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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冷。”二皇子李长延勾着李栖梧的手,糯糯的奶声在空荡荡的宣政殿里回响。
这是李栖梧头一次踏入这座代表最高皇权的宫室。自先帝垂危起,宣政殿便已空置数月。宣政殿极大,面阔十三间,进深六间,两侧翔鸾阁和栖凤阁错落簇拥,后殿紫宸殿为皇帝起居及重臣入阁之地,而李栖梧同二皇子此刻站立的主殿,则是群臣拜谒,百官朝见之所。
嫡子病逝,首辅携群臣上书,皇后太后二旨齐下,请立幼子李长延。
掌事宫人开始忙碌起来,深宫禁院在自先帝驾崩后又一次等来了本该早至的头等大事。
宣政殿被一早打扫过,曲尺形廊庑蜿蜒,长长的龙尾道以阶梯和斜坡相间,从外延的牌坊式宫门延绵至内殿,白玉扶手上雕的龙首昂扬挺立。
最上方便是楠木所做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十三条金龙盘旋其上。背后为金漆所制的七扇开合屏风。上绘百龟、仙鹤、宝象、角端,皆对龙椅上的圣主俯首称臣。
只是在还未点灯的空殿里,靡靡奢华都冰冷得可怖。
感到小皇子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李栖梧也回握了握。
李长延看看她,又看看高高的皇位,问她:“皇叔,连絮说延儿明儿便登基了。”
李栖梧轻挽唇角,蹲下搂着他胖乎乎的腰身:“是,明儿你便要坐到那上头去了。”她拍拍他的背,问他:“怕不怕?”
她轻柔的嗓音在大殿里起了回音。
李长延低头想了想,问她:“皇叔呢?”
李栖梧笑了一下:“皇叔在下头守着延儿。”
“皇叔和母妃都在,延儿就不怕了。”李长延的月牙眼里盛开了烟花,一瞬又抿了嘴,小手挠着李栖梧的掌心,问她:“皇叔会一直守着延儿吗?”
李栖梧笑笑,转头看着一旁高高的烛火,不做声。
李长延轻拽她的衣袖,又道:“延儿听说,皇叔要留下来摄政。”
李栖梧不答话,只伸手为他理了理袍子,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一扬下巴道:“上去坐着给皇叔瞧瞧。”
李长延听话地点点头,刚迈两步,又停下来拉了李栖梧的手,拽着她往前走,为难道地撇嘴:“太高了。”
李栖梧伸出五指,松松地回握住,然后领着他踏上台阶,一步步往最高处的龙位上走。孤零零的两只烛火摇曳跳动,在白玉阶上拉出两个长长的剪影,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次第踏在阶梯上,清清冷冷,像玉珠错落的弹响。
从蜀郡到京城的路那样长,可千里跋涉也比不过这近在咫尺的几步阶梯。
她牵着李长延的手,突然开口问他:“皇叔曾教过你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李长延点点头,朗声背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紧紧勾着李栖梧的小指,想起当日李栖梧怀抱着他,染了酒意的薄唇吐出的那一句轻巧却令大殿鸦雀无声的话。
李栖梧没看他,只点点头,摸着他细顺的耳发,道:“如今皇叔再教你一句。”
踏完最后一级玉阶,李长延停下来,仰着黑葡萄一样亮晶晶的双眼看着她。李栖梧松开他的手,看向上方的金色氤氲的龙椅,眼里跳动着烛火细碎的光影。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
吐出这几个字时,她灼灼生辉的双目终于疲惫地压了下来。
清晨的第一抹朝霞刺破天际时,銮仪卫官的长音便跟着大放异彩的阳光一样叫醒了沉寂的宫闱。自入夜起,王公郡侯便齐集太和门,外藩使节咸列班次,朝堂重臣,以鸣赞官为引入两掖门,静候一夜。
钦天监报时,执事官行礼毕,皇帝出御,銮仪卫官执了黄丝编织的长鞭,鞭梢涂蜡,打在宣政殿前噼啪鸣响三下。
王公百官伏首跪地,三跪九叩,丹陛乐作。皇帝敬告上天,宣读圣旨,登基就位。群臣再次三跪九叩,齐呼万岁。
礼毕乐止,群臣退立如初,这才开始了新帝的第一次朝见。
群臣暨外臣皆就立处一跪三叩,寂静的大殿里唯有宫人的唱喏声,年逾三十的御前总管徐公公躬身携了李长延,小小的身子套在宽大的龙袍里,冕旒上的玉珠微微垂动,令他圆滚滚的双眼难耐地眯起来,欲伸手去拨,徐公公却止住了他的动作,领着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所有的呼吸声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个年仅七岁的九五之尊。
他抿着粉嫩的嘴唇,行至龙椅前,松开徐公公的手,自个儿微用力小臂一撑,连爬带攀地上了龙椅。
贺兰玉欢身着朝服,面带庄严地端坐在一帘相隔的右侧,听得稚嫩的童声脆生生喊了平身,才将微握拳的手心稍稍松开。
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相对而坐的范媚娘,却正巧对上了她骄傲又平静的目光,她鲜红的嘴唇依旧盛气凌人地扬起,略微上眼的双目稍稍下阖,下座群臣匍跪,在她的凤冠上添了最声势浩大的光泽。
明宗二十五年,嫡长子薨,幼子即皇帝位,改号晏平,追封其长兄李长治为永兴王,谥定敏。明宗皇后范氏,柔明懿淑,德冠后宫,尊母后皇太后。兰贵人贺兰氏,帝之生母,尊圣母皇太后。长康王李岘,护国有功,德才兼备,名在当世,功在千秋,顺应天意,封为当朝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
含冰殿内,因病特赦不上朝的李栖梧披着外裳,靠在床头听着前朝传来的礼乐声响。昨夜更深露重,不着意便染了风寒,苍白的脸衬得一双眼黑得透亮,她用拳头抵住嘴唇轻轻咳嗽,看见周安陌推门进来,将刚熬好的药递给她。
她端过来小口小口地喝,药苦得她皱了眉头,此刻才像极了一个纤纤闺秀。
周安陌盯着她:“皇上方才宣了旨意。”
李栖梧一顿,又继续饮了一口药,点点头。
周安陌心里叹了口气,脸上也凝重起来:“王爷当真要留在此处?”朝政宫廷艰险异常,为何不及时抽身?
李栖梧将药碗放下,苦笑道:“如今,走不了。”
且不论她身为李氏皇族,在目睹范媚娘的狠辣及野心之后能否放心离去,单说自个儿跟范媚娘对峙一场,范媚娘也不会心甘情愿纵她平安归蜀。这漩涡,是卷定了。
周安陌却还要再说:“可……”
李栖梧摇头,突然问她:“本王挟持……”她顿了顿,“那时,御林军是如何排兵布阵,你可知道?”
周安陌一愣,凝神思索道:“泰半围在甘露殿西方,似乎打的是拼死擒王的主意。”
尽管在意料之中,李栖梧却依旧心里一滞,又问:“两仪殿呢?”
周安陌沉吟道:“百密一疏。”
李栖梧摇头轻笑,带动得胸腔震动,絮絮咳嗽起来。周安陌忙上前为她拍背顺气,李栖梧却摆摆手,轻咳了一声苦笑道:“她哪里是百密一疏的人?”
周安陌不解,本欲追问,却见李栖梧倦倦然合了眼,侧躺过身去。
她见她精神不大好,便也只起身掖了被角,便推门出去。
才刚走出门口,便有兵士小跑上前,低声回禀道:“将军,傅小侯爷入京了。”
周安陌下意识转头瞧了一眼李栖梧的寝殿。
傅茗?
(第一卷箜篌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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