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婧王刘奇最弱的一环,就是和官宦乡绅、商贾名流这些传统势力打交道,邱中会深知这一点,从表面上看,刘奇对这些传统势力很不待见,其实不然,邱中会能从刘奇的言语和行事中察觉,刘奇是不知该如何处置,才是最好的,这些人和普通百姓不同,能有活路,政吏清明,百姓便会顺从,听兰婧王的。
官宦乡绅、商贾名流不好处置之处就在于,这些传统势力,很难连根拔起,真要那样,且不说以后占领之地难以管辖,就是现在的管辖之地,也要乱了。给他们想要的,又怕这些人得寸进尺,成为祸害,或者阻碍一些政令的实施。
刘奇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邱中会心里明了,说白了,就一句话,留有余地,给人希望。
所谓留有余地,就是任何时候,不和这些人把话说死,不做承诺,也好在捅出篓子时,翻脸处置。所谓给人希望,便是给这些人升官发财,传承家世的机会。
比如有的乡绅有大量农田,邱中会并不阻止他们向佃户收租,不过有一条,别弄出人命来,继续靠这个发财可以,该交的税一文不能少。比如官宦人家子弟,邱中会也会挑选一些愿意出来做事的,在他济南府下听差,有出过洋的,直接推荐到泰安同文馆中。
商贾也是如此,只要不弄出人命这等天大的事情,囤积些货物,提高些价格,邱中会也是不管的,到是会时不时去探访一番,只表明一个态度,府衙不干涉他们发财。
也正是在邱中会的暗示和默许下,这些人才会想着趁着破虏军几员大将成亲之际,给在帅府的刘奇送去礼物,名义上是给成亲之人,实际上是冲着刘奇去的。
邱中会敢这么暗示和默许,是因为他从何涴婧那里得知新的银元已经铸造成,肯定要推行,短时间要想有奇效,让这些官宦乡绅、商贾名流支持是最简单的,他相信,刘奇为了这个结果,也会做一些妥协。
可以说,变革中的中国,稳定和革命同样重要,这个度确实非常难以把握,还不能靠时间来耗,否则出现新的利益集团,那就和辛亥之后差不多了,邱中会这么做,刘奇当然心里明白,正好,他也需要观察一下,看看结果。
也是第一次,刘奇少有的听从邱中会的建议,借着几员大将的婚礼,任由邱中会安排他和济南城的名流望族会面,商谈还谈不上,就是先表明一个态度,新政权并没有排斥他们。
传统势力想要什么,是人都知道,不外乎维系家族的长久,获得一定程度的特权,当然,不排除还有借此操控的意图,只是,刘奇不是普通人,心里始终有根弦,为国也好,为自己也罢,他都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婧儿,想什么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何涴婧抬头一看,见自己夫君一身白衣,缓缓进来,急忙起身,“大哥回来了?”
“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还讲什么规矩,你身子不便,坐着便是。”刘奇嗔怪道。
何涴婧露出浅浅的笑容,夫君对她真是太好了,别的不说,不干涉她的事情,大事小事都显露出的平等,都让她心里很舒服。
“我起来动动,对孩子是有好处的,梁医监都嘱咐我要多动动的。”何涴婧不会不会去说什么丈夫是天之类的话,那只会惹得刘奇不高兴。
“这倒是呢,多动动有好处,你我不妨到院子里走走。”说着话,刘奇很自然的上来搀扶着她的手,这种事,他以前也做过,何涴婧能感受到他手中的温暖,心里又是一阵甜蜜流过。
二人信步来到院子里,刘奇缓步牵着她的胳膊走着,嘴里问道:“银元一事,邱中会建议不要一下子放开来,先从济南试一试,你觉得如何?”
何涴婧笑了笑,她清楚邱中会的意图,说道:“我只问大哥一件事,若这银元推行不了,大哥会取消吗?”
“不会。”刘奇答得很干脆,没有独立的货币体系,今后和西洋各国往来就很麻烦,更何况银子还好说,那些制钱,是一定要取消的,否则这命脉就在大清国手里了。
“那还有必要试一试吗?大哥,邱中会此言,定和济南那些大户有些干系,他们怕一旦废除银锭和制钱,他们就没有后路了,若是大哥败了,满清那些人来了,这些银元就毫无价值,若不换,别说平日里用起来麻烦,若大哥以后不兑换银锭,他们怎么办?”
刘奇点点头:“不错,这些我也想到了,只是担心…….”
“大哥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造反,便无退路,如今又很多读书人来投,这才重要,大户人家不帮咱们,并无大碍,不瞒大哥说,我虽出身大户,却也及其厌恶他们的一些贪婪。”
见刘奇低头不语,何涴婧继续道:“其实大哥担心的,是下面各县的人,对吧?”
说中了,从邱中会在济南的表现,刘奇确实担心,传统势力非常强大,而且并不是从上能消灭的,这种惯性,会将他手下从事政务的人逐渐变得和一开始不一样,政务不同于军事,复杂多样,有些时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而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古代帝王,为查清楚下面人坐了什么,会派钦差,我听大哥说以后也有类似的,既然如此,咱们何不仿照办理?”
刘奇心中一动,“你是说……..”
“不妨在王府内,下设一御史台之类的,挑选一些人,只管下去明察暗访,不只查官吏,也查乡土民情,百姓言论,还可搜罗可用之人。”
刘奇露出笑容:“不错,此法甚好,还可告示百姓,若有冤情或知道官吏乱来者,皆可来此申诉和举告,既然以前叫御史台,咱们也不必折腾,就在王府内设御史台,找些能干之人,做这监察御史便是。”
不过说完之后,刘奇有些发愁:“只是婧儿,咱们人手本就不足,这御史台又非常关键,何人才能胜任呢?”
何涴婧笑笑道:“若说人选,我到有一个。”
“哦?说来听听。”
“小夏姐,大哥觉得如何?”
刘奇虽说重用女子,不过这御史台之事,他还真没想过从这几个女子里面挑选,原因简单,此事需德高望重之人才行,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不过转念一想,何涴婧提及小夏,还真是不错,他需要的监察机构,并不需要文章锦绣,名震一方的大家,要的是熟知政务,且公证严明,不会结党营私,被人拉下水的。
马夏是他手下第一个政务官,在他的政权中,算是元老,且职位也很高,更重要的是,马夏不会结党营私,他对她的信任,和对何涴婧是一样的,只是她这一走,泰安府……
偷眼看到何涴婧笑盈盈的看着他,刘奇也笑了,妻子真是精明,刚才听他说邱中会之事,立刻就以此来暗示他,可以提拔李德文,从而让邱中会没那么忘乎所以。
虽说山东省府以往都是济南府,不过在刘奇治下,泰安府隐隐压着济南一头,李德文此人以后会不会变不知道,但眼下是很让人放心的。
“好,那就让小夏做这王府御史台的……..,叫什么来着了?”
何涴婧咯咯笑,“用哪朝的?…….,罢了,还是唐制,叫御史大夫吧。”
“好,就御史大夫,我令韦文康从同文馆中选拔一些人,到这御史台,那些在肥城听差的女子,也可挑选一二,给小夏做帮手。”
“大哥,既然小夏姐来御史台,李德文接任泰安知府,你何不让韦文康兼任这泰安府同知,调小英姐来泰安任县令,调泰安县丞张光耀到肥城任县令?”何涴婧建议道。
“这些事情你动动笔的事,累不着,就不要安排我来做了。”
“是,夫君……”何涴婧笑嘻嘻欠身回应。
“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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