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懒懒抬眸,瞧了那道小小的身影一眼,瘦削的身形,此刻显得那般单薄,然而——
白氏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还有一抹狠毒!
墨惜躬身敛眉,微微福了一礼:“母亲若是无事,惜儿先行告退,前去普光寺,需要住些时日,惜儿需回去整顿行装。”
白氏摆摆手:“你且去吧,这儿也无事,若是有何短缺,且与管家说,让他给你补上。”
“是。”
墨惜说完,也不再停留,只稳稳当当地踏出牡丹轩,平静的声音,淡然的模样,可那掩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了肉中。
转身抬眸的瞬间,一双眼眸,射出冷冽的光,凌厉而锐利。
绿瑶跟在墨惜的身后,并不曾注意墨惜的神情,自打白氏说了那话后,她整副心思,却都在担忧着碧秀的情况。
要说碧秀,平日里,虽然有些粗枝大叶,却也不曾犯过什么错,此番收了白氏的责罚,这里面,怕是大有蹊跷。
这样思量着,绿瑶的眸光暗了暗,抬首间,望见行在前方的身影,见墨惜步履平稳,姿态端庄,丝毫不曾受到影响的模样,心下叹息,面上浮现一丝忧愁。
姑娘何时才会堤防些白氏?
又是一阵叹息,绿瑶敛敛声,跟在了墨惜身后,须臾的功夫,便到了墨惜所住的熙春园。
回了院子后,墨惜只道一声累了,便回了闺房睡下,绿瑶在旁服侍着,见墨惜安歇后,便蹙着眉,从箱底翻出了外伤药,瞧了一眼安静的内厢,叹息一声,抬脚踏出了墨惜的闺房溪云阁。
内厢,原本睡下的墨惜,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夫人,奴婢不明白,夫人为何最后将罚了碧秀的事情,在七姑娘面前提起。”
白氏瞧了一眼秦嬷嬷,轻笑一声:“蓉心,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了,却连这一点也瞧不透吗?”轻缓的语调,让人闻不出情绪,猜不透分毫。
秦嬷嬷微微抬眼,望了眼白氏的衣衫,那目光,却是不曾接触白氏的目光,白氏的目的,她倒不是猜不透分毫。毕竟跟在白氏身边,这么些年,有些事情,耳濡目染了些,便能猜出一二。
然而,主子面前,身为奴婢的她,又怎能自作聪明?要知,糊涂的人,活不长。太过聪明,而不晓得掩藏的人,亦是不能长命。唯有那聪明便又晓得装糊涂的人,才是真正长命之人!
“恕奴婢愚钝,夫人大智,还请赐教。”秦嬷嬷敛下身子,面上一派恭敬。
白氏的目光,落在了秦嬷嬷的身上,停顿了些许,平静的目光,无波无澜,无人晓得,她是否看出了秦嬷嬷的心思,只是片刻后,她的声音,却在房中响起。
“她如今虽然年岁小,然却并非像川哥儿,是一个不晓世事的年纪。所以,应当注意才是,若是有朝一日,我发现了她存有异心,那么——”后面的话,白氏没有说,只冷笑两声,清浅却生冷的语调,好似来自地狱,带着那阴冷之气。
秦嬷嬷的身子一颤,心中升起一抹寒意。只那面上,却是浮现一丝笑意:“夫人的意思是——”
两人相视一眼,仰面而笑。
笑罢,白氏从位子上站起,秦嬷嬷瞧见了,立刻上前搀扶,缓步而行,出了牡丹轩,到了院中,择了一处别致的亭子坐下,此亭名为杜芳亭,南侧乃是一方小池塘,里面栽种了几株碧莲,北侧乃是几株腊梅,只这时节,那树却没有灿烂芬芳的梅花,有的不过是鲜绿的枝叶。东侧则有一棵桂树,桂树之下栽种了些许的幽兰,西侧乃是秋菊。
东西南北各方,皆有一道小径,通入亭中,委实别致,设计巧妙,而白氏与秦嬷嬷却是从东面,踏进亭中。
平日里,闲来无事时,白氏便喜到此处来,赏赏院中的景致,浅酌几杯香茗,配上几碟小点心,倒也悠然,此刻瞧来,白氏倒是一个雅致的人,然每每说出的话,却是——
“蓉心,她此去普光寺,需有人盯着才是,若是发现有异,只管——”白氏望着前方,眼中滑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秦嬷嬷目光沉了沉,明白了白氏的意思,当下应了一声:“是。”
白氏是怎样的人?
别人或许不知,可她却是最为了解,自打白氏十余岁,她便跟在白氏身边,几十年来,白氏做过的好事坏事,全部由她记下。
莫要怪她多了一个心眼,只是为人者,总要与自己留一条后路,要知,这做坏事,也是有越做越狠的时候,保不准,有朝一日,这白氏便像对待一些阿猫阿狗一样,将她抛尸荒野。
尤其是近来,她发觉白氏做事,愈发狠厉了,这不得不让她忌惮!
正说话间,却是闻见一声哭啼,两人齐齐侧首,便瞧见,不远处,一个大丫鬟抱着一个约莫四岁大的女娃,朝着这边行来,却是白氏的女儿墨晓莲醒了,哭着吵着要寻娘,丫鬟无奈,只得抱了她,来寻白氏。
白氏见了女儿,立时化为慈母模样,哄着女儿,那温柔的目光,却不若瞧着墨惜时,含着虚伪,却真真是疼爱。
“哦,不哭,莲儿不哭,娘在这儿呢……”
……
绿瑶与碧秀同为墨惜的大丫鬟,在墨府,一等丫鬟,却是两人一间房,她俩便住在了一处。
白日里,绿瑶事忙,很少回房中,如若不是今日在白氏那里,听得了此事,怕是还不能笑得碧秀被打的事情。
当她踏进房门,瞧见趴伏着木榻上,双目紧闭的女子时,心下不免滑过一抹凄然。
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儿,今晨时,还活蹦乱跳的,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却是躺在了床上,背后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模样。
“吧嗒”一声,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掉落在地上。
或许是因着躺的时辰久了,也许是绿瑶的脚步声,让床上的那人闻见了,床上的人,动了动,当即,绿瑶背过了脸,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快步朝着床边走去。
“碧秀,莫动,当心身上的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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