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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太液池旁的垂柳依依摆动,风一起柳絮便似吹散的蒲公英一般从空中舞过,轻巧地落到水面上,似点缀的米白的花朵。贺兰玉欢遣了奴仆,独自坐在池旁假山的凉亭边,倚着围栏看风景,长长的头发挽髻垂在耳边,髻上全无装饰,只系了一根跟衣裳同色的白发带,风撩起丝绦时带起了几根耳发,抚过她卷翘的睫毛,美得好似即将羽化的谪仙。
她手里拿着一方白玉做的令牌,上头的凤纹刻得栩栩如生,她无意识地抚摸,指间经年染上的墨香便从白玉的肌体里浸出来。
石阶响动,有脚步声款款而来。她转头,见范媚娘扶着上官蓉儿的手拾级而上,便敛袖起身,屈膝问安。
先帝病重起范媚娘便免了两仪殿的每日请安,贺兰玉欢又喜静,轻易不出宫,因而自上次宴会后,竟是头一遭碰面。范媚娘打扮得不似宫宴的郑重,素服却用金边滚了,阔口开到前胸,揽着银丝织的披帛,神采飞扬,艳如春光。
她虚抬了抬手令贺兰玉欢起身,走到她原先靠的地方歪坐下,眼神扫过贺兰玉欢低垂的眉眼,和手上那一方折射了春阳的两仪殿玉牌。
“在下头瞧着便依稀像贵人。”她偏头眯着眼瞧向亭外的太液池,缓声道:“果然,此处风景独好。”
贺兰玉欢一抿嘴,淡淡道:“皇后娘娘兴致好。”
说话时她的发带拂过脸颊,她伸手将它拨下来,范媚娘瞧着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之中又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娇弱,将眼睫的爱怜和脖颈的孤傲结合得刚刚好,生出一种矛盾的引人探寻的禁欲感。
范媚娘起身,扫过贺兰玉欢捂得严严实实的交领,视线攻城略地一般往下,落到她掩藏在袖间轻轻交握的手,她伸手拉起来,一根一根将她五指的摊开,露出里头的一小块精致的玉牌,偏头对上官蓉儿笑道:“这玉牌倒瞧着有些眼熟。”
贺兰玉欢指尖一动,不动声色地回视她,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早起在御花园拾得的,想来或是两仪殿的宫人不当心。”
她说完,将摊开的手掌往前探了探,物归原主的模样。
范媚娘却懒怠一笑,将她的手指合拢,道:“两仪殿的东西,若是丢了,便从来没有再拾回来的道理。不如留给贵人,做个玩意儿也好。”
贺兰玉欢浅浅一笑,也不争辩,从善如流地将玉牌收进袖口,转头看太液池上漾起的圈圈涟漪。她的侧脸静谧又安宁,像山水朦胧的黛笔画,勾勒得浅浅的,却独有韵味。范媚娘站到她身边,肩膀轻轻挨着她的,也随着她的目光远望,浓墨重彩的眉眼有夺人心魄的明艳。
贺兰玉欢总是这样,沉默是淡淡的,欢愉是淡淡的,不喜不悲,不远不近,连脸上的纹路都似精心雕琢的玉雕一样不差分毫。范媚娘偏头揉了揉脖颈,可就是这个女人,以盈月之色与烈日争辉,争宠夺嫡,步步为营,步步钻心。
先帝心里头想着她,太后念着她,就连那一个对自己的示好弃如敝履的李栖梧,也拥兵前来助她。
自己真心实意送出的玉牌,便让她不动声色地敛入了袖中,似乎能想见,李栖梧送她以作讨好时,是怎样的随意和轻巧。
范媚娘颜色渐深的双眼似冷眸猫邪魅地眯,拨了拨手背上的柳絮,语带双关地轻笑道:“风景这样好,本宫却觉得挤了些。”
贺兰玉欢侧头看她,只看见她骄傲的红唇肆意地勾起,像沾染了咄咄逼人的蛊毒。范媚娘转过眼,直视着贺兰玉欢,瞧见她依旧似镜面一样平静透亮的水色眸里照映出自己骄矜的脸,她忽然很想瞧一瞧,这面镜子若是裂开,缝隙里头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她一手支在贺兰玉欢身后的栏杆上,欺身上前,强烈的压迫感令贺兰玉欢皱眉,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范媚娘靠得愈近,眼瞧着她的半个身子悬空,发带在风中肆虐地飘零,只消她稍一用力,似乎便能将这具单薄的身子推入深不见底的池内。她在她耳边腻着嗓子启唇轻声笑道:“总有人贪恋高处的风景,想要瞧一瞧,却不知,若是摔下去,会是怎样的粉身碎骨。”
贺兰玉欢的眼眸并未似她所想地绽裂,只是拧着眉头瞧她,重心不稳的手要本能地抓住范媚娘的前襟,却生生止住,安放身侧。
“娘娘放心,本王在,她必定摔不了。”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带了不似往常的薄怒和盛气凌人。
范媚娘的手一顿,威压的眼眸瞬间冷淡了下来,贺兰玉欢侧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衫少年,袍角在风中呼呼作响,她瘦削的身影却立得稳当,眼睛被风吹得不由自主地眯起,有着闲庭散步的优雅。
她的手臂划出好看的弧度,朝着贺兰玉欢伸出手,掌心向上,修长的四指微曲:“下来。”
她看也没看范媚娘一眼,只又动了动指尖,对贺兰玉欢挑了挑眉:“做什么爬这么高。”语气里有熟稔的亲昵和嗔意。
贺兰玉欢眉心一动,迟疑地将冰凉的手搭上了李栖梧的掌心,李栖梧立即牢牢地合拢五指,将她的手攥住,微一动力从范媚娘身边拉了过来。
范媚娘依旧背对着她站着,贺兰玉欢被拉走的一瞬,她的心底也跟着颤了一颤,好似有什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被一手抽走,快得令她措手不及,又带了隐隐约约的失落。
她生来骄矜又高傲,从来没有被这样轻蔑地对待过。
李栖梧拉着贺兰玉欢到凉亭中央的石桌旁坐下,贺兰玉欢沉默着将手挣开,李栖梧感觉到她的抗拒,也不勉强,只探手为她倒了一杯茶,贺兰玉欢伸手接过,剔透的玉牌在袖口里显露半分,李栖梧的目光在上头一绕,抿嘴一笑,含笑的目光又对上贺兰玉欢的双眼,凤目愉悦地弯起,挑眉又带了些气定神闲的骄傲。
贺兰玉欢懒得同她言语,只接过茶水低头安静地喝。
李栖梧咬着嘴角笑着偏过头,又续了一杯茶,才扬声对身后的人道:“皇后娘娘若不嫌弃,便坐下喝杯茶罢。”说完对身边的周安陌点点头,示意她去将范媚娘扶下来。
周安陌伸手,范媚娘却转身袖手一挥,挽了长长的披帛,双手合握,径直走了下来,她坐到李栖梧身边,笑得高傲,盯着贺兰玉欢语带深意:“本宫倒也识得避讳。”
哦?李栖梧挑眉,斜了她一眼,不认同地撇撇嘴。
范媚娘眼角扫到她的表情,心知她想到了那一晚的漏夜深谈,一时竟莫名地生出了几分不自在,便也挥袖掩唇,低头尝起了碧螺春。
亭外微风煦煦,抚平了方才猎风摧辣的垂柳,李栖梧觉着有些别扭,别扭中又带了点好笑,两个在夺嫡之战中针锋相对兵不血刃的后妃,居然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喝茶。她摇摇头,笑叹了口气。
“今日竟如此热闹。”一个略微低沉的女声传来,踏进来一双金线玉雕的锦缎鞋。
上官蓉儿眉头一抖,范媚娘手撑着额角一瞥,又是这个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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