下意识挺高自己的胸脯,将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好。
幽居看到她的小动作,目光微暗。
以往,每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幽若雨都是完美的,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一丝错。现在想来,她是故意盛装出席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他,满心满眼都放在程清璇身上,根本就没将幽若雨放在眼底。
他有意无意的疏忽,肯定会伤到幽若雨的心。在得知,幽居竟在当年他们一起看流星的守灵山上,向程清璇求婚时,幽若雨才会急不可耐地对程清璇出手。
想明白这一切,幽居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子。
幽若雨喝了口红酒,笑着问:“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姑姑这里难道是什么神秘的居所?我不能来?”幽居挑眉反问,声音却很冷淡。幽若雨愣了会儿,她隐约察觉到幽居情绪不对劲,却又没品出他话中的其他意思来。
“倒不是不能来,只是你那么忙,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我,我有些惊讶罢了。”
“我还以为,姑姑这里藏着什么秘密。”幽居看似随意地说。
幽若雨笑容微僵,总觉得幽居话里有话。
“其实,有件事,我也挺惊讶的。”幽居放下酒杯,他右臂垂落在沙发扶手上,左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线条,目光里,噙着一抹晦暗不明的讽刺。幽若雨没看见他的目光,还好奇问道:“什么事?”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幽若雨不说话,静静等着幽居再开口。
幽居侧头望着幽若雨精致无瑕的脸蛋,翕动红唇,一字一字说道:“我想不通,为什么比我大两岁,且还很聪明的姑姑你,会做出那种事。”那双翛然的翦瞳瞬间冷去了所有温度。
幽若雨刚还隐隐带笑的眸,瞬间被撕裂开,从中跳出许多种惊惶不安的情绪。幽若雨下意识捏紧酒杯,佯装好奇地问:“我做了什么事?”幽居没讲话说明,幽若雨也不会傻兮兮的往里面跳,她很警觉,一般人,别想从她这里套到话。
幽居身子微微倾下,鼻尖几乎靠近了幽若雨的脸。他扫视着身下这张脸,目光依旧冷淡。可因为幽居的接近,幽若雨却感到十分惊慌,以至于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做了什么事,你不记得?难道,是想要我昭告天下?”
幽居眸子一眯,他清楚地看到,因为自己这句话,幽若雨的褐色双瞳,一瞬间收缩起来,形成两个黑色的小点。
幽若雨脸色微白,却没有狡辩。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速度很缓慢。
幽居能问出这话,看来,他是想起了某些事。那些事,是幽若雨藏在心里十五年的龌龊秘密。这十五年来,她小心翼翼藏着心思,步步为营,先是借绿珏之手,铲除其他对幽居抱有幻想的女人,然后又亲自干掉了绿珏。唯有程清璇,是她计划里的唯一篇差。
那个人有着其他女人都没有的优势,她得到了幽居的心!
谁得到幽居的心,谁就有笑傲群雄的本事!
幽居从幽若雨面前退开,他端起那杯酒,只嗅了一口,才说:“幽若雨,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幽若雨这下,是真的死心了。她听到这话,便是明白,幽居是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怎么,你现在是想杀了我,为你那死去的妻子报仇?”说话间,幽若雨晃动酒杯的速度,略微快速起来。
死去二字,到底还是刺痛了幽居的。幽居很想一把捏碎幽若雨的喉咙,但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杀了她,他还没想出一个完美的法子,叫她生不如死。
她让小羽遭受那样的罪过,她有什么资格死得痛快?
幽居站起身,准备离开。
再在这里呆下去,他怕自己一怒之下会杀了她。他又看了眼幽若雨,却发现,女人手中的高脚杯,摇晃的越发迅速起来。
幽居疑惑站起身,这时,屋内的灯,全部熄灭。
眉头紧皱,幽居猛地转过头来,入目,是一根亮起光芒的白色蜡烛。那火光橙黄,暖暖的,让人心底滋生出暖意来。幽若雨将烛光放在幽居面前来回缓慢动了几圈,随着她动作的晃动,幽居的视线,一点点变得迷茫起来。
“小幽,你今天没来过我的家,十五年前,我们从没有去过守灵山…”幽若雨固定住拉住,直视着幽居迷茫的双眼,问道:“对吗?”
幽居用极缓慢的速度眨了眨眼睫毛,才愣愣的点头。
哐当!
酒杯从幽居手里脱落,高脚杯顿时四分五裂,酒水四溅。
幽居忽然倒下。
幽若雨扶着他躺下,这时,大门从外面推开。绿临站在玄关处,目光阴沉看着这一幕。
“kk,过来,帮我把他带回车里。”
闻言,绿临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过来。
幽若雨媚眼一眯,声音变得危险起来,“kk,你也要违背我?”
绿临哼了声,这才走过来,扛着昏迷过去的幽居,把幽居扔进他的车里。绿临戴上手套,将车开到夜明居楼下,然后又将幽居搬到驾驶座上,这才关闭车门,打车回了幽若雨的家。
。
回到幽若雨的公寓里,幽若雨已经清扫干净了客厅上的残渣。
她穿着一件性感的吊带睡衣侧躺在沙发上,妙曼玲珑娇躯十分火热,姿势诱人。她手里端着一杯刚倒好的香槟,那是绿临最爱的。绿临心里一柔,走了过去。他顺势抱住幽若雨,一边把玩她的发丝,一边取过那杯酒,想也不想,一饮而尽。
两人在沙发上尽情放纵,幽若雨坐在绿临的身上,她望着身下青年好看而年轻的脸,突然问:“如果,是我杀了你的姐姐,也是我逼得你父亲走投无路跳楼自杀,kk,你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妈?”
身下,绿临浑身一僵。
察觉到他的变化,幽若雨目光微微变冷。
绿临望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真的?”绿临目光很认真,甚至有几分微妙的冷意。他虽是绿玄的私生子,但绿玄待他并不薄。在美国的那几年,绿珏也曾出国去看望他,他们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感情确是极好。
如果姐姐跟父亲真是幽若雨杀死的,那绿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忍心动手杀幽若雨,但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离开她。
幽若雨勾唇媚笑,她摸了摸绿临的眼睛,笑着说:“kk,我逗你的!”她笑的那么好看,可绿珏却只觉得浑身发凉。
。
后半夜,幽若雨睡着了。
绿临穿好衣服,拿走自己的东西,带上护照奔赴机场。他刚登上飞机,便察觉到心脏一阵剧痛。
绿临捂住胸口,叫来空姐,请求救援。
然,飞机还没来得及降落,绿临已经死绝。
他的死,被断定为突发心肌梗塞死亡。
------题外话------
放心,幽宝不会真的不记得的。
相信我,渣渣就得狠狠虐!
想书名啊,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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