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玉第一次看到用公鸡治病还把公鸡这么折腾的,竹老太就捂了她眼睛把她给拽上楼去,竹家人给蓝小玉安排了二楼的一个大房间休息,湘菱和竹老太都习惯睡在一楼,毕竟二楼是客房。
老太太嘱咐几句,屋里有电视,无聊可以看一会。蓝小玉打开电视和电扇躺在床上,就听到阁楼的木楼梯上是一老一少一步步下楼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拐杖敲驻。
蓝小玉上楼前还特地在大屋子里转悠了两圈,一楼除了那祖孙的卧室还有几个小房间,门锁锁得紧紧的,连木门都用黑色的帘子遮挡起来,蓝小玉当然不会特地去探究,他们这样的人,对别人玄门的事也不至于太好奇,各家各法,分别讲究。
尤其这对祖孙特别得蓝小玉的心,竹老太太不管从修性还是人品上都称得上是至臻豁达,湘菱小丫头又很是天真烂漫,她师父居然以前都没告诉她有这么好的前辈,还一个劲的尽挑些缺胳膊少腿的故事给她消化。
简直岂有此理。
她抱着枕头侧个身,床是靠近窗口的墙边,可以看到苍穹下隐晦的星空,蓝小玉就想起竹老太口中的离魂症,常人易发生离魂症是因为某个时期身体极虚,蓝小玉思来想去,自己啥时候体虚了?
好像鱼鳃还真这么说过。
幸好幸好,不是肾虚……
蓝小玉还下意识摸了把肾自我安慰,似乎自从夜阙君出现后,很多事情都潜移默化的在改变,夜叉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第一次想要去回忆当时的情景,鬼仙,勾魂锁链,闾山法鞭。
闭上双眼,眼前也总是浮现那些飞散的流影一般的鬼火和魂魄,那些走马灯一样穿梭过脑中的记忆,也如同穿梭在她即将分离的魂魄之中,也许有一天……会变成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念头才一窜进脑子,蓝小玉的眼睛就睁开了,这想法有点……细思极恐啊,她辗转反侧直到手机显示凌晨一点,才困得难以支撑的进入梦乡。
她看到白帆冥币,却不再是自己身临其境,她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心浮现,缓慢沿着小腿到大腿,它们将她如同裹粽子一样的包围其中。
“蓝小玉……”
她还听到那种尖锐的冷然的口气,她记得无比清楚,是那个女鬼。
梦境中那个频繁出现的女鬼。
声音忽远忽近,远得就如同隔着千山万水,近的就像炸裂在耳朵边,这个梦,她不知如何进入,也不知如何醒来。
“蓝小玉。”
这个叫魂一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耳畔,甚至能感受到冰冷的属于坟茔中凄凉的气息,它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抚过:“蓝小玉,你不过是一个弃子。”
它围着自己兜兜转转,身体就像烟雾一般虚无缥缈的缠绕不散。
谁是谁的弃子?蓝小玉完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它就像是在玩一出独角戏,而她只要好好当一个听众。
“你是个强盗,孙道陵也是个强盗!”她口气一凛,蓝小玉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却怎么也无法睁开双眼。
你特么才是强盗,你全家都是强盗!蓝小玉在心里暗骂。
那女鬼的调子就忽远忽近的像从嗓子里逸出什么古怪的调子,这么一听还有点像在唱歌,却带着讥笑,仿佛预见了所有的上天注定。
这特么唱得是哪出!?蓝小玉的身体一颤,那些寒气已经包裹到她的胸口,她全身冰冷都快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要冻成了冰棍。
“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嘘……”蓝小玉唇上一凉,那个女鬼大概是用一根白骨抵在自己嘴上,蓝小玉都快呕了,“你应该问那个知道答案却不告诉你的家伙,而不是我。”她的声音在脑袋周围盘旋,“你想知道我是谁……你很快会知道的。”
女鬼还在她的耳边咬耳朵:“小强盗……你和我没有差别,你一定会死在至亲至爱的人手中,有些人活着比死了还要凄凉,你从我身上夺走的,将来会百万倍的偿还在你身上,哈哈哈哈。”她突然开怀大笑,尖锐刺耳。
蓝小玉一个毛骨悚然,她根本不像在开玩笑,而是在看好戏,一种信誓旦旦的看着一幕幕即将上演的好戏,带着诅咒的复仇的意味。
我特么是杀你全家了还是抢你男人了?!蓝小玉狠狠唾骂了声,那股寒气直钻她脑中,她顿时一个弹跳,“噗通”从床上摔了下来,直挺挺的跌在了木地板上。
简直就像是从冰冷的地狱一下回到了人间。
房间的温度还暖着,电风扇发出一阵阵扰人安眠的电器声。
没有比这种声音更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
蓝小玉一抹额头,真是满头大汗,她去阁楼卫生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简直就跟竹老太刚走了阴回来时候一样,她安静的一个人坐在床沿喘着气平息方才梦境中的一切。
清冷的月光流淌过淡色的窗帘落在室内,将窗子的形状投射在地上,偶尔有夜行的飞虫落在窗槛上。
这夜她不知道应该称之为静谧还是嘈杂,因为她突然听到窗下一楼的位置有些细小的声响。
有点儿像是某种水流的痕迹。
她偷偷挪到窗口探出半个脑袋朝下看去,斜着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儿,黑暗中并不能看清什么,那个位置是一楼的厨房。
正是挂着倒吊公鸡的窗口。
也许是水管的声音?蓝小玉的位置偏差了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只看到那只公鸡晃晃悠悠的,就好像在摆脱什么。
“咯、咯、咯、”它只是发出一些不见得多引人注意的声音,不似挣扎,也不似摆弄。
所以更像是,它的脑袋下方有什么东西因为想要触碰到它而不停的抓挠它的脑袋。
蓝小玉看不清,那里的角落一片漆黑,只一会儿,那公鸡也没发出声音了,摆动的角度越来越小,就没了什么动静。
整个竹家都突然的,死寂了起来。
仿佛远处的虫鸣是被隔离在外的,声音再近再清晰你也不觉得有多少生气和活力,蓝小玉“哧溜”一下就躺回了床上赶紧拿被子一遮脸。
道家玄门的东西,她更不会妄言,倒吊公鸡的来头,她不了解可也不代表一无所知,公鸡本在许多丧葬仪式中都扮演特殊角色,比如有些地方做头七的时候,需要活鸡一只,用绳子绑在它的脚上,放海里游上一圈,就被称为“引魂”,然后还要将死者生前穿过的大衣张在一根竹竿上,又要在大衣中间倒吊一只白公鸡,等到这鸡鸣啼叫了才把它放下来,亲属子女一起跪拜,又被称之为“返魂”。
直到做完满七了,才会把大衣焚毁,同时杀鸡。
蓝小玉可不想现在就知道竹老太拿倒吊公鸡想干什么,或者下面到底有些什么玩意,每一家有每一家的法门,每一派有每一派的讲究。
事实证明蒙脸就睡还是有奇效的,蓝小玉再睁眼的时候太阳都快到屁股了,竹老太居然没有来掀她的被子,真是难得的懒觉啊。
蓝小玉洗漱完毕下了楼去,竹老太太正在大门外头喂圈养的公鸡,蓝小玉偷偷六道溜到厨房去看了一眼。
厨房收拾的干净,倒吊的公鸡早就不见了,地上是烧灶头用的茅草垫着草灰。
竹老太太一看到蓝小玉起来就招呼她先吃早饭。
然后,蓝小玉就看到了桌上那碗血淋淋的“治病良方”。
……早饭?她抽了抽眼角指着那碗跟夜阙君给她喝过的没什么两样的“药”。
“这东西,必须空腹喝。”竹老太太拄着拐杖进来,将手中的簸箕放到门后,又从蛇皮袋里抓了一把糠洒在外头。
蓝小玉拿一边的勺子舀了舀:“这是什么?”她指着勺子里呗舀起来的小肉块,“该不是昨晚上的公鸡吧……”公鸡血配公鸡肉,当然,在一些习俗中有闻,鸡是具有生命象征意义的,不光可以引魂,也可以带领新的生命。
竹老太见怪不怪的,反而回头看了眼大门外的石磨:“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午时了,”她看蓝小玉的懵逼样一咂嘴,“还半个小时就十一点了,赶紧喝了少磨蹭。”她也不多话,“再恶心也别想吐出来。”她抢先打个预防针,心里是早知道这玩意有多难喝。
蓝小玉端着碗嗅了嗅,腥味重得能让昨晚上的饭菜都呕出来,竹老太太从柜子上的蜜糖罐头里摸出了两个大蜜枣,意思意思的放在跟前。
蓝小玉现在当然是逃不脱了,在竹老太太“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深吸一口气,捏住自己的鼻子张嘴就使劲往下灌,跟同学聚会比拼喝红酒或者可乐似的,现在就全凭这一口气了,能干掉多少成败就在这关键。
然并卵,蓝小玉这种从来不喝酒的家伙,这气能憋得咽下去几大口已经是死撑了,她喉口稍稍一松,满心满肺的腥味就冲上了鼻尖,胃里一个打翻,身体就躬了起来,眼看着“呕”的一下就要全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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