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闭嘴!”邵雄侠顿时有些怒不可遏,走过去扯住老张就往外揪。检查员即便有权制止看守所内的错误审讯行为,但也不能当着受审犯人的面,而且是一个即将开口(敏感字交代罪行的嫌疑人。
“我请你注意言语文明。”驻所员老张一边挣扎,一边从怀中掏出手机:“我现在要给院里领导汇报。”
“我妈的!”邵雄侠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错愕的丁爱辉,知道完了,徐慕枫费尽心血才将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到一点上,现在被一打岔,肯定会松弛下来,心里又怒又急,禁不住举起拳就要向老张挥去。
徐慕枫过来一把拉住了邵雄侠,虽然他也愤怒,但知道这时候场面不能乱,一旦乱了,丁爱辉更容易从刚才的那种情绪中逃离。
而那名驻所员老张却不顾这些,甚至明显带些故意,见徐慕枫拉住了邵雄侠,他反倒在那里蹦起高来,还一脚把椅子踢倒,这才怒气冲冲地出门打电话去了。
徐慕枫将门关上,坐回桌前,冷冷地望着丁爱辉,半晌才问道:“刚才要说什么,说吧。”
丁爱辉愣了一会,竟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徐慕枫心里一阵绞痛,所有的辛苦就这样付之东流了,现在的气氛,已经完全不适合将审讯进行下去。
“带下去吧。”徐慕枫微微有些痛苦地对邵雄侠挥挥手道。
邵雄侠脸色阴沉,喊来一名民警押下了丁爱辉,他则黑着脸出门找那位驻所检察员老张去了。
无谓牺牲
邵雄侠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位驻所员老张,一问岗警,才知道已经走了,只好恨恨地回来,看看徐慕枫的表情,心里老大不忍,便笑着安慰道:“慕枫,不着急,明天我把他们弄起来,然后你安心审丁爱辉。”
“嗯,”徐慕枫脸色沉重地点点头:“不能再让这帮王八蛋掺和了。”
“去跟局座汇报一声吧?”邵雄侠望着徐慕枫的脸色,试探地问道。
徐慕枫抬手看看表,一脸的犹豫:“陈局长该睡觉了吧?”
话音未落,徐慕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陈道静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陈局,我是慕枫。”
“慕枫,案件审得怎么样了?”陈道静的语气中充满了平和,但还是隐约有些忧心忡忡的焦虑的味道。
“陈局,如果你还没休息,我想跟你当面汇报。”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好,直接来我办公室吧。”陈道静笑了笑说道,只是那笑声中,隐隐带了些无奈的苦涩。
“嗯。”徐慕枫应了一声挂了电话,与邵雄侠驱车直奔局里,来到陈道静的办公室,见她正微锁着峨眉在沉思着什么,便轻轻地喊了一句:“陈局长,我们来了。”
“哦?慕枫啊,来了,坐。”陈道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微微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指着沙发说道。
徐慕枫简要地将刚才审问的过程简单地了一遍。
等徐慕枫一完,邵雄侠便恨恨地道:“局座,为了这个案子,慕枫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如果不是这个王八蛋,现在丁爱辉……”
陈道静微微一摆手:“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徐慕枫和邵雄侠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检察院的人恶人先告状了。
“今天晚上能拿下吗?”陈道静问道。
徐慕枫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摇摇头:“已经夹生了,今天晚上再审,恐怕有些难度,我觉得起码要冷上两天……”
“没时间了。”陈道静微微苦涩地笑了笑,转头对邵雄侠说道:“雄侠,你一会回去就把丁爱辉放了吧。”
“啊?放了?!!”邵雄侠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是啊,陈局,距离羁押期满还有三天呢,而且,我们也有足够的证据延长羁押。”徐慕枫也是大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说道。
陈道静没有说话,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两个年轻人望着窗外,半响,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慕枫和邵雄侠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了那声叹息中的悲愤与无奈。
陈道静心中确实充满了愤怒与无奈,白小天逐渐强硬的态度,她倒还能应付,林秀峰的面子她也可以不给,但最让她愤怒和无奈的是杜国成书记竟然也暗示她放了丁爱辉。
虽然来黄北不久,但陈道静也清楚杜国成和段文胜书记的关系,杜国成既然向她发出了这种明确的暗示,那就一定是段文胜书记的意思。
陈道静犹豫了许久,明知不该打这个电话,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给段文胜书记打了过去,开门见山地说丁爱辉的事情遇到了市里一些领导的阻力,并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段文胜书记并没有坚定他以前的说法,也没有明确答复,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有些具体的事多跟国成书记商量,他是纪委的,办这些事情有经验。”
虽然段文胜书记的很含蓄,但陈道静却是心里却是雪亮雪亮,她突然有种被欺骗和出卖的感觉,本来就是一个政治的问题,却要她一个公安局长从刑事案件作为突破口,可是当她顶住压力就要将脓包挑破的时候,曾经何等坚定的段书记,却突然转了方向,将她孤零零的抛弃在了浴血奋战的前线上。
“局座,你这样做,不是坑了慕枫了吗?!!”邵雄侠站起身,愤愤地道:“局座,如果这样收场,那些积极举报揭发提供线索的目击者怎么办?那些心里刚燃起一点希望的受害者家属会怎么想?黄北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公安局?!!”
陈道静慢慢转过身,静静地望着邵雄侠,没有说话。
“陈局长,我也不同意!”徐慕枫也站了起来,脸上微微有些苍白:“这个案子,不光是我,很多同志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怎么能这样放就放呢?如果真的放了,局里的同志们会怎么看待你?全市的公安干警会怎么看待你?黄北的老百姓又会怎么看待你?”
徐慕枫和邵雄侠的话大体意思差不多,但又有些稍微的不同,邵雄侠主要是震惊和愤怒的情绪,而徐慕枫则更多地是失望和担忧,尤其是担忧陈道静在公安队伍中的形象和威信。
“慕枫,雄侠,我的心情和你们是一样的。但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即便我们豁出去丢了职位,甚至是丢了这身警服,恐怕也改变不了这个决定。有些时候,坚持是对的,但坚持不等于做无谓的牺牲!”陈道静说完,苦涩地笑了笑,又将身子转了过去望着窗外,她又何尝不想坚持,甚至为了寻求支持,在电话中第一次与霍天泰局长发生了争执,但最终,霍天泰局长还是语气严厉地让她立即放人。
徐慕枫和邵雄侠对视了一眼,有些明白陈道静所受的压力了。
“陈局,我们理解你的苦衷,这案子,就,就先放一放吧。就像你的,咱们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徐慕枫脸上有些痛苦,但还是违心地劝慰着陈道静。
邵雄侠却是一脸的失望和不甘心,起身出门来到了走廊上,摸出手机打了出去:“萧市长,我是雄侠,丁爱辉的事情你听了吧?现在陈局长居然……”
“雄侠,我都知道了,放人吧。”没等邵雄侠完,萧何吏便打断了他道。
“萧市长……”邵雄侠一下愣住了,萧何吏副市长在他心里一直是正义的化身,在与黑恶势力的斗争中从不恤身,可这次是怎么了?
“别了,先放人!”萧何吏语气很复杂,既得有些艰难,但又带着一股斩钉截铁和不容置疑。
“哦,好。”邵雄侠毕竟没有与萧何吏副市长顶嘴的习惯,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虽然心里很不甘心。
回到屋里,陈道静笑了笑问道:“给萧市长打电话了?”
邵雄侠有些垂头丧气,完全没有注意到陈道静目光中的那丝微微炽热的期盼,耷拉着头走到沙发旁坐下,没有做声。
陈道静心里有些明白,一股绝望的感觉从心底涌起,霍天泰局长,萧何吏副市长,自己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两个人都站在了对面,这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立,好无助。
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慢慢站起身,笑笑道:“回去放人吧,现在就放。”
“嗯,那我们走了。”徐慕枫和邵雄侠起身点点头走了。
陈道静在窗前站了一会,将身体慢慢地斜靠在了窗台上,不过她随即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姿势,马上便又站得笔直,多少年了,她从没有疲倦的或者懒洋洋的斜靠过,但是今天,她的心里却是莫名的疲惫,这种疲惫仿佛融进了血液中,慢慢地弥漫到全身,让她有些苍白无力的感觉。
其实,自从她来到了黄北的第二天,甚至是第一天的晚上,她就隐隐地有了这种感觉,但是当时她并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斗志昂扬,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苦苦支撑的孤军,前方的路仿佛只有一条,那就是失败。
陈道静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许久许久,突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张冷静的近乎冷血的面庞,对,还有岑文灿,或许他可以给自己一点建议。
想起昨天岑文灿那张明显不悦的脸,陈道静摸起电话的手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打了过去。
许久,那边才接通了电话,淡淡的声音里无悲无喜:“道静吗?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
“呵呵,文灿,打扰你了吗?”陈道静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有些歉意地笑笑,不过没等回答就立刻问道:“文灿,我遇到一点麻烦,心里很乱,你能帮我梳理一下吗?”
电话那端的岑文灿沉默了一会,叹口气笑笑说道:“是丁爱辉的事情吧?”
“对!”陈道静语气中微微带了丝兴奋,看来真是找对了人。
“我不太想跟你谈这些。”岑文灿淡淡地道:“现在不管什么工作,迷糊一点总是好的,一旦都看清了,对你未必是好事,而且对其他人更不是什么好事。”
“文灿,说吧,求你了。”话一出口,连陈道静都有些吃惊,这是从她嘴里出的话吗?或许是每个女人心底都有份小女人的姿态,但这姿态恐怕只有在她认可或崇拜的人面前才会自然的,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岑文灿仿佛也有些不适应,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这么说吧,你如果硬干,或许会断送了白小天的仕途,段文胜恐怕也会被连累到。”
“文灿,到底是什么事?”陈道静有些焦急地问道。
“别问了,你应该马上就会知道了,他们会告诉你的,因为这件事还需要你出力呢。”岑文灿淡淡地笑了笑,又道:“你只要记住,你如果要成为了断送别人仕途的人,那别人就一定会把先你断送掉。”
陈道静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半响笑道:“呵呵,那萧市长呢?丁爱辉也会断送他的仕途吗?按照你以前的说法,他应该不太在意这些的,是吗?”
岑文灿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我也不想骗你,他当然跟他们有些不一样,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尽管目标不同,考虑的对象不同,但他一定会跟他们保持一致。”
“为什么?”陈道静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更加困惑不解。
“因为……”岑文灿犹豫了一下:“因为白小天又中了别人的圈套,而这次,恐怕把萧何吏也绕进去了。”
“哦?”陈道静不禁有些着急:“文灿,你把话明白好不好?我越听越糊涂了!”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只需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市委、市政府在牧羊乡领导宿舍楼的问题上不会做出让步,所以宿舍楼开始建的那天,就是萧何吏离开黄北的那天,你一定不要再掺和了。”岑文灿想起了上次陈道静关于黄钢地皮的表态,语气微微带了些不悦,仿佛有些耿耿于怀:“第一,你并不能改变什么,第二,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是在害他!”
“呵呵,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陈道静知道在岑文灿这里恐怕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便笑着道别挂了手机。
放下手机,陈道静继续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她又拿起了手机,这次是给白小天打过去的:“白市长,我是陈道静,丁爱辉已经按你的吩咐放了。”
“哦?哎呀,太好了!小静,我得好好地谢谢你,你可真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白小天惊喜地笑着说道:“小静,我这几天事情多,过过这两天,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呵呵,吃饭就不用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白市长,你休息吧。”陈道静心里微微有些诧异,白小天在忙什么呢,居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而且声音听上去,仿佛又有了些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味道。
“呵呵,好,好,好!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白小天仿佛有些兴奋地样子,连说了几个好,然后挂了电话。
陈道静想的没错,白小天这几天确实非常的兴奋,也确实踌躇满志,这两天是他从黄钢兼并开业典礼到目前,在黄北度过的最美好的日子了。
这几天,就在陈道静、徐慕枫殚精竭虑在丁爱辉的案子上寻求突破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发觉,黄北市政坛的力量对比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而白小天正是这场变化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人物。
也正是这种变化,让段文胜书记不得不做出了放丁爱辉的决定。
在跟丁建国和林秀峰谈完的第二天,白小天特意专门起了个大早直奔市委大楼。
来到段文胜书记的办公室,白小天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甚至有些眉飞色舞地将丁大集团收购黄钢的计划做了详细的汇报,说完从包里拿出丁大成的那份计划书交给了段文胜:“段书记,你看看这个计划,当然,这还是最初步的一些想法,下一步会继续修改和完善。”
段文胜在白小天整个眉飞色舞的汇报过程中几乎没有插嘴,如果换了其他企业来收购黄钢,那自然是好事,他会举双手欢迎,甚至感谢他们为政府解决了难题。可听说是丁大集团,他的心里就有些别扭,这件事谁都可以做,但作为林秀峰的外围重要人物的丁建国却不可以,而且当前正是陈道静、孙艾静以及杜国成三方面都在向丁建国集中火力,以对林秀峰为代表的道州派发动届前总攻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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