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随着韩雪最后那一声裂帛之音乍收,连刚刚准备立刻请命出战的常子龙,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她是否想说些什么。
韩雪垂眸而起,又忽然抬头,直直的望向前方,所有人才发现她现在的眸子亮的吓人。
“我韩氏一门数代,代代忠良,战死沙场者不可计数。”
“祖父、叔父尽去,如今更是仅余我父一人。”
“幼弟无知,我姐妹一介女流之辈,将来如何撑起这定国公府一世忠良的基业!”
韩雪清冽的声音由缓而疾,情意到处、字字血泪。声音及到高处,忽然逆转而下,语调低沉迟缓,却是更是坚定不移。
“可是,姑母韩氏倾城,却用她的所作所为告诉我,韩家不可辱,我大梁,不可辱!”
“以血肉之躯,挡千军辟易,戍我家国山河,九死、不悔……”
将目光转向北夷桌案,众人的目光似乎也随之转了过去,北夷太子只觉得一时之间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韩家之辱,韩家自当血洗;大梁之辱,君何时奉还?!”
“韩雪今日只对一人言,亦以己愿指天盟誓!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
此时,阿托齐只觉得自己似是被一匹目光幽深的狼王盯上,不由得狠狠的打个寒颤;而座上的文定帝却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麻!
韩家不可辱!大梁不可辱!戍我山河,九死不悔!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
如此豪迈的气魄,竟然是从一个女子身上散发而出,众人眼里仿佛可以看到,那一片血染江山如画!
在无边无际的尸山骨海之上,正有一位女子清冷的傲立在山巅,身着紫金青龙铠,手执万载寒冰剑,金戈铁马、击铗剑鸣,手握众生之生死,一眼睥睨天下!
一股顶礼膜拜的情绪油然而生,纵使那人只是一个女子。
“好!”常子龙猛的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几步迈到韩雪身前,单膝跪倒在地,“右骑偏卫常子龙见过大小姐!”
右骑偏卫是常子龙当年跟随韩允后,韩允第一次为他争取到的军职,那时候为了这个军职,韩允跟监军大人大吵一架,最后竟然直接闹到圣上的面前。
从此以后,常子龙心里就只认这一个军职,什么悍勇大将军,他永远都是韩允身边的那个右骑偏卫,永远!
此时此刻,他以右骑偏卫自称,已经等若是在向韩雪宣誓效忠,而后他身子一转,又向着文定帝直跪而下。
“臣常子龙,请命出征,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纵有千难万险,九死不悔!”
“臣周狂,请命出征,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戍我家国,九死不悔!”
“臣张云明,请命出征,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卫我河山,九死不悔!”
“臣……”
满场武官全部跪倒在地,尽皆请命,而他们一句句‘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戍我家国,九死不悔!’直刺激的一众文官热血沸腾。
“韩允啊韩允,跟你斗了这么多年,却是我小看了你,你养了个好女儿啊!身为臣子、身为大梁子民,骨子里东西绝不能丢!你是对的!”
身为文官之首的大梁宰相文天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跪倒在文定帝面前,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呼喝:
“陛下,老臣有罪!我大梁不可辱,我家国不可辱!”
“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
文丞相的声音就如同一杆挥舞的大旗,瞬间将所有文官满腔热血调动。
所有文官全部面向文定帝跪下,齐声怒吼:“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
山呼海啸,朝野震荡,文定帝只觉得此生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仿佛他也被臣工所感染,不由得振臂一呼:“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
王公亲贵、宫女妃嫔、众位闺秀才子,尽皆跪倒在地,仿效着文定帝的样子,振臂高呼:“犯我大梁天威者,虽远必诛!”
众志成城,声震四野!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而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韩雪却始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今没有跪倒在地的,只剩下八个人。
西羌纳鲁王深深一叹,拉着小妹弯身行礼,“大梁陛下、太后娘娘,西羌与大梁永世交好,此心不变!”
侍月圣子巫瀚比出另一个明显更为郑重的手势,直扣左胸心房,道:“南疆愿与大梁修好。”
而朝敏旭此刻正一脸惨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可是立刻就要站队的,一旦站错,不光另一方饶不了自己,就是自己父王也饶不了自己啊!
“小、小臣……”
“陛下!”韩允忽然直起身子,对着文定帝禀报道,“臣得到东戎王消息,北夷欲与东戎联盟,东戎提供粮草军备,北夷则在攻下大梁后划土分疆。东戎王并不信任北夷的承诺,于是命东戎世子陪同北夷太子进京拖延,自己则快马派人通知微臣,令我大梁早做提防!”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联盟是有的,裂土分疆也是有的,可这消息却不是东戎王告诉他的,而是……
可朝敏旭此时是不知道的,所以一听到韩允如此说来,立刻匍匐跪倒在地,大声道:“小臣与父王对大梁忠心不二,东戎与大梁永世交好,望大梁陛下明鉴!”
如今满场只剩下阿托齐一人,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仍在舞台正中站立不语的韩雪,是这个女人拔掉了他在京都的据点,是这个女人诱发了他跟朝敏旭之间隐藏的矛盾,竟然也是这个女人让此时的大梁朝上下一心!
他没有猜错,她,果然不简单,可他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如此的不简单!
心里暗暗的分析着目前的情势,就算韩允所说的全是假的,东戎王并没有背叛盟约,这一战的结局仍是不容乐观。
目前大梁众志成城,举朝悲愤,一旦文臣武将协力对敌,将绝不是北夷可以轻取!
无奈的叹了口气,阿托齐心里有点苦涩,又一个韩家的女子,于数日之间毁了自己父子数载筹谋,这难道就是天意?
“大梁陛下,北夷,愿臣服!”
“什、什么?”尚沉浸在指点江山快感中的文定帝,此时才略微的冷静下来一些,却没想到正听到北夷竟表态臣服。
阿托齐再次长叹一声,单膝跪地,右拳直捶左胸,大声道:“大梁陛下,北夷,愿臣服!”
这下反倒是文定帝有些傻眼,怎么这一番折腾下来,还没来得及出兵,北夷就要臣服了?
可他心里却是又多想了一层,若北夷只是想暂得喘息之机,待大梁群臣心情平复,再撕毁条约,又该怎么办?
这边文定帝正纠结着,那边韩雪也略略缓过气来。
只见她凤眸冷冽,语带嘲讽的说道:“阿托齐太子,你难道觉得,一句轻飘飘的臣服就可以换取整个大梁朝的信任不成?”
“那你想如何?”阿托齐转身抬眼,与韩雪四目相对。
“割地还是赔款?北夷既想求和,总要先拿出些诚意来才是。”
唇角轻扬,韩雪知道她这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也许对北夷真的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阿托齐顿时就是一愣,割地?赔款?怎么还有这说法!
而龙座上的文定帝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若北夷真有臣服之心,朕也不多要,只要北夷将玄天关出让大梁,自此两国再无刀兵之祸!”
玄天关乃是一处天险要道,易守难攻,一直把持在北夷手里,而北夷也正是凭借着这处天险数次拒大梁铁骑于关外,乃至于逐渐有逐鹿中原之心。
若北夷失去此处天险,就如同老虎被拔掉了牙齿,再不足惧。
文定帝深深的看了一眼韩雪,心里又有些活动开来,如此智勇双全的绝色佳人,已足堪国母之尊荣,若是不能迎入帝王之家,实在是此生莫大的憾事,自己是否应该多为太子创造一些有利条件呢?
阿托齐听到文定帝的话,顿时就是一个趔趄,可惜他不了解中国古文明里的三十六计,不然一定会大喊一声,这分明就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他心里清楚的很,一旦北夷将玄天关交出,此后捏圆揉扁则任由大梁处置;可若现在不交出去,北夷也绝对挡不住大梁的金戈铁骑,东戎王素来就是一根墙头草,以目前的情势,一旦开战他必然倒戈。
饮鸩止渴,却不得不喝!
远远的看着韩雪平静的面孔和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阿托齐只觉得心里微微一热。
忽然,他朗声大笑,跪地环胸,对着文定帝就是一桩大礼参拜。
“大梁陛下,阿托齐无力独自做出如此决定,就算阿托齐在此对您许诺,也不过是空话一谈。”
“所以,阿托齐愿身留大梁帝都为质,由使团将情况禀报给父王,一切事情待父王亲身上京之时再论,可好?!”
文定帝此时还略有些犹豫,却听到韩雪再次开口,“陛下,不如令家父整军待命、厉兵秣马、勤加操练,北夷距大梁来回半月足矣,而我军整合军士、军粮操办亦需如此时间,届时北夷王若真心臣服,就只当是一场军演操练;若北夷王起兵反抗,那……”
闻听韩雪此言,阿托齐再次放声大笑:“那就杀了小王血祭军旗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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